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水?不可能吧?怎麽會呢?”


    看到黃仁那一幅“我真的不知道”的神情,李英雄更加的氣不打一處來,幾步到了黃仁的麵前,一把擰起他的耳朵,“你在我麵前裝什麽?走,親自跟我去看!”


    黃仁被捏得哇哇大叫,“李兄,李兄,注意形象,我的麵子唉……”


    “你這為富不仁的小人,你還要什麽麵子!”


    說著,黃仁真的就被李英雄給提溜了出去斛。


    安歌在樓上將這一切看得清楚,倒覺得這黃仁與李英雄平時的關係應該極好才對,雖然鬧得氣勢洶洶的,但明顯沒有打算傷害對方。這種小打小鬧很見兄弟情義。


    這會,夏炚正好提著藥包上來了,看安歌望著黃二和李英雄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笑道:“這二人原是八馬驛兩位驛官的後代,黃李二家自邾國建國起便在此處,說起來也有一百多年了,兩家應是世交,不過自這二人的父輩開始,兩家開始交惡,原因就是山上那口泉眼。餐”


    原來這八馬驛地處偏僻,周圍又沒有河泊溪流什麽的,唯一的水源便是從山縫裏出來的一股手指粗線的山泉水。好在是終年的長流不息,特別幹旱時還是會忽然不再流水。因此兩家合力在山泉處修建了一個儲水池,再從儲水池上開一口子,將水分流,整個八馬驛用水都靠這細細的一股山泉。


    這水自然是不夠的,但是因為泉水分流線是先經過八馬客棧,是以有時候黃仁為了保證自己客棧的用水,而刻意截斷供往下麵的水,致使在下遊的李英雄常因為缺水,而來找黃仁的麻煩。


    但是黃仁可謂是屢教不改,這種情況簡直就是頻頻發生,漸漸地李英雄糾集了一些下遊的受害者,阻成一隊凶悍的討水隊伍,隔三差五來找黃仁的麻煩。


    安歌倒有些奇怪,向夏炚道:“我看這裏林木興榮,遠處霧氣升騰,絕不是缺水的模樣。這八馬驛附近水源定是很豐富,隻是可能藏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也有可能,畢竟是山裏,有時候站在這個山頭不知道那個山頭上有什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炚到後堂親自替安歌熬藥,安歌則又回到窗子前往街道上看著。這時有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興奮地來到一個賣珠花的攤子前,“哥哥,你說今日是我的壽誕,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買,這是真的嗎?”


    “自是真的,小妹,你挑吧,你今兒挑了,哥哥肯定給你買。”女孩身後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二人皆是很純仆的山裏娃,穿著粗布衣裳,膚色泛著健康的小麥色。


    那少女認真地挑起珠花,安歌忽然想起什麽,之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今日可也是她的壽誕呢!


    一會兒,待那少年和少女走了之後,她也下樓去,在珠花攤子前仔細地挑了起來。


    女子愛花,安歌亦是不例外。


    這些珠花製作的很粗糙,質地也極差,但在這八馬驛內依然是抹亮色,而且價格極便宜,安歌仔細地挑了三四支,拿在手中看呀看,這就是今日給自己的禮物了。


    正在這時,有人從安歌的身邊經過,大概是因為路有些窄,也有可能正好前方來了輛馬車,總之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歪,珠花又重新落回到珠花框子裏,回眸看時,正見幾個拿劍的青衣人經過,他們目光冰冷,沉默不語,撞到安歌的人雖然也向安歌看了眼,卻並沒有要道歉的打算


    直覺告訴安歌,這些人不好惹,而她出門在外,不予多惹麻煩,隻能忍氣吞聲地繼續把目光落在珠花上。


    聽得一人道:“站住!”


    安歌再次回首,卻見到一身白衣的夏炚已經攔住了這群青衣人,神色亦是冰冷,向他們緩聲道:“給這位姑娘道歉。”


    其中一個青衣人見夏炚隻有一人,而且看起來眉目俊逸,膚白唇紅,並不似練刀劍之人,因此沒將他放在心上,伸手就推他,“你小子敢管爺們的閑事,活得不耐煩了吧!”


    夏炚側身僻開這人推開的手,眨眼間反而更向前欺了幾步,二人個頭差不多,但不知道為什麽,青衣人隻覺得夏炚此時居高臨下,目光懾人,“我再說一遍,給她道歉!”


    眼見雙方要扛上了,安歌連忙放下了珠花走過來道:“不必了不必了,沒關係的,夏炚,我沒事的,放他們走吧。”因為稱呼夏爵爺或者是小郡王,恐給二人帶來麻煩,安歌直呼夏炚名諱。


    幾個青衣人沒有絲毫後退的意思,領頭那人更道:“這女子雖然相貌一般,這男子卻俊得很,沒得今晚可以好好陪陪爺們。”他的話引得眾青衣人哈哈哈狂笑了起來,形容極是猥瑣。


    夏炚不再猶豫,一把抓起自己麵前的男子,將他狠狠地扔到一邊去,同時一個旋身進入青衣人圈中,尚未等他們刀劍出鞘,已經聽得啪啪聲不絕於耳,各人臉上身上都挨了夏炚的好幾掌,齊齊受驚退開,驚疑不定地看著夏炚。


    被扔出圈外的男子更是覺得骨頭都要斷了,這時候艱難地爬了起來,和自己的兄弟們站於一處,抹了


    抹唇角的血,緊惕地看著夏炚。


    大概終於發現自己等人遇到了硬爪子,青衣人雖然極不服氣,在衡量片刻之後,之前撞了安歌之人忽然轉身向安歌單膝跪下,“對不起姑娘,剛才不該撞你,在下誠心給姑娘道歉。”


    安歌連忙將他們扶起來,“沒事的,你們快走吧。”


    青衣人站了起來,那頭領拍拍這道歉的青衣人的肩膀以示安慰,眾人便越過夏炚,往八馬客棧內而去。


    夏炚擔憂問道:“歌兒,你沒事吧?”


    安歌搖搖頭道,“沒事,倒是你,為了這一點小事跟人家起衝突,若是這些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你剛才要怎麽辦呢?豈不是要吃虧?”


    “他們即便個個都是武林高手又怎樣?做錯了事就應該認錯,況且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夏爵爺,你——”


    “歌兒,以後就稱我的名字吧,我喜歡你直呼我名字的感覺。”


    說著已經走到珠花框子前,準確地撿出剛才掉入框子裏的幾隻珠花放在安歌的手中,“既然喜歡就拿著吧。”說著取出碎銀給了攤主,帶著安歌回八馬客棧,客棧內的夥計已經招呼那群青衣人坐下,雖然客棧老板黃仁被李英雄抓去還沒有回來,但是夥計也算是訓練有素,做事依舊僅僅有條。


    眾青衣人看到安歌和夏炚進來,目光都盯著他們,卻終究也沒再多說什麽,安歌和夏炚徑直上樓去了。


    進入了房間,安歌道:“我們吃過午飯就走吧。”


    “你怕了他們?還是覺得我沒有能力保護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隻是——”


    “歌兒,大夫說你必須服完今日的三幅藥,否則病氣再上來會很嚴重的。總之你聽我的沒錯,我們明日一定離開八馬驛。”


    見他神色堅定,她沒辦法了,隻好點點頭。


    喝完藥,夏炚出去了,不知道去幹什麽,安歌趁機給夏炚卜了一卦,竟仍然是被禁錮之預示。


    安歌一時間有些憂心,到底是什麽樣的危機,居然使夏炚逃不了這個禁錮之預示呢?


    是誰?是誰要對夏炚不利?


    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她自病後精神不大好,就又倒頭睡了。


    此時夏炚正在不遠處的樹林裏,看似閑庭漫步,實際上卻並非如此。等了一會兒,有兩個背劍的青年男子出現在他的麵前,“不知七殿下急喚我二人何事?”


    夏炚道:“白天來的那夥青衣人,不像江湖人士,倒像是兵勇,你們替我查清楚他們的來曆。還有,我雖不懼他們,但恐他們會下黑手傷害安姑娘,你們要保護好安姑娘。”


    兩個青年男子齊齊說了聲是,夏炚又道:“那邊有傳來消息嗎?關於那位潘玉兒。”


    “暫時還沒有打聽到任何的消息。”


    “這件事要更加上心些,無論是我,還是安姑娘,我們都想盡快知道這個女子的來曆與目的。”


    “是,屬下會盡力而為!”


    兩個青年男子見夏炚沒有別的吩咐,就轉身離開了。


    午飯安歌沒有出去吃,她不想再見到那群青衣人,夏炚把飯端進來,二人就在安歌的房間裏吃。午膳後,天氣陰沉沉,再加上是在山裏,比外頭更易顯得天色暗沉,安歌幹脆就當是晚上了,早早地睡了下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被一陣地動山搖的雷聲給吵醒。


    安歌連忙爬了起來,打開門往樓下看去,隻見樓下聚集了很多人,格外的熱鬧,客棧內老板和夥計竟是不打算休息,連夜做生意了。


    店內食客也是興致高昂,大吃大喝之餘,有人議論道:“今晚這場雨如此大,明日是沒法出山的了,隻怕今日有人要倒黴。”


    另一人道:“是啊,每遇大雨,必有兩天不能出山,也必有人被水衝下山淹死。”


    這時候,店老板黃仁不由歎道:“這雨水若是都下在儲水池裏多好?那李英雄也不必總是找我麻煩了。”在青影下,可見他臉上有一處地方青黑,顯然這日被李英雄狠狠地教訓了。


    關於李英雄和黃仁之間因水而起的爭執,常來常往的江湖客多數都知道,有人哈哈一笑道:“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這八馬驛若是隻有八馬客棧沒有八馬酒棧,豈不是黃掌櫃一家獨大?到時候把酒棧也一迸納進來,我們想喝好酒,也不必挪地兒了。”


    “你們什麽意思?”黃仁趕緊道:“可別亂來,這李英雄是我兄弟,再說了,你們以為除了他,誰還能釀出那麽好的酒?唉,這世上的事,有得就有失,想喝好酒就得忍辱負重,大家想開點吧。”


    眾人是怕這黃仁想不開,沒想到最後是黃仁勸眾人想開點,一時間,安歌倒覺得這黃仁和李英雄當真是很有意思,不由地看看天上的雨水,又想起白日裏的情景,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八馬驛絕不是缺水之處,為何缺水至此,定是有所原因的。


    心裏頭有了想幫助他們找到水源的念頭。安


    歌剛準備卻另一側,好好的再看看這八馬驛的風水,忽然就覺得有人從後麵蒙住了她的唇,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客棧內,外麵雷聲滾滾,大雨傾盆,她被綁在一把破椅子上動彈不得。


    昏黃的燈光下,房內或站或立著白日所見的五個青衣人,這時他們皆麵色凝重,並沒有發現安歌已經醒了,還在繼續討論之前討論過的話題。


    “老三,我看那男子來曆不凡,你這次是真的衝動了,抓了這女子過來,要怎麽收場?”


    “大哥,難道我們就仵在那裏,被那小子欺負?”


    “老三,大哥說的對,我們這次來這裏,是有要務在身,你如此任性,沒得壞了我們的大事。”


    “反正人都已經抓來了,你們說怎麽辦?”


    “要我說,幹脆悄悄地將她——”另一青衣人在燈下比了個殺的姿勢,“然後將屍體扔到不遠處的涯下去,被發現後至多也就是說她自個下山時掉到了涯下,卻與我們無關,就算那男子問起來,我們也可以蒙混過去。”


    “殺人放火金腰帶,我們殺人都是要有目的的,這次卻是為什麽?就因為白天那一點衝突,要殺人?”最後那個青衣人也說話了。


    “五弟,你這人就是婆婆媽媽,在東且彌,你我兄弟是受人尊重的英雄,個個都敬重我們,我們走在路上,哪個不是主動讓路?今日卻來受這鳥氣!?我們刀裏滾,血裏去,手上早沾染了鮮血,殺個把人尋常事,這鳥氣卻是幾時受得?”


    這一番話出來,其他青衣人都不由地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話,一時間,要殺安歌,似乎已經是定論了。


    原來他們是東且彌之人!兩國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大家心裏都清楚得很!她連忙閉起了眼睛裝昏迷,否則被他們發現她醒了並且聽到他們的話,隻怕他們要立刻下狠手!心頭卻在不斷地想辦法,如何才能逃出這夥人的魔爪。


    “可是今夜雨勢如此大,我們要如何把她送到涯邊去?今夜所有的過客都躲在這八馬客棧中,直到現在還有人在廳中喝酒,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一個人,簡直不可能。”


    聽聲音,這應該是那位性子比較猶豫的老五。安歌心裏暗暗感激他,感激他又提出一個比較現實的難題,她真的希望這些人能夠好好的考慮一下,不要隨便殺人,她雖然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兒,可不想現在就死去。


    眾人似乎都被這個問題難住了,隔了片刻,安歌適時地睜開了眼睛,道:“各位大哥,其實你們本無殺我之意,隻是我被你們抓來後,你們害怕此時再放了我,我向我的朋友告狀,使他找你們的麻煩而已。其實我哪有那麽笨?我和我的朋友隻是路經此地而已,早上的小衝突根本就是意外啊,你們放了我,我絕不會讓他找你們的麻煩的。”


    青衣人們都把目光轉向他,早上碰她那位忽然欺身上前,手中的長劍劍柄狠狠地推到她的臉上,“你這女人,以為我怕你那位朋友嗎?隻是我們不想多生是非而已!都是女人是禍水,你便是真正的禍水,若不是你,我兄弟幾人哪有這些煩惱!”


    這分明就是推卸責任啊,安歌還說自個倒黴呢!若那會子買珠花,不是這個不長眼的青衣人撞上了她,她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麻煩。


    這種話她當然不敢說出來,隻道:“若你們將我放了,我好好的回到他的身邊,自不會告訴他我此時遇到的事,他便會好好的。可是若我不能回去,他立刻就能想到是你們為難於我,因為我們到這八馬驛不過兩三天功夫,我們從未得罪過其他人。”


    眾青衣人麵麵相覷,似乎也有些猶豫起來了。


    老三恨恨地道:“都怪老天,沒事下什麽雨!”


    眾青衣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天不下雨,他們幹脆殺了安歌扔在路邊,然後他們盡可大搖大擺,快馬加鞭跑了,還怕夏炚找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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