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愣,並沒有多想,一個女人,還能要出什麽來呢,皇帝點點頭:“嗯,你說吧!”


    倏然一笑,蘇末末一指身旁的赫慕澤,眉眼挑笑:“我要他!悅”


    “大膽!”


    “放肆!”


    這話一出,立刻從四麵八方傳來嗬斥之聲,就連赫慕澤也突然變了臉色,幾乎咬牙切齒,無奈周圍眾人視線灼灼,他也並不好發怒,隻能咬牙忍著,用眼光幾乎想要殺死蘇末末。


    皇帝怔住,漸漸斂去了笑意,一旁的皇後卻反倒浮上了冷笑。


    堂堂皇子,竟被一個低下的賤民當殿指要,這真是百年難得一見,聽都沒有聽過的天大的笑話!


    “皇帝,您既然答應了她,金口玉言,又有這麽多朝臣作證,怕是不能反悔了。”皇後顯得幸災樂禍。


    “既然如此……”皇帝很是為難,看向赫慕澤,淡淡用商議的口吻道:“澤兒,你早就到了娶親的年齡,不如,就趁此機會,將她納入你房中,分個妾氏吧!”


    赫慕澤雖是百般不願,此刻卻偏偏啞巴吃黃連,自找了沒趣,翻一眼蘇末末,他無奈垂首:“是,兒臣聽從父皇安排。攙”


    ……


    夜晚。


    赫慕澤褪去身上厚重的披風,冷風卷攜著甩到了蘇末末的臉上:“蘇末末,本王果真是小看了你!你的野心不小啊!”


    蘇末末扯下披風,平靜的理了理被披風弄亂的發絲,靜默地看了赫慕澤一眼:“這不是你希望的嗎?當初可是你讓我繼續約定的,我不過是照著最初自己想的在做而已。”


    赫慕澤聞言,冷魅眸瞳染上狠厲,上前一把扣住蘇末末的下巴:“你以為成了本王的妾氏,就能令本王心儀?嗬嗬,別做夢了,實話告訴你吧,本王之所以要將你留下,全都是為了玄攸。”


    一滯,現在聽到這名字,蘇末末都會莫名的心口一揪,連反應都慢了。


    “他一日不肯來,你也一日別想走!”


    赫慕澤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蘇末末怔怔坐在燭火前,看著搖曳不定的燭光暈開,她迷茫了,當初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為什麽人生總是要麵臨這麽多的選擇,而她似乎總是一步步的偏離著。


    這一步選擇,她原來以為是幫了陌玄攸,如今看來,反倒似乎是牽製了他,成了赫慕澤一顆製約他的棋子。


    夜依舊深沉,窗棱外,月高霧重,帶著秋日的蕭冷……


    蘇末末站在院落外,凝視漆黑夜晚中的一輪皎月,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素色的單衣,風中颯颯,卻全然似是並無自知。


    “嗚嗚……嗚……”


    蕭蕭清風裏,不知名的鳥叫聲偶有傳來,隱在幽靜中,愈發詭異瘮人。


    蘇末末猶自沉悶著,思緒萬千,忽而,呼啦一聲,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後,蘇末末渾身一繃,身上寒栗瞬時布滿。


    夜深人靜,神經本就異常敏感,這突如其來的黑影,怎能不讓蘇末末心頭產生恐懼。


    突如其來的黑影讓蘇末末渾身陡然一繃,汗毛倒豎,吞咽下口水,屏住呼吸,慢慢轉頭。


    看清立在自己身後的黑影時,蘇末末卻是徹底的僵住了。


    “旋司夜?”


    原來,突然夜訪的不是別人,而是被關在大牢裏突然失蹤的旋司夜,他從上到下一身的墨黑,除了他俊逸的臉,正對蘇末末,眼底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末末。”


    他輕輕的啟唇,卻帶著幾分疏離。


    蘇末末看一眼周圍,忙擔心上前,一把扯住他拉到隱蔽的樹後,這才悄聲問道:“你怎麽會這裏,那日你失蹤後,我真擔心你有什麽意外,這裏高牆重重,重兵把守,你是進來的?”


    想了想,蘇末末覺得不妥,忙推著他焦急道:“快,趁著別人還沒發現你,快離開這兒!”


    這個傻瓜,都逃脫了,又跑回來幹什麽,若是被赫慕澤發現,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末末……”


    旋司夜欲言又止,伸手握住蘇末末推搡著自己的手,目光幽深的讓人難以讀懂。


    看他沒有一絲緊張,反倒還浮上幾分愧色,蘇末末頓住了動作,望向他的眼睛,旋司夜微微避開,竟不敢與她相對。


    對呀,這裏是皇宮,不說它有多大,就是白天都容易迷路,晚上就更別說了,另外,還有層層士兵、侍衛把守,旋司夜又是怎麽進來的?


    驀地,蘇末末心裏閃過一絲不安,能輕車熟路,又安然至此,不被人發現,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滕然抬起眼眸,蘇末末的眸光多了些許的審度,緊緊盯上旋司夜栗色的眼眸,開口追問:“二哥,你究竟是如何進入皇宮,又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


    旋司夜抿了抿唇,眸光閃爍,卻還是最終把視線落在了蘇末末充滿疑問的臉上。


    “對不起,末末。”


    說罷,他垂眸,低聲道:“有人想見你,跟我走吧!”


    “誰?”蘇末末心中疑惑,問道。


    旋司夜卻是靠近一步,伸手攬住了蘇末末的腰身,俯眸看住她,眼底一簇的深情,然而轉瞬便淡的什麽也不剩了,腳下稍作用力,托起蘇末末便朝著院外飛去。


    蘇末末蹙眉,感受著冷風在耳邊呼呼吹過,灌入衣襟,不覺冷顫,旋司夜似是感受到她的寒冷,將攬在腰身的手緊了緊,貼近了兩人的距離。


    蘇末末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微炙熱的呼吸,臉頰不由得也熱了。


    很快,落入一處別院,別院外居然出奇的空無一人,隻在門口站著一個宮女模樣的姑娘東張西望,在看到旋司夜和蘇末末時,眉目一收,一語不發,便走過來對旋司夜低聲道:“娘娘可等了你半天,快進去吧!”


    娘娘?蘇末末一愣,心裏正欲琢磨,可旋司夜已經伸手轉頭對她輕聲:“走吧!”


    跟在宮女身後,旋司夜始終斂眸,不曾看蘇末末一眼,直到眼見快要進入屋內,旋司夜方才快速在她身側用隻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囑咐:“進去後,凡事冷靜,不要意氣用事,不可衝動。”


    旋司夜萬般囑咐,讓蘇末末愈加心裏沒底,不知道這位娘娘是一位怎樣的大人物,怎麽連遇事比自己算作冷靜的旋司夜也這般緊張起來?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入屋內,屋子分了外室和內室,外室又分出隔間,一道水晶的珠簾擋著,隻看見裏麵燭光幽幽,茜色的紗籠裏燭火微微閃耀,映著珠簾內的人影影綽綽並不清楚。


    隻隱約看到燭火勾勒出華麗拖曳的倩影,及璀璨閃爍的首飾斑斑星點,似是極為榮華美麗。


    正征愣揣測著麵前神秘人物的身份,手肘忽然被旋司夜用力一扯,人便隨著他一起躬身跪下了。


    “屬下已經把人帶到。”


    “嗯,行了,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淡淡透著幾分冷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無端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感覺。


    旋司夜似是還想說什麽,但是看了蘇末末一眼,還是起身躬身告退了。


    等旋司夜退下後,麵前的珠簾被守在一旁的宮女慢慢撩起,蘇末末慢慢瞪大了眸光,總算是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了。


    若是還做別人她是沒印象,也是不認得的,可是眼前這位,她卻是想不認得都難,入宮覲見時,高高端坐,一臉嚴肅且眼眉生嘲,似乎還有意和赫慕澤過不去的——皇後娘娘。


    果真是一位大人物,難怪旋司夜千叮嚀萬囑咐,……驀地,蘇末末忽然想到曾經提到旋司夜幕後的主使者,眼下,一目了然。


    這麽想著,蘇末末心裏忽而升起膽寒,皇後娘娘居然是幕後主使,這麽說,她……她是想要至赫慕澤於死地?那麽,現在她把自己找來,不會是想要把自己殺了吧。


    畢竟自己是赫慕澤的屬下,又幾次幫了他,還和他一起凱旋而歸,那便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隻怕恨不得拔之而後快。


    後背一陣陣發冷,蘇末末垂著腦袋,竟是不敢再看皇後一眼,生怕得罪了她,她可不想剛入宮就死在皇後手裏。


    “起來吧,近前讓我仔細瞧瞧。”


    皇後說話慢條斯理,帶著從骨子裏散發的傲氣,想來,對自己這樣一個粗鄙的人,她是根本瞧不入眼裏去的。


    聽到皇後的話,蘇末末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慢慢往前靠了幾步,彼此注視,將皇後看的愈發清楚了。


    雖說是燭火幽幽,可是皇後冷森的目光還是把蘇末末嚇了一跳。


    皇後穿著極為華麗,殷紅長袍描花繡鳳,金絲纏繞珍珠點綴,說不出的雍容華美,頭上金銀玉飾刺的蘇末末眼睛都有些發花。


    然而即便如此華麗,卻還是讓蘇末末瞥見了她臉上隱在光暈中的細小皺紋,歲月終是不饒人,不管你是貴人還是凡人,在歲月摧殘流失中,便也年華老去,想留都留不住。


    蕭紫鳳鳳眸淺眯,裏麵沉澱長久累月下堆積的淡漠,對蘇末末上下細細打量著,半晌,把目光落在蘇末末銀色半邊的精致麵具上,產生了幾分興趣。


    “你……為什麽要帶著這個麵具?”她輕聲問道。


    蘇末末倏然一愣,這麵具戴的時間長了,仿若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不提及,她反倒已經忘卻了。


    伸手捂住自己的臉,蘇末末眼神暗了暗,思慮著該不該把事實告訴她。


    見蘇末末遲遲不語,蕭紫鳳的臉色沉了下來:“怎麽,對本宮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看她似是隱隱含怒,蘇末末斷然不敢得罪,方才旋司夜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臨走還遞給她那樣一個眼神,可見,絕對是不能怠慢的。


    “不是,民女……”


    “行了,別再民女民女的自稱了,好歹你也快是澤兒的妾侍,就準你以臣妾自稱吧!”


    “啊?哦!”


    “啊什麽,還不跪謝皇後娘娘。”一旁的宮女瞧不上蘇末末怔怔呆呆的樣子,出聲指點斥責道。


    蘇末末愣了一下,不想一個宮女也這麽大的脾氣,看她挑起細長的眉峰,有幾分姿色,隻是過於盛氣淩人,反倒顯得做作。


    “嗯?誰讓你多嘴的?”蕭紫鳳臉色陡然一沉,那宮女竟嚇得麵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著磕了好幾個頭,嘴裏不住道:“娘娘饒命,奴婢隻是想她不懂規矩,便替皇後娘娘您說兩句。”


    “嗬,本宮到不知,你也長了本事了。”淡淡的一句話,說的那宮女麵色都變了,隻剩下不住抖動求饒:“奴婢知錯了,皇後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來人,拖下去掌嘴二十!”蕭紫鳳看著厭煩,對她的求情根本不願入耳。


    “謝皇後娘娘!”宮女躬身一叩首,這才跟著進來的宮人一起退了出去,俏麗的臉上尤掛著淚珠,我見猶憐。


    蘇末末在一旁並不多言,默默觀看著,這算是哪一出,下馬威,仰或是警告?


    嘈雜褪去,又恢複了初始的靜怡,蕭紫鳳理了理腕上掐絲纏繞的細線般金絲手鐲,蔻丹的甲在本就茜色紗籠下愈發嫣紅,紅的近乎暗黑。


    這才不緊不慢的抬起眼睫,睨了淡然處之的蘇末末一眼,不禁對蘇末末這番坦然多了幾分興趣:“方才……我們說到哪裏了?”


    這一打岔,話題轉移,蘇末末想了想,才垂眸低聲恭順道:“回皇後娘娘話,說到民……臣妾這張麵具了,臣妾這麵具並無什麽特別,不過是用來遮醜而已。”


    “遮醜?”蕭紫鳳盈起眸光,看了蘇末末一眼:“難道那麵具下是一張見不得人的麵孔?”


    這話,說的極為輕巧,可是卻劍一般直刺進蘇末末的新房,讓她臉上不由閃現幾分暗色。


    “回娘娘,臣妾臉上受過傷。”


    “哦?是嗎?是何所傷?”


    蘇末末微微蹙眉,這皇後是不是太閑了點,知根究底,大半夜沒事幹了,差了黑衣人旋司夜把自己神秘兮兮帶到這裏,就是為了問一些亂七八糟無趣的閑事?


    蕭紫鳳好像全然不知蘇末末想法,興致盎然,精致黛眉一挑,似是想起什麽,一笑道:“我到是曾聽過澤兒一件莽撞之事。”


    說著,她好整以暇的捋了捋裙擺上的褶皺,一手扶了扶耳鬢的流珠,這才開口繼續道:“澤兒這副麵皮生的太好,無端惹了許多風流債,且不說別的,就連那次偶然外出敬香,都讓一個姑娘瞧了去,非要找他做夫婿,嗬嗬……澤兒啊,一生氣,你猜怎麽著。”


    掩唇,蕭紫鳳輕輕地笑著,卻是過分矜持,而讓低密的笑聲傳入耳中,生著寒意。


    蘇末末此刻早已經臉色都白了,那段往事就像是刻印在心上的罪孽,明明已經快要漸漸淡忘,卻偏就總有人要拿出來在她麵前曬一曬,曬也就罷了,說的還是這樣眉飛色舞,好像是天大笑話一般。


    “澤兒一生氣,就毀了她的容,聽說,是用發釵,從眉梢一直劃到了下巴頦,又深又狠。”


    說到這兒,蕭紫鳳的笑容掩去,反倒露出一絲同情,語氣也變得緩慢起來:“容貌對於一個姑娘來說,是最重要的,甚至超過自己的命。本宮要是那位女子,必然要討回來!”


    語氣驀地一重,在蘇末末的心口一壓,那一刻,忽然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可是這話再細細品回來,蘇末末立刻便琢磨出來幾分意思。


    聽說?真的隻是聽說?


    堂堂一宮的皇後,掌管三宮六院,旁的事都忙不過來,還有時間聽人閑話?而且,這事還恰恰就提到了蘇末末的身上,話外有音,就算蘇末末是個傻子,都聽出來了。


    這皇後為了赫慕澤,果然花費心思,連自己的底細都是摸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見,自己此番入宮,今後的路定然有的小心了。


    垂斂眼睫,任由著皇後自說自話,蘇末末始終不搭一腔,低頭垂首著,眼觀鼻,鼻觀腳,一副木木呆呆,似是夜深精神不佳,有些困倦了一般。


    蕭紫鳳說話時,始終睨著蘇末末,看她臉上木然,心下便不甚痛快,頓時失了興趣,便也不再偽裝,徑自開口問道:“蘇末末,本宮問你,那赫慕澤毀你容,抄了你的家,你難道不恨他嗎?”


    蘇末末揚起墨色琉璃的瞳,摸不準皇後葫蘆裏裝的什麽藥,含糊著:“臣妾……不恨。”


    “嗬嗬!”顯然,從皇後清幽的笑聲中,可以揣見,她根本不相信:“末末姑娘,你又何必防著本宮,本宮與你無怨無仇,索性實話和你說了吧,這趟找你來,本宮是想和你做一筆買賣,這買賣成了,與你與我都有好處,若是不成,與你也是絕無損失。”


    蘇末末不語,等待著皇後繼續。


    蕭紫鳳也不浪費時間,繼續說著:“本宮有意與你聯手,若是你能幫助本宮,將來太子登基,你便是功臣,本宮絕對不會虧待。而你也正好報了他辱你之仇,何樂不為呢?”


    原來是這個意思,蘇末末到沒想到,皇後居然會選擇與自己聯手,略微沉默,隱去心底默然淺笑:“皇後娘娘怎麽肯相信我,難道皇後娘娘就不怕我把今日之事告訴三殿下嗎?”


    聽到這話,蕭紫鳳果然愣了一下,凝眉看著蘇末末,似是在心底權衡著,片刻,她浮起唇角,把問題拋給了蘇末末:“你會嗎?”


    蘇末末撇嘴,一笑:“臣妾不敢。”


    “還算是個聰明的人,在這宮裏,上上下下都是本宮的人,本宮有本事找你來,自然不會怕你將今日見麵說出去,而且……”說到這兒,蕭紫鳳悠悠然的一笑:“就算你說了,你以為就憑三皇子那多疑的性子,往後他還會相信你嗎?”


    說著,蕭紫鳳幹脆站起身來,從那昏暗的光暈中一步步清雅的朝著蘇末末走過來,寬廣袖口裏的殷紅蔻丹甲片的手執起蘇末末的手,輕輕拍了兩下:“和三皇子在一起,並不是萬全之策,本宮是過來人,若是你想為今後打算,本宮勸你,還是好好想一想才好。”


    皇後身上濃鬱的馥香讓蘇末末有些不適,那輕握著的手,亦是一片徹骨的冰涼,直冷到心底裏去。


    從皇後寢宮出來,外麵深黑幽靜,冷風襲麵。


    蘇末末仍舊暈暈乎乎,以前隻是聽聞人說皇宮多麽好、多麽奢華享受,便刻意的把一入宮門深似海這一說忘得幹幹淨淨,她到並不是貪圖享受的人。


    想當年她和老爹一處宅院,家仆無數,活的也是逍遙自在……


    想到這兒,蘇末末倏然打住了飄渺的思緒,現在想這麽多太不切合實際,還是想想如何在皇後和赫慕澤兩人間保得萬全才是。


    “末末。”


    靜謐的夜晚,這樣輕柔的呼喚總是容易顯得遙遠而不真實,蘇末末驀然定住腳步,卻並不回頭。


    說實話,一個對於她真心相待,視作朋友又算作兄弟的人,居然騙的她這麽幸苦,雖然說人生在世誰沒個秘密什麽的,可是這個秘密也太令人震驚了。


    “我知道,你在生氣我欺騙了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隱瞞你,實在是身不由己,形式所逼。”


    旋司夜慢步走到蘇末末身後,想要伸手扳轉蘇末末的身子,可是手指卻在離蘇末末肩頭的位置停了下來,僵了僵,又蜷起縮回。


    “末末,原諒我吧,好嗎?”


    他的語氣誠懇,帶著幾分乞求,蘇末末不是個硬心腸的人,況且,對於旋司夜,她也恨不起來。


    無奈轉身,蘇末末望著眸光誠意十足的旋司夜,剩下的氣也頃刻消失不見,然而,嘴上還是忍不住苛責道:“你騙的我好苦,無故失蹤,我一直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沒想到,你居然是皇後的……”


    說到這兒,蘇末末看了眼四周,覺得這裏說話不方便,便也住了嘴,嗔怪的瞪一眼旋司夜。


    旋司夜心裏一急,脫口而出道:“我並不是有意相瞞,你當初不是也隱瞞了女人的身份,騙的我好慘。”


    這話一出口,蘇末末原本緩和的臉頃然間凝固。


    旋司夜暗罵一聲該死,頓時為自己隻圖一時口快懊悔不已……


    “末末,不是的,我不是……”


    旋司夜想要解釋,可是蘇末末卻早已經轉身便走,根本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末末,末……”


    看著蘇末末越走越快,越走越遠,旋司夜頹然站立原地,懊喪的恨不得找塊石頭砸砸自己不經事的腦袋。


    蘇末末一路摸索著憑借記憶回到了赫慕澤的住處,院裏漆黑一片,自己出來時,石台壟內的燭火尚未熄滅,此刻,卻已經連嫋嫋餘煙都沒有殘留一絲。


    摸著黑,蘇末末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進房內,吱呀推開門,進了屋內一直欠佳的心情才稍稍轉移,解了腰帶,褪去外衣走到床頭便要躺下抓緊時間睡覺。


    然而,下一秒,警覺的蘇末末便倏地坐起身來,猛地朝著桌邊望去。


    那裏一片抹黑,然而幽幽深黑之間,她卻能敏銳的感覺到一雙清冽幽沉的眸子正似是夜晚幽靈一般靜靜端視著自己。


    “你怎麽……會在這裏?”


    蘇末末掩住受驚的胸口,鬆了口氣。


    暗處,輕悠的聲音淡淡透著冷漠傳來:“你去哪了?”


    一滯,蘇末末微微斂神,可下一刻,她便悠然浮起淡笑:“我去哪兒,三殿下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你,難道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咯!低淺清脆的聲響,那是茶蓋輕磕杯身發出的響動,若在白日裏這樣極微的聲響,便早可忽略不計,然而偏就在這漆黑不見其麵的狀態下,分外乍耳,連著心都忍不住咯噔提起。


    “蘇末末,是不是你以為入了宮,得了不過小小妾侍的卑位,就能有持無恐了?”


    聞言,蘇末末頓時豎起眉頭,冷笑:“三殿下這話就讓人奇怪了,不是你想方設法的非要我入宮嗎?我不過是隨了您的心意不是嗎?怎麽聽這口氣,到變成末末死乞白賴了。”


    說著,蘇末末故意長歎一聲:“唉,若是如此,末末本來就無心留在宮裏,也不願礙了殿下的眼,末末現在走就是了。”


    “蘇末末!”


    赫慕澤語氣裏已經聽出了隱隱的怒氣,卻是極力壓抑著。


    蘇末末見好就收,轉眼便盈上笑容,又道:“皇後娘娘似乎對三殿下您很有城府,您是怎麽得罪了這位貴主,讓她很不能將您除之而後快?”


    赫慕澤久久不語,蘇末末又看不見他的模樣,隻好繼續說道:“剛才我去見了皇後娘娘,她想讓我與她聯手,把你……殺了!”


    這話,皇後自然不可能說,但是意思也差不多,蘇末末瞥眼看著赫慕澤的神情,想從中看到一絲變化。


    可是赫慕澤聽後,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倒彎起了唇角,全然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輕輕品酌了幾口茶水,方才慢悠悠的開口:“那你怎麽回答?”


    蘇末末見他並不上當,不覺索然無味:“我能說什麽,就算我有那份心思,可也沒有那樣的本事,自然不敢隨便招攬,惹禍上身。”


    “嗬!”一絲嘲冷的嗤笑,赫慕澤抬起清冽的眸瞳:“不敢招惹,被皇後盯上,你以為你不招惹我,就不會招惹了她?”


    聞言,蘇末末故作傻氣無知的瞟一眼凝著自己的赫慕澤,挑眉:“不是還有你呢嗎,你可是臣妾的夫君。”


    倏然,成功的看到赫慕澤的臉色瞬息一變,笑容冷卻。


    片刻,還沒等蘇末末好好回味,赫慕澤卻是轉瞬偏又凝然含起梨花淺笑,煞是耀人眼目。


    放下茶盞,赫慕澤揚起的眼睫下,水漾的眸瞳愈加沉著猜不透的淺色光澤,撣去腿上衣袍的褶皺,唇角笑意逐漸劃出弧度,站起身來,朝著蘇末末走過來。


    蘇末末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意識到自己隻顧著圖一時嘴快,眼下,怕是給自己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煩。


    腳下想要後退,可是剛有了這樣的心思,抬起眼眸,便立刻對上了赫慕澤似笑非笑的譏誚,輕揚漂亮的密長眼睫下,偏偏那對清湛的眸子,似是早就看出來她的意圖。


    蘇末末不由得一怔,為自己沒出息的表現生出幾分懊惱,瞪視著赫慕澤。


    赫慕澤微微有些吃驚,卻是更加興味,轉眼間,已經來到了蘇末末的麵前,欣長的身子在嬌小的蘇末末麵前,挺拔而冷然。


    蘇末末直直望住他,眼神故作輕鬆,心裏卻已經擂鼓一般,忐忑緊張。


    “蘇末末,其實借口是假,你是真的想要嫁給本王,是不是?”


    瞬息白眼,蘇末末不禁好笑,看不出,這個人不禁冷血,還有些過於自戀。


    若說當初,一麵之緣吸引了她的目光,那也是一時意氣用事,現在,認清了眼前的人,心早就淡了,嫁給他,不過是為了……


    一想到這兒,蘇末末的心口就是一揪,悶悶的,不是疼,恰似空了一塊,說不出的悵然。


    “就算是借口吧,殿下要是覺得這麽想會心裏舒坦,那就這麽想吧!”


    也不爭辯,蘇末末淡淡道,想要擠出一絲笑顏,卻偏就笑不出來,隻好作罷,在赫慕澤迫人的壓力下,從他身旁走過,準備就寢。


    夜色沉黑,本就已經很晚,又被皇後叫去說了半天話,這會兒,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到了床邊,蘇末末將褪去的外衣隨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中,人已經蜷身縮進了被窩裏。


    皇宮裏就是這點好,錦被柔軟,還燙了淡淡熏香,聞著心曠神怡,很容易增進睡眠。


    可是,眼睛剛剛閉上,突地,身側猛然一沉,當溫熱的氣息傳至臉頰上方時,蘇末末睜開眼睛的同時,唇上便被狠狠地覆上重量,撕咬研磨,狼獸一般狠厲。


    “唔……”蘇末末疼的蹙起眉頭,眼裏映入赫慕澤寒冷似冰的眼瞳,不含一絲溫度和感情,恍惚間,若不是唇上的疼痛,蘇末末真會以為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疼痛讓蘇末末驟然清醒,猛的伸手推拒著赫慕澤:“……你……瘋了嗎!”


    側過頭,好不容易避開赫慕澤的嘴唇,蘇末末感覺嘴裏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唇角火辣辣的疼,看樣子是破了。


    這樣蘇末末很是惱火,想也不想,抬手就朝著赫慕澤揮了過去,可是,她的手掌連赫慕澤的臉都沒挨上,就被赫慕澤一把扯住手腕,壓倒了身後,險些擰斷。


    蘇末末疼的變了臉色,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臂膀傳來的骨骼聲響:“赫慕澤,你放開我,我沒心情陪你玩。”


    “玩?”昏暗中,赫慕澤的眸子異常的明亮,泛著森森冷光,三九寒潭一般,一手執起蘇末末的下巴,迫使她與之對視,他唇角勾笑,三分豔麗,七分勾魂。


    “蘇末末,不是你剛才說,本王是你的夫君,本王現在不過是在盡夫君的義務而已。”


    明明是曖昧,然從赫慕澤的嘴裏說出,卻是極盡冷嘲、羞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抽了蘇末末一耳光,讓她陡然一滯,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她以為,她雖然這麽做了,能殺殺他的傲氣,他恨她,必然絕對不會碰她,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怔然間,腰間衣帶倏然一鬆,領口敞開下脖頸尖銳刺痛,蘇末末又是一聲悶哼。


    赫慕澤就像是暗夜中嗜血的幽鬼,將鋒利的牙齒嵌入蘇末末的肌膚中,似是不將她的血液吸食殆盡,誓不罷休。


    蘇末末的眸子緊縮顫抖著,竟忘記了掙紮,暴露在外的肌膚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即將入冬的寒冷,綻起一層又一層的寒栗,不過頃刻,便已經布滿全身。


    赫慕澤似是感覺到了她的變化,冷笑一聲,在幽靜的房內顯得格外瘮人。


    鬆開蘇末末被束縛在身後的手,撫上她在窗外月光照耀下,盈盈泛光的銀色麵具,入手一片濡濕。


    他動作頓了頓,俯身對上蘇末末的眼,眼裏水光迷霧,不願讓赫慕澤看到自己的狼狽,蘇末末撇開頭去,卻是忍不住的傷心,淚水愈發斷了線一般。


    “怎麽了,你哭了?”赫慕澤的聲音在蘇末末耳畔輕聲呢喃,仿若情人間最為動聽的情話,可是下一秒,他卻咬住蘇末末的耳垂低聲冷語:“對於你這樣的醜女,本王屈尊降貴,肯跟你一夜溫存,你不是應該感激涕零、欣喜若狂嗎?”


    一句話,將幾乎絕望預備認命的蘇末末重新喚回,猛地,蘇末末一口朝著赫慕澤肩頭咬了上去。


    這一口,蘇末末用足了吃奶的勁兒,大有要將對方身上肉咬下來一塊的勢頭。


    入口鐵鏽鹹腥,耳邊赫慕澤一身悶哼,陡地伸手扼住她的牙關,用力下壓,迫使蘇末末鬆開了口。


    淡淡暗光中,蘇末末慘白的臉上,染著血的唇瓣異常嫣紅,透著詭異的美,讓赫慕澤微微怔了怔,冷嘶一聲,伸手撫上肩頭,入手濕黏,赫慕澤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欲怒起,然轉眸睨上蘇末末露在外麵單薄的脖頸,看著上麵明顯的牙印,還滲著絲絲血水。


    倏然,赫慕澤不怒反笑了,趴伏在蘇末末的身上,笑的竟是上氣不接下氣。


    蘇末末又怒又驚,卻萬萬料不到赫慕澤會突然失笑,好似遇到了什麽極為好笑的事情一般,全然不似以往的矜貴冷漠。


    這讓蘇末末一時有些不能適應,愣愣呆了半晌,方才伸手用力推開了赫慕澤,快步退到安全處。


    可是赫慕澤根本沒有要抓她回來的意思,笑歪在床畔,翻身,一手撐頭,半睨微斜的端看著蘇末末,妖媚的竟似是一隻狐狸。


    蘇末末半天才從愕然中醒轉過來,憤憤低罵:“瘋子!”


    赫慕澤卻是一點兒不惱,反倒勾唇魅惑染笑,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東紇有一處部落,他們洞房時雖也喝交杯,卻不是酒,而是用小刀割開彼此的手腕,然後飲其血,他們認為隻有將對方的血融入自己的身體裏,才會朝朝暮暮、天長地久。”


    說到這兒,赫慕澤抬起頭來,清幽冰凜的眸瞳似是閃過冷然笑意,看的蘇末末渾身不覺汗毛倒豎。


    “剛才咱們已經完成了這樣的儀式,你說,這是不是預示著,咱們倆以後定然能天成地久?”


    蘇末末聞言冷嗤,別說她不信,但是赫慕澤冷不達底的雙眸,就已經先告知了答案。


    “難道三殿下希望如此嗎?”蘇末末反問。


    赫慕澤不禁愣了愣,垂掩濃密眼睫,眼底一晃的迷茫。


    蘇末末也是一愣,她不過是隨口嗆他,不想他居然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這到出乎蘇末末意料。


    半晌,赫慕澤卻是再沒言語,展身平躺,閉眼似是睡了。


    蘇末末愣愣站了片刻,見他再沒有動靜,早已疲憊的困意襲來,不覺打了個哈欠,左右看看,好在屋內夠大,還有一處軟榻,到也將就。


    鬆了發簪,將一頭墨色發絲瀑布一般垂落,發間淺淺清香,那是宮裏專用來洗發的膏脂,聽說融合了百花的香味,洗完後,那淺香會遺留在發絲裏好幾日,宮裏上至娘娘,下至宮女,都很是喜歡。


    蘇末末雖然外表大大咧咧,卻畢竟還是個小女人,對這種東西自然也是不會抗拒的。


    “呼!”地,燭火忽然熄滅了。


    蘇末末吃了一驚,感覺屋裏燭火並非自己熄滅。


    不等她揣測,以為睡去的赫慕澤卻再次開口:“你喜歡玄攸嗎?”


    蘇末末想不到赫慕澤會問這麽感性的問題,沉默了一瞬,方才借著黯淡的月色輕聲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怎樣才算是喜歡?一想到心口就像是缺了一塊,是喜歡嗎?”


    ---題外話---希望大家喜歡,今日二更結束,明天歡迎繼續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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