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


    低沉的聲在蘇柳房外響起,她不以為意地開了門,大大咧咧道:“怎麽,今日舍得出你的房門了?我可憐的弟妹是不是日日沒來得及綰發就被你弄……”


    “蘇柳!”千絕臉色淡淡,似乎並不是很想要從這裏進入話題,“我來找你不是為了這件事。”


    蘇柳轉過身,隆起的腹部已經大約有六、七個月左右的身孕了。她仔細打量了千絕的表情,大概並不是分外的高興,收斂了幾分,“坐下再說,什麽事要來找我?”


    千絕關上門,反鎖,就近坐在了茶桌上,微微張了張嘴,又閉上。綠眸沉痛,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張嘴償。


    “究竟有什麽事?”蘇柳瞪了眼,有些辛苦地坐在了凳子上,“莫不成…榆陽去青樓了?”


    “……攖”


    若是換成往日,千絕大抵早就發怒了,可今日,他卻格外冷靜地坐在她麵前。


    如果她知道,日後的結局會發展成那樣,也許她拚了命也會做到他交代的事情。


    “後天,我需要你帶九兒去一趟集市,替我將我要的東西買回來。”千絕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放在了桌麵,“我知道你如今不便行走,你大可以找借口讓九兒去替你買。”


    “為什麽讓我支開她?”蘇柳輕輕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這些東西,隻怕三日都找不全。”


    “不要問我為什麽。”千絕站起身,“你隻需要照我說的去做。”


    “我做不到。”蘇柳淡淡撫過紙張,“若你不說清楚,我的性子,你很清楚。”


    千絕桌麵的右掌成拳,半晌,漸漸鬆開,撇過臉,“我要去一趟鬼國。”


    “去鬼國?”蘇柳詫異道:“為何突然其然又要再去?你上次去,就根本沒有告訴我,這一次,你還要趁著我肚子大了,自己蹦躂著去嗎?不許去,等我生產完了,再隨你一起去。”


    “蘇柳,別鬧了。”千絕垂著眸,眸底全是疲憊,“若等你生完了,也許一切就來不及了。”


    “可你這一次去,若是出不來,那九兒……”蘇柳幾乎設想了所有可能,“我不同意。”


    “你知道我會去的。”千絕開口駁回了她的意見,笑道:“日後,有你在,替我照顧好九兒,別讓她傷心難過,她傷心了會一個人不說話就坐著,那時候你定要多找些笑話逗她……”


    蘇柳蹙了眉,“不對,你這些話像是在交代遺言。我不能讓你走,你到底為什麽執意要去鬼國?”


    蘇柳,你總是這麽敏感。


    千絕笑了笑,“我看起來像是會死的人嗎?”


    “不對。”蘇柳的臉淡然的像是一個瓷娃娃,“你從來不這樣說話,你究竟要去做什麽?上一次從鬼村出來就不太對勁,若是你不說清楚,我就去告訴九兒。”


    “蘇柳,你何必要問這麽清楚,以後榆陽會告訴你的。”


    “榆陽?”蘇柳柳眉倒豎,“他居然知道了不告訴我?我要去收拾他,他最近膽兒……不對,你告訴我,究竟要去做什麽?”


    “我若說了,你就會放我走了嗎?”千絕淡淡一笑,搖了搖頭,“你不會,以你的性子定要鬧得滿城皆知,可這次,真的不行。”


    蘇柳倏然安靜了下來,眼底透著複雜。千絕一向都是率性而為,自由自在慣了,突然執意要讓自己帶走九兒,不讓她追上自己,又要自己照顧好她……


    “你要死了嗎?”蘇柳的聲音突然哽咽,雙眸漸漸紅了起來,瞪向千絕,“問你呢!聾了嗎?你是不是要死了?”


    千絕啞了嗓子,無措起來,“蘇柳……”


    “你聽不懂嗎?”蘇柳深呼了一口氣,壓下不適,咬牙問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千絕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嗯……也許我要死了……”


    話音剛落。


    蘇柳瞬間止了眼淚,激動地站起了身,撐著自己腰,忍著自己眼眶的酸澀,用手帕擦幹淨眼淚,氣急敗壞地衝到了千絕的身邊,狠狠地打了他兩下,“去你的,臭小子,要死快去死,快滾!”


    “蘇柳……”千絕不作聲,隻是離開了座位,緩緩走出了門,在門關上的刹那間,“姐,算我求你了,在那一天,一定要帶走她……”


    “砰!”門被用力地摔上了。


    蘇柳抵住門,雙眼淚如雨下。


    門外,千絕敲了敲門,“千萬別忘了,那紙上的東西都是想要為你和九兒買的,銀子都在倉庫,鑰匙在九兒的手裏……”


    蘇柳的怒喝聲透過門,火氣十足,卻還帶著哭腔,“閉嘴,給我滾!”


    千絕無奈地走出了庭院,遇見了正在往回走的榆陽。


    榆陽一愣,大概就知道自己暴脾氣的妻子是將他趕出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找了一處地方安靜地坐了下來,再尋了兩壺酒,對飲幾圈。


    “蘇柳打得可真疼。”千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被蘇柳的指甲劃花了一道,“一會兒還不知道怎麽跟九兒解釋。”


    榆陽噗嗤一聲笑了,“你還不知道個她,刀子嘴豆腐心,她是擔心你。”


    “我知道。”話說到這裏,兩個人都不出聲了。


    “你當真不告訴她嗎?”榆陽朝遠處望了一眼,那處正好是千絕的主臥,她指的也隻能是九姑娘。


    “我怎麽告訴她?”千絕拎起一壺酒,打開塞子,灌入自己的嘴,停下,道:“我說了,她也隻會難過,既然如此,不如不說,好歹能歡快兩天。”


    “話雖如此,可我終覺得,她日後會比知道了更後悔,沒能好好道別。”榆陽接過另一壺酒,飲了兩口,“兄弟,這天劫,真當無路可逃嗎?”


    “若是換做你和蘇柳,過不去,大可以棄妖身或重新投胎。可我不能,要麽就活,要麽就隻能死。”千絕陰沉著臉,“我隻怕,日後鬼國結界若破,凶魂雖死,但九兒的麻煩也不少。”


    “到那時,我和蘇柳定會拚死護她。”榆陽信誓旦旦,神色凜然。


    千絕喝了幾口,酒壺已經見了底,他奪過榆陽的酒就往嘴裏灌。榆陽知道他心裏苦,也沒攔著,仍由他喝。


    半晌,千絕紅了眼,“是我負了九兒,我與她成親,卻沒過一年,就要讓她守寡……”


    “千絕。”榆陽啞了嗓子,不知道該作何安慰。


    千絕苦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了另外一紙書卷交給了榆陽。


    榆陽接過書卷,打開看了一眼。


    立休書人千絕,聽憑媒聘定九姑娘為妻,豈期過門後,本婦雖未有過失,才德兼備,品相端正,但是仍無子,正合七出之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願退還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特休書一封。


    榆陽尚來不及看完,劈頭蓋臉被蘇柳奪過。她掃了兩眼,厲聲道:“你要將她休了!”


    “沒錯,我要休了她。”千絕點頭,沉著臉,“我不能讓她為我守寡,若是有更好的,她自當再嫁……”


    榆陽可看著蘇柳紅腫的雙眼,知道她心底定然是難過的。不由得哄了兩聲,撫慰了她的暴脾氣,這才詳細地解釋了一遍給她聽。


    聽完了,蘇柳不作聲,心底默默將采桑祖宗十八代都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直到千絕突然打了個噴嚏,她才停下。


    “蘇柳,我當日原是不明白,你耗費千年修行,就為了救榆陽。可如今,我明白了你,你卻不能明白我嗎?”


    千絕將酒壺裏的酒統統灌入嘴裏,笑道:“你以為我好過嗎?我不想和九兒生生世世在一起嗎?可是,我要怎麽讓她看著我親眼去死,若是你親眼看著榆陽死去,你能接受的了?”


    “我不能。”蘇柳抬頭望向千絕,“可我也不能,看著你一個人去死。”


    “九兒心思細膩,若是走神了,你定要喚醒她,別讓她多想。等我走了,你就當告訴她,從鬼村出來後,我想起了所有東西,卻忽然發現自己愛的不是她,我想去鬼國祭奠子伊,讓她別來尋我……讓她死了這條心。”千絕有些醉了,可雙眸卻清醒地盯著蘇柳。


    蘇柳微微咬著下唇,紅著眼點了點頭,“我答應你,後天,我會親自帶她去集市。”


    得到了親口的承諾,千絕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頹了下來。


    蘇柳默默地擦幹淨眼淚,“榆陽,你幫我把他送回去。”


    “好。”


    榆陽心疼地看著蘇柳,將千絕的手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將他扶向了主臥的位置。


    送到了門口,門還沒敲響,就已經打開了。


    九姑娘微微站在了門口,就伸出手接過了千絕,和榆陽一起將他扶回了床榻之上。九姑娘將他的外衣及鞋襪都脫下,輕輕蓋好了被角,愣愣地看著千絕。


    榆陽靜靜地站著,似乎覺得有所怪異。


    “他為什麽喝醉了?”九姑娘的話很輕,卻嚇了榆陽一大跳。


    榆陽忽然發現,九姑娘方才似乎一點也不訝異千絕為何是這副模樣回來的,可是這句話……他回答道:“我和他對酒玩鬧,高興就喝多了。”


    九姑娘回過頭,淡淡一笑,“多謝榆陽大哥。”


    榆陽微微頷首,轉身就離開了。


    千絕微微睜開眼,朦朧地看著九姑娘去關了門,坐在他的床榻邊,擰了巾帕,正在擦拭著他的臉。冰涼涼地劃過他的臉頰,很是舒服。


    “日後,莫要再喝酒了。”九姑娘冰涼的手微微撫摸著他的臉。


    “九兒……”


    千絕仿若看清了眼前的九姑娘,用力將她摟入懷裏,壓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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