偠人戰敗,舉國歡騰,鍾起被壓之候審,著白衣,麵容枯槁。但兩眼之中,似乎還有耀耀的神彩似乎在等什麽人。


    不出多久,一人著黑衣,行色匆匆,進入獄中,扯下臉上的垂布,底下的臉龐清晰可見,正是廉家夢師。


    “鍾大人辛苦了,喝口水吧。”來人將鍾起身旁的破碗取出,盛滿水,鍾起謝過,一飲而盡。


    “稟上了否?”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僵在了那裏,特別是廉家人,舉著茶壺的手都在都。


    約摸過了五秒,那人歎了口氣,幽幽說道:“鍾家為國捐軀,隱忍偉大,此事就此作罷吧。”說完,廉大人就站起起來,拂袖準備離去。


    鍾起一聽事情出了變故,伸手立馬抓住了廉家夢師的袖子,大聲辯駁著:“吾與你有約在先,怎可……”


    話說到一半,便沒有了聲音。鍾起瞪著眼睛,看著手裏的破碗,才知道中了計。


    廉家人臉色沉重,身體顫抖,幾乎嗚咽著說道:“偠人過於殘暴,民恨之極,早已超出界限,恨遷延於汝,以不可逆之……”


    鍾起還想說什麽,無論嘴巴再怎麽張,喉嚨再怎麽喊,已經無濟於事了。廉家夢師說罷,揮了揮衣袖,滿臉愧疚地走了。


    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此時卻難以分辨。


    ****


    行刑台上,鍾起並未膽怯,看淡一切,嘴角的那一抹笑,始終沒有散去。五馬分屍,極其殘忍,鍾起的手腳都被麻繩捆著,細嫩的脖子被累得紅腫。但他發不出聲,無法辯駁,也不願辯駁。一聲令下,五馬奔騰。


    我一下子閉上了眼睛,雖然是窺夢,但我還是不能忍受那樣血腥的畫麵。我從沒想過。鍾起死亡的背後,竟然是這樣一回事。最後的最大的贏家當然是廉家,徐氏完全不知道整件事的過程,隻是一心一意地幫著國家鏟除餘孽。


    若不是憤恨到了極點,人怎麽可能將怨氣具象化。又不惜以犧牲後代的代價,永生永世地活下去,隻為報仇雪恨。


    這一刻,我突然有些同情鍾起了,或許那不是那麽的不講道理,跟殘暴的偠人不一樣,他有他的理由,或許我還可以跟他講和,不需要再鬥爭下去……


    眼前的一切都黑了,夢境結束了。鍾起所要展現給我看的東西就是真相。假如不是夢境,我根本不會相信他的一麵之詞。


    坐在長凳上,我無法安心,同為夢師,我無法體會他內心中的憤懣。


    猛然間,當我還沉浸在自責羞愧的情感中時,藏在口袋裏的右手突然猛地伸了出來,朝著前方的空氣中“呲啦”一掀。


    我的腦袋“嗡”的一響,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扇骨怎麽會自己跑出來,空氣中有什麽?


    麵前的黑暗開始搖晃。連帶著身下的長凳都開始慌了起來。我一下子站起身,四處尋找著鍾起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人。手中的扇骨莫名地開始發光,伸到眼前一看。扇麵竟然在此刻出現了。


    透明的扇麵之中,有個黑影子在其中橫衝直撞,幾次三番想要跳出扇子的束縛,但卻無計可施。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剛剛那一下,是扇子的護主行為。那個黑影子,是朝我攻擊的妖怪。


    再回頭看眼前的景象,哪還有什麽長凳空地。


    我明明就站在宋秋蘭跳樓的醫院裏,身旁是展開扇骨的長凳,手裏握著手機,那天短信還在閃爍著。


    人民公園八點,吳恙,出來吧。


    我根本連公園的門都沒有踏入!


    夢境從這裏就已經開始了,鍾起的計劃遠比我想象中周密太多,在我收到短信的這一刻,夢境就已經開始了,連帶著後麵的一切,我回家,我換衣服,我去吃烤魚,碰到那對情侶,什麽都是幻覺,我躺在這張長凳上,居然做了一個春秋大夢!


    我一下變得緊張起來,麵前的醫院一片死寂,整棟樓的燈都暗著,包括急診大樓。剛剛從夢境之中逃離而出,虧的是這把扇子,但現在我是出於夢境還是現實,完全無法得知。


    夢師恐怖就恐怖在這一點,你連你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扇子裏的黑影還在不停地衝撞。舉起扇骨,應對東南西北中五個方向劃出不同的連接線,最後停留在中間,念動徐家控夢密語,手中的扇子猛地開始震動起來,扇子裏的妖怪更加躁狂,我幾乎能感受到它偏執的力量在不停地攪動扇子。


    時機一到,合扇滅妖。


    我不帶絲毫猶豫,哢嚓一聲,將扇骨從左至右使勁合下。夾帶著妖怪的扇骨跟先前完全不同,縱使它依舊被控製著,力量卻還在,要想合下扇骨,需要費一些氣力。好在借助貘的力量,扇骨成功按下,隻聽見一聲慘叫,扇子沒了動靜。


    我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不斷地喘著氣,伸手輕輕將扇骨再起啟開。


    那股約束的力量已經不在了,但清清楚楚,那條代表金的扇篾上,多了一道血跡。


    好險啊……我對自己說。


    如果剛剛不是扇骨,我想現在早就被妖怪給咬死了。


    妖怪在,那鍾起呢?


    我緩了緩呼吸,從椅子上站起來。四周空無一人,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生氣。醫院怎麽了,這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從那條進來的小路不斷往外走。整個空曠的花園裏,隻有我“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聽上去分外寂寥,更加增添了環境的詭異感。抽煙區的蘑菇型涼亭出現了,黑壓壓的仿佛一個死人的腦袋。


    我繞過花園,來到醫院前,依舊沒有看到任何人。心裏越來越忐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住院大樓的門前。


    這場景讓我想到了葉德庭的夢境,我狠了狠心,還是走了進去。走廊一片黑暗,燈都開不起來,我隻能借著手機的燈光一步一步朝前走。


    前麵就是走廊的盡頭了,要上樓嗎?我猶豫地停下了腳步。


    腳步聲停,安靜地我都不敢呼吸。


    去病房看看吧。我朝後走了幾步,按住了病房上冰冷的門把手,用力擰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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