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在水化韻染開來,擋住了安歌的部分視線。


    安歌也被這一幕驚住了,一時間不敢再向下而去。


    隻見被剝掉了麵皮的“沈婥”忽然又掙紮了兩下,形容殊是可怖,接著便往水的黑洞裏沉去。


    而潘玉兒則獰笑著將那麵皮貼在她自個的臉上,當然那是再也不可能貼合了,麵皮奇詭地浮於表麵,透過沒有生命的麵皮,安歌分明覺得潘玉兒收斂了笑容,目光怪異地向她看來。


    安歌心裏一驚,再也顧不上別的,立刻遊返岸上,等她出來後,腦海裏還浮現剛才潘玉兒和“沈婥”在水裏的情景,一時間胃裏翻騰,非常想吐。


    再等了一會兒,潘玉兒並沒有上來讎。


    而安歌,卻再也沒有勇氣去水中看一眼,她到底如何了。


    她低首看著曹炟,他麵色蒼白,全身濕透,意識全無,她爬在他的胸膛上聽了聽,幸好他有心跳,他還活著。


    曾經的種種在她的腦海裏迅速滑過,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他的行為,此刻她忽然都理解了。原來從開始,他就打算與沈婥共同死去。若是當初,他沒有把沈婥的屍體從宮中搶出來,他早已經隨她而去了,他既然搶出了她,就要給她找一個好的去處,而他現在的選擇是,與她一起去那個好去處。


    安歌的臉上,水和淚混合在一起,她也不去擦,隻是用力地想要扳開曹炟握著沈婥的那隻手,然而好一會兒,她都扳不開。


    最後安歌下了死力氣,手腳並用,終於沈婥的手從曹炟的手中脫了出來。


    安歌愣了下,盯盯地看著沈婥的屍體半晌,喃喃道:“沈婥,你活著是個糊塗人,死了也會害人。我看這地下深海不錯,的確是很適合你,你便去吧,去深海裏,那裏再也沒有人打擾你了。”


    她搬來一塊大青石綁在沈婥的屍體上,打算將她的屍體沉入到碧泉深處去。


    就在她要將沈婥的屍體推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得一人道:“慢著!”


    安歌扭過頭來,就看到了曹煜。


    他胸口被安歌割掉了一塊皮,雖然沒有危及生命,卻也是相當的疼痛,因此他麵色蒼白,手捂胸口,連走路也走的腳步沉重。


    安歌緊惕喝道:“你別過來!”


    “安歌,你別衝動,朕不會將你怎麽樣。”


    他說到這裏,便扶著石壁靠在那裏,額頭上冷汗淋淋。


    “安歌,沈婥的屍體,不能扔下去。”


    “為何?難道皇上還是想找一個特別特別險惡的地方,將她葬下去嗎?讓她這一生就算變成鬼,也要受折磨嗎?”


    “朕自然是不想她受到傷害,可是她無法理解朕的心。”


    安歌冷笑了聲。


    曹煜又道:“你知道,朕為何一直在找沈婥的屍體嗎?為何要將她葬在使她不能做亂的地方?”


    安歌笑道:“想來你是怕極了她,皇上如此待她,隻怕她死了不會放過皇上。”


    曹煜搖搖頭,“朕自是愧對於她,但朕即是天子,又怎會怕鬼怪?隻是,她身上有個秘密,朕本來是想著讓這個秘密隨著她的逝去而埋沒,但是沒想到,曹炟搶走了她的屍體,讓她將這個秘密帶了出去,你可知,若這個秘密被公之於眾,隻怕國將大亂,百姓再也無法安居樂業了。”


    安歌疑惑不解,“她隻是個死人,她能帶出什麽樣的秘密?”


    “那個秘密,就在她的後背。”


    安歌冷笑了聲,“皇上你又在故弄玄虛了。”


    “安歌你從來都不信朕。你知道,這裏為何沒有別的人嗎?”


    安歌也有些疑惑,這時道:“難道是皇上,將他們全部殺死了?”


    “他們都活著,不過也要活不長了。淳於光和況離,已經帶著朕的好八弟去君山之門了。”


    安歌微微一怔,“他們找到了全部的龍形圖殘片?”


    “那是他們自己認為的,朕早在進入陣中時,就製作了數張龍形圖殘片,現在他們認為自己找到了全部的殘片,按照地圖上所畫的,去所謂的君山之門了。你應該能夠想象到,他們去了後,該是如何的下場。”


    “你布好了陷井,在那裏等他們?曹煜,你果然陰險。不過,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呢?跟沈婥更沒有什麽關係。”


    “當然,與沈婥有很大的關係,如果朕猜的不錯,你手中應該握有大部分的龍形圖殘片,來自於皇後和夏炚,這二人對人言聽計從,不忍你失望,定會將這些東西贈予你。而曹煣手裏的一個殘片,也應該已經到了你的手中,所以現在,龍形圖的殘片實際上已經全部聚於此處。”


    安歌點點頭,“既然皇上都查得這麽清楚了,這時候是否要殺了我呢?”


    “況離和淳於光已然背判朕,這世上,除了你——安歌,再無人能夠按照地圖上所示,帶朕去找君山之門,所以朕不會殺你,還會好好的保護你。”


    “為何你覺得我會幫你?


    ”安歌笑笑地看著他道:“皇上一定記得,是我割掉了你胸口的龍形圖殘片,皇上不會大度到忘了這件事。”


    “你以為,朕胸口的,便是龍形圖殘片嗎?你認為,這麽一個有可能會使我的國家崩潰的東西,朕會刺在自己的身體上嗎?若是這樣的話,朕豈不是太傻了,而且將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了別人的手中。”


    安歌的瞳孔微縮,“假的?”


    “自然是假的,君山之門要麽不得開啟,若要開啟,當然是朕親自來開啟,裏頭的東西自也都屬於朕。”


    “可惜,如果你身上的殘片是假的,這龍形圖終是缺了一塊。”


    “朕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最重要的一塊殘片,其實是在沈婥的身上。”


    安歌微感錯愕,接著笑道:“不可能。”


    “這件事,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因為那張圖刻在她的背後,因為除了朕和將圖刻在她身上的人,從未有別的男子看過她的身體,是以這是個極秘密的事情。原本她死了,隻要將她好好的葬了,這圖就會隨著她的屍體的腐爛而腐爛,可惜的是,朕沒有護好她的屍體。。


    既然如此,不如幹脆開啟這君山之門,結束我朝幾百年來的為君者的恐懼,因為這君山之門,我朝數代皇帝都惶惶不可終日,因為傳說,開啟君山之門,便會失去半壁江山,甚至是整個江山。朕不知道這世上有幾個龍形圖,朕不想這樣的惡夢繼續下去,這次,定要結束這件事,況且,這裏頭的寶藏的確能解朕的燃眉之急。”


    安歌看了看沈婥的屍體,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為了驗證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她將沈婥的屍體翻轉過去,使她爬在泉池邊。


    “你,轉過去。”


    曹煜果然轉了過去。


    安歌用匕首割開沈婥後背的衣裳,漸漸地,背心裏一個如同雞蛋大小的圖案出現在眼前,雖然屍首已經有腐爛的跡象,不過刺青時所用的藥水應該很特殊,所以這圖案依舊相當的清楚。


    “這圖案,是誰,刺上去的……”


    “當初,她在燕蒼山學藝,她雖然下山助我父皇阻三子奪謫之事,不過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師父楊公乃是當初邾國開國時的燕門之後。燕氏一直都想將先祖曾經許諾給他們的半壁江山拿回,此心從未死過。”


    這個秘密,安歌已經聽說過了,但從未想到會與三子奪謫之事扯上關係。


    聽得曹煜又道:“是以,朕的皇妃,雖是朕最愛的女子,朕卻不得不殺她,因她是燕氏一族奪取江山的棋子。而那個預言,說沈婥選中的男子,便是真龍天子,也不過是為燕氏一族奪取江山而設下的鋪墊,因為那個能奪取半壁江山的龍形圖最重要的一塊地圖,就刻在她的身上。


    她選中的男子,至少能夠坐擁半壁江山,而將她如同朱砂痣般捧在手心裏的男子,才有可能獲得她的芳心。因此,所謂的手握朱砂的男子,其實就是深愛沈婥的男子,沈婥就是他手中的朱砂痣。”


    經過曹煜這麽一說,安歌忽然明白了什麽,但又道:“當初,沈婥下山,楊公的確有叮囑,她的良人便是真龍天子。而這龍形圖殘片不過是楊公給自己的弟子的嫁妝,若是皇上好好待她,或許如今便沒有這君山一役的殺戮。”


    “安歌,你是女子,你還是太天真。也低估了世人對權力的欲~望,當初若不是朕從中幹預,完全采取主動,使沈婥無法與自己的師父聯係,完全獲得了她的信任,你認為,她會老老實實的順從朕嗎?


    沈婥不知自己是棋子,隻會遵從師命去尋找勞什子真正的真龍天子!介時天下依舊大亂!隻有她死,一切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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