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權皺著眉,冷聲冷氣地說:“回頭再說吧。”


    看到李眉臉上的悵然,他又不忍心,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她都這麽大了,總歸是餓不死自己的!”


    李眉臉上的表情倏然鬆弛下來,她很了解汪權,知道他這麽說,其實已經是不情不願的答應了,最起碼汪淩月以後出什麽事他不會袖手旁觀了。


    緊接著,她又轉眸看向紀沐雅,眸底深處閃爍著一抹複雜的光芒,“我一直記著那天你男人對我說的話,我按你們的要求老老實實接受了審判,你們答應我的事,最好也不要食言!”


    汪蓉死亡真相被查到的時候,她就預感到了今天這種結局,她就算不想死也得死,封楚傾根本不會放過自己。


    但是,她還是希望在死之前,能用那個秘密跟紀沐雅談判,換取她的承諾。


    她這番話裏有話的暗示,汪權和汪文靜可能聽不出來端倪,紀沐雅卻是心知肚明。


    她幽幽地道:“你這輩子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隻能用你的生命彌補你的罪行,但是汪淩月不一樣,她的人生還有很長不是嗎。”


    她在暗示李眉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


    不等李眉說話,她又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願意跟她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這樣,我可以承諾你,隻要她以後學乖,不主動招惹我,我可以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不計較以前那些往事。”


    李眉擰著眉,打量著紀沐雅的神色,揣度她話裏有幾分真心。


    紀沐雅不說話了,靜靜地望著李眉,話已經說到這裏了,李眉再不信她也沒別的辦法。


    她自己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委實是仁至義盡。


    別的她不敢保證,等個一兩年,等封楚傾氣消了,跟下麵打個招呼,把汪淩月調到別的監區,甚至是放出來,讓她去別的城市都不是沒有可能。


    隻要汪淩月改過自新,她說過的話不會不認賬。


    兩個人目光在空氣裏無聲地對視了幾秒,李眉先妥協了。


    現在的情況,不管紀沐雅說什麽,她都隻能選擇相信,不相信又怎麽樣?


    現在告訴汪文靜當年的真相,汪淩月肯定會立即遭殃。


    她敢嗎?她不敢,汪淩月是她的軟肋,她是一點沒有底氣說的。


    能得到紀沐雅這個承諾,她已經知足了。


    “你放心吧,雅雅她不會騙你的,我可以幫你作證,雅雅是我的女兒,她是什麽樣的人我是最清楚的,你們淩月如果不主動惹事,她是不會主動去找她的麻煩的。”


    汪文靜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


    然後她拿出帶來的白酒,倒了一杯給李眉踐行,“哎你就放心走吧,作為一個女人,你好吃懶做,偷奸耍滑了大半輩子,說真的,這輩子你也活夠本了,該付出的勞動你什麽都沒付出,該你享受的你卻什麽都享受到了,謀殺了我妹妹過了將近二十年才受到報應,就算過幾天就去死你也不虧。”


    說這些話時,汪文靜口氣雖半是數落,半是刻薄,但是眼角卻有點紅。


    她一點都不同情李眉,她今天過來,就是給李眉送行來的,這一道別,不到一個月,李眉就要死了。


    李眉扯唇一笑,接過酒杯喝了下去,“哎呀你說的對,我這輩子的確不虧,唯一覺得虧欠的,是淩月。”


    想到汪淩月,她眼睛有些濕潤。


    汪權心裏不是滋味,擺擺手打斷她,“你放心走吧,不用牽掛,有機會我會去她們學校看看她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這幾天李眉已經有了必死無疑的心理準備,她早就放棄了對人世間的眷戀,心裏唯一惦記的就是汪淩月,張口閉口每一句話都圍繞著汪淩月,希望汪文靜她們能善待她。


    看著她這種模樣,汪權再回想以前的事,胸中雖然還有不忿,但是眉宇間卻沒了戾氣。


    也許是劉姐照顧的好,這次見麵,紀沐雅發現,汪權跟之前的狀態相比輕鬆了不少,人也和氣了不少。


    聽汪文靜說,劉姐是個善良的女人,家雖然是農村的,但是很勤快,幫著汪權一起把餐廳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次看到汪權,他看起來已經不再是剛跟李眉分開時那樣的消沉,衣衫很幹淨,若有若無地散發著洗衣液的清香,整個人幹淨整潔,多了幾分認真生活的陽光氣息。


    汪權雖然對李眉的各種要求表現的很不情願。


    但是從探監室裏出來,他還是第一時間撥打了汪淩月的手機號。


    電話那邊傳來關機的提示聲。


    汪權正要叫住站在前麵馬路上攔車的汪文靜,問她知不知道汪淩月出租屋的電話號碼時,突然一個柔潤的聲音涼涼地在他身側響了起來。


    “大舅,別打了,你是找不到她的。”


    汪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了一絲不怎麽妙的預感,“什麽意思,你知道她在哪裏?”


    以前李眉還沒跟他離婚的時候,這兩姐妹就經常鬧別扭。


    不會是紀沐雅把汪淩月給怎麽樣了吧?難怪剛才李眉那麽顧忌自己死後紀沐雅會對汪淩月做什麽,難道說她已經做了?


    看著汪權緊繃的麵色,紀沐雅忍不住笑了笑,“大舅你不用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不錯,汪淩月前段時間剛進了監獄,不過她是罪有應得。”


    她三言兩語地,把宴會廳那次的事說完。


    自從離開了李眉母女,汪權心裏豁亮了許多,不再被蠱惑,考慮問題也就不再那麽極端,不再像以前一樣,每次都是先入為主地帶入對紀沐雅的偏見。


    他認真地聽著紀沐雅的話,頭一次地站在她的立場思考她的話。


    有的時候換一個角度,換一個立場,看到的東西是完全不一樣的。


    過去汪權總覺得什麽錯都是沐雅的,汪淩月就是再不對也是有理的,一直到汪淩月偷偷拿家裏的營業款那次,他才頭一次開始思考,汪淩月真的是表現出來的那樣無辜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不是她太過分,封楚傾不會把她一個女孩子送到那種地方,大舅你不會到現在為止還覺得,汪淩月受到教訓不應該吧?那天宴會上人來人往,如果真讓她得逞,那我失去的豈止是一點臉麵,下輩子都會毀於一旦,這件事情我連我老媽都沒告訴,之所以告訴大舅,就是不想讓你繼續被蒙蔽下去,如果你想像李眉一樣繼續縱容汪淩月,等待她的隻有毀滅,這些事情大舅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言盡於此!”


    汪權深吸了口氣,“我相信你說的話。”


    紀沐雅愣住,她有點驚訝。


    過去,汪權被李眉母女蠱惑,對她可是半點信任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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