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臉色很蒼白,可能一直沒吃好睡好,語氣透著幾分氣若遊絲,但是她的眼神裏,卻迸出一抹厲色,“我造的孽我自己償還,你們要是還想報應到我的淩月身上,最後也要遭報應!”


    李眉這意思是,就算她害死了汪蓉,她自己一命換一命就算了結了,如果你們報複到汪淩月身上,你們肯定會跟著遭報應。


    汪文靜聽得一怔。


    回去的路上,汪文靜忍不住問:“雅雅啊,汪淩月最近怎麽樣了?怎麽也沒聽你提起過她?”


    紀沐雅看了看汪文靜,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覺得還是瞞著比較好,省的老媽負擔重。


    人一上了年紀,慈悲心腸就特別重,有時候容易爛好人。


    她還沒想好措辭,封楚傾便張口了,“沐雅最近一直在忙著華夏杯預選賽,根本沒心思注意其他人。”


    不愧是在商場上磨練出的說話的本事,語氣和語調都十分自然,讓人一聽之下,思維不由自主跟著他的話往下走。


    “哎?”汪文靜頓住步子,驚訝地看著沐雅,“一直聽你嚷嚷著華夏杯,這就要開始了嗎?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汪文靜也知道華夏杯是華國書畫界的一場盛事,如果能得獎,是無上的殊榮,所以她比紀沐雅還要緊張。


    紀沐雅連忙順著話題跟汪文靜匯報了一下進展。


    三個人走出法院,剛準備上車,迎麵走過來一個法警,客客氣氣地問:“請問您是不是汪文靜女士?”


    汪文靜點點頭,“是我,有什麽事嗎?”


    法警微笑著說明了來意,“是這樣的,按照規定,死刑犯臨刑前要安排家人見最後一麵,我們聯係了李眉戶口所在的社區,得知李眉已經離婚了,家裏也沒什麽其他人,不知道汪女士能不能代表李眉的家屬跟她見一麵?”


    汪文靜皺起眉,覺得自己代表李眉的家屬有點怪怪的,不是還有汪淩月嗎。


    不等汪文靜拒絕,法警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願,勸說:“不管犯人犯了什麽大錯,人之將死,你們作為她曾經的家屬,本著人道主義也應該給予犯人最後的關懷,不會耽誤你們多少時間的,隻是見一麵說說話,哪怕五分鍾也好,上麵有規定,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話都說到這份上,汪文靜隻好先答應下來,“那好吧,這樣,我回頭也會聯係李眉的前夫和她的女兒,我們盡量都會趕過去為她送行的。”


    汪蓉的死,汪文靜的確是一腔的氣憤,不過李眉已經判死刑得到了懲罰。


    她再怎麽十惡不赦,三十天後也將化作一捧黃土,跟這塵世道別。


    汪文靜本就是個重感情的人,到了她這把歲數,特別喜歡懷念,回想起過去做了幾十年妯娌,心裏不動容是不可能的。


    紀沐雅撇撇嘴,很是不以為然,覺得老媽有點太過心軟了,就是不送李眉,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到了見麵那一天,她還是不放心,跟著李眉一起去了。


    她怕李眉想著自己就要死了,就破罐子破摔,幹脆就在汪文靜那裏說了那件事,讓活著的人也不得安寧。


    一早,她就請了個假,跟汪文靜匯合了汪權,一起去了看守所。


    上次汪文靜回老家給汪蓉修墳,是汪權陪著一起去的。


    他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李眉幹的好事。


    審判****之所以沒去,就是不想看到李眉來氣。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是過來見李眉最後一麵的,他就是有再大的氣,人都要死了,還能怎麽計較。


    他跟汪文靜一樣,因為李眉的死刑,憤怒的心緒平複了許多。


    甚至是,去之前還親手做了飯菜,知道李眉愛臭美,特意給李眉帶了幾件衣服和化妝品。


    一路上,他都異常沉默,板著臉,一語不發。


    汪文靜看著汪權的模樣,一路上連連歎氣。


    好好的家庭就這麽散了,到底該怨誰?


    到達看守所,幾個人推門走進會客室的時候,李眉已經在那裏等候著了。


    不足六平米見方的屋子裏,隻擺了幾個凳子。


    李眉被剃了光頭,戴著手銬,因為是死刑犯,還戴了腳鏈,神色看起來蒼白憔悴,比前幾天庭審的時候還要瘦,弱不禁風的架勢,仿佛風一吹就倒似的。


    “會麵時間隻有一小時,你們抓緊時間。”年輕的警察交代完,關門出去了。


    李眉癡癡地望著汪權,眼淚慢慢占據了眼眶,突然,她撲過去抱住汪權,緊緊勒住他的脖子,“你個天殺的,那個女人有什麽好,你竟然拋棄我跟她在一起!”


    汪權仰著頭,閉上了眼睛。


    不管怎麽說這是李眉最後一次抱著他撒嬌任性了,他沒忍心打斷她。


    李眉哭了好一陣,忽然從汪權身上退下來,疑惑地問:“淩月呢?淩月怎麽沒來?她不來替我送行嗎?”


    汪文靜連忙道:“她最近去外地參加補習班了,不是華夏杯馬上開始了嗎。”


    這是紀沐雅今早上隨口找的借口。


    李眉聽了半信半疑,一雙眼睛狐疑地盯著紀沐雅,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麽端倪。


    紀沐雅淡淡地回視著她,表情沉靜自若。


    李眉雖然沒完全打消心裏的疑慮,但是時間緊迫,有些事情得交代,不容她再耽擱了。


    她對著汪權撲通一下跪了下去,“我求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照顧一下淩月,她現在很可憐的,你就算跟她沒有血緣,也有十八年的親情啊,我這一死,以後可就沒人照顧她了。”


    提到汪淩月,汪權心裏很複雜。


    這輩子在他心裏感情最深也最複雜的也就是汪淩月了。


    每每想到汪淩月,他心裏總是梗著一口氣。


    有的時候,他覺得汪淩月不該是這樣爹不疼娘不愛,自己跟李眉這麽一場鬧劇,硬生生連累了這個孩子。


    可是反過來一想,怎麽也輪不上他來操這份心,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親骨肉,自己能養她十八年已經是盡到了所有的責任,現在知道了真相,做不到心無芥蒂也是人之常情!


    這麽幾個月,他就是在這種矛盾的思緒中度過的,既是有些想念汪淩月,可又不願意再看到她,不想再管她。


    幸虧劉姐的出現,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讓他已經枯竭的心靈,又開始滋潤起來,明白生活中還有那麽多美好。


    這會兒,李眉的苦苦哀求,讓他不得不再次直麵心裏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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