謝流雲麵色有些難看,終是僵硬地笑道:“這,這——大家也是為了王爺好,如今局勢如此緊張,若是王爺因為安姑娘,衝動之下自投了羅網,有個三長兩短,尹氏一門豈不是非常被動?”


    “若本王今日不願醉,謝兄會如何做?”


    謝流雲尷尬地說不出話來,隻端著酒杯嗬嗬笑,然後一口把酒喝幹,臉被酒一熏,浮上了一層紅。


    曹炟從袖中取出一個封信,緩緩推到謝流雲的麵前。


    “若我真的被俘虜,請將這封信交給尹將軍,他不會怪你的。”


    謝流雲知道今夜想把曹炟強留在這裏的主意,是不可能成功的,當下隻得收了信,又道:“既然王爺已經有了決定,那麽需要老謝的地方,老謝一定不推辭,百福樓雖然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麵的地方,倒也曾養了些武功高強的護衛,若是王爺需要,他們隨時可供調用。”


    曹炟卻搖搖頭,“不必了,若此去必定被俘虜,多一個人也不過是白白犧牲掉罷了。”


    “王爺,為了那個女子,你甘願冒此大險?”


    曹炟一笑,這是他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欲再多作解釋。


    “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謝流雲有些吞吞吐吐。


    “還有幾個時辰才天亮,我是要在那個時候隨著侍衛換防進宮去的。既然還有時間,謝兄有話不防直說。”


    謝流雲道:“聽說這安大人,是曾經的沈姑娘?鞅”


    曹炟微微一怔,終於笑著點頭,肯定地回答,“正是。”


    “哦,這真是神奇,雖然我不知道過程是怎樣的,但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王爺說話向來不會無地放矢,想必沈姑娘是有奇遇,因此才……”


    曹炟想著之前種種,心中略微苦澀,聽到窗口颯颯,原本是夜風變大,一股涼意吹進室內,倒真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謝流雲又道:“尹老弟對沈姑娘有意見,其實是事出有因。”


    曹炟一直沒有細問這件事,聽謝流雲問起,便哦了聲,期待他下文。


    謝流雲道:“當年,曹煜要對尹白玉動手,尹白玉何嚐不知?在沈姑娘進宮那日,他還曾向沈姑娘當麵求援,但是據他說,沈姑娘為了近到眼前的榮華富貴,根本沒有把他的命看在眼裏,而是選擇了站在曹煜那邊,見死不救。後來,是我得到了消息,想盡辦法,才在刑場上用李代桃僵之計,將他換了出來,否則尹老弟早在那次,便死去了。”


    謝流雲雖然說得很清楚了,但因為曹炟非當事人,聽了此話還是很是疑惑與不信,道:“皇帝為人狡猾多變,此間關切外人難以看清,恐怕中間還有內情。”


    謝流雲見他不信,當下便也不多做解釋了,隻是笑笑,又舉起了酒杯。


    *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這一夜到底還是下了雨,雨打芭蕉滴漏響,安歌心卻寂然。一襲紅裝淡掃眉,鏡子裏的她美的如同一朵剛剛綻開的牡丹花。回憶起在煙雨橋下護城河,霧夜茫茫,二人於冰湖之上的情景,唇角便不由微微上揚,那時他的模樣,她看不清然而卻想起來便心歡喜。


    “曹炟,明日,我便能與你相見,你是否還在原處等我?”


    “是的,你一定在等我。”


    想到二人很快便能相見,於煙雨橋下再續隔世緣,她竟一點兒都不害怕了,隻願那刻早點兒到來。


    天很快就亮了。


    曹煜手撫額頭,忽然由一場短夢中驚醒,就見宮婢們早已經排成一排,要他換上大婚的服飾。想到剛才那個令人可怕的夢,隻覺得血雨漫天飛,曹煜心中產生不好的預感,剛想叫人把姬剛、柳溢等喚來,卻聽聞唐環來求見,立刻叫他進來,隻見唐環進來便跪下,急聲道:“皇上,夏炚已經攻到城門之下!”


    “什麽?!”曹煜震驚站起。


    當下來不及換什麽大婚的服飾,匆匆來到朝堂之上,姬剛等重臣也都已經趕到,正在議論紛紛。


    曹煜冷臉坐在龍位之上,道:“姬剛,你不是說,隻要寫了那封信給尹將軍,他定會想辦法攔截夏炚嗎?那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姬剛戰戰兢兢道:“那尹鉉為人,向來剛正威嚴,忠正不二,臣沒想到這一次他卻……”


    眾臣紛紛議論,“這尹將軍很明顯已經判國了!”


    正在這時,柳溢也進來了。


    向皇帝施禮之後,他道:“皇上,尹將軍依舊是忠臣良將,他沒有判國,他的軍隊趁著夏炚的軍隊往安陽而來,汾城空虛之時,已經占領了汾城,斷了夏炚的後路,也有圍魏救趙之效,現在隻需要皇上與尹交軍配合,就能把夏炚打退,使他成為喪家之權。”


    柳溢說著,呈上貼子,“這是尹將軍的計策。”


    曹煜拿著呈著的貼子看了看,忽然將貼子狠狠拍在龍案上,


    “他想讓朕擺下空城計!任由夏炚入城,然後等待他到來與朕會合,將夏炚圍死於皇城之中!”


    柳溢道:“微臣認為這個計策不錯,夏炚來勢凶凶,為今之計,隻有先退一步,待夏炚入城,來個關門打狗!”


    柳溢的話音剛落,便聽得曹煜道:“來人呀!”


    立刻有刑衛進來,曹煜指著柳溢道:“將柳溢抓起來,關入天牢嚴刑拷打!”


    姬剛尚未反應過來,問道:“皇上這是何意?”


    “這尹將軍的計策,連朕都沒有得到消息,他卻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分明是和那尹氏串通一氣!讓朕棄城而逃,休想!朕的大婚還要繼續,朕的大軍可以為朕守住城門!”


    柳溢再未發一言,任由刑衛將他帶走。


    眾臣多數覺得,留在城內抵抗比在外麵安全些,也都讚成皇帝的決定。當下居然不顧外麵的戰火,真個為皇帝舉行起大婚來。


    要麽說,人在遇到絕境的時候,一是選擇奮力抵抗,二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曹煜將姬剛單獨叫起來,“姬卿,如今朕能信得過的隻有你了。”


    姬剛受寵若驚,“臣惶恐。”


    曹煜道:“其實對於柳溢所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姬剛吸了口氣道:“微臣認為,皇上說的對,無論如何,我們得死守皇城,皇城在,皇上在,則邾國在。”


    曹煜聽微愣了下,接著卻嗬嗬冷笑起來,“邾國在?”


    又接著道:“邾國還安在?姬剛,你真會開玩笑。”


    姬剛不明所以,聽得曹煜道:“尹鉉代表的不是尹鉉,他尹氏雖然為邾國立過很多軍功,但還不足以單獨成事,他們必有其正當名目。所以,曹炟便是他們的名目,隻要是曹家的人,擁立誰為帝不是擁呢?其實曹炟的為人,朕也明白,若是與他們合作,邾國的確還在,而朕也還會是皇帝。”


    姬剛似乎有點明白了,“那,皇上——”


    “可是,朕不服,為什麽到最後,朕都要靠著他曹炟才行?朕已經宣布他死了!朕不能被百姓笑話!尹鉉以此戰事脅朕,就算此次戰事贏了,朕卻一輩子都要被曹炟和尹氏一族踩在腳下,朕不願如此!況且,若他們執意要擁立曹炟,朕與他們合作,不過是給他們做嫁衣罷了。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別好過,死戰到底,看到底誰贏好了!”


    姬剛聽聞,對皇帝是有些理解的,然而又鼓勵道:“皇上放心,皇上之前所調集的北軍就要到了,隻要他們到了,無論是尹鉉也好,夏炚也好,都是死路一條。”


    “哈哈哈,是的,是的!”


    曹煜不由得意地大笑起來。


    姬剛見狀,也心情開懷,又道:“當年皇上沒有緊追曹煣不放,還悄悄設立了北軍讓他打理,果然是有先見之明。這次北軍必能在戰事中,取得重大的作用。”


    曹煜點點頭,“這是,朕唯一朕過曹炟的一件事情。”


    曹煜一邊安排人守住皇城,一邊卻換上了大婚的服飾。


    一個時辰後,天光大亮。


    雨後新晴,陽光萬丈。


    曹煜從房間裏出來,看到如此明媚的陽光,不由笑道:“這便是個好兆頭。”


    就在這時,有官兵來報,“皇上,南城門被破!”


    一會又來兩個,“皇上,西城門被破!”


    “皇上,北城門被破!”


    曹煜的笑容僵在臉上,又問:“朕的北軍呢?怎麽到現在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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