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這……”,劉建成忙跪下請罪,“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千金公主跟戒賢是否有染是另一回事,他公然議論皇家,將千金公主提出來,暗指她不知檢點與戒賢苟合,千金公主若真要問罪,那就是大不敬之罪,要砍頭的……


    本想以此向懷寧王投誠,卻百般不利,如今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劉大人,你不必如此害怕,你是大理寺卿,手有實權,本宮卻隻是一個空有名頭的公主而已,又能奈你如何?”,千金公主唇瓣笑容淺淺瑟瑟,若清水拍打玉石的妙音讓人聽著極為舒服,但在劉建成耳中,就是一盆冷水。


    “公主折煞微臣了……”,劉建成隻覺得千金公主白金麵具上的光芒,似要取他性命,“借微臣十個膽兒,微臣也不敢對公主有不敬之意。”


    千金公主不看劉建成,隻單單說起來,“父皇如今遭遇不測,本宮這個公主,何曾被人放在眼裏?真是人未走,茶已涼,本宮算是看透了……”


    她語氣中滿是哀涼的沉鬱,令人不知不覺心中滲滿了酸楚,皇室衰微,親王弄權,皇帝都是一個擺設,更何況是一個公主,此番話一出,連宗政陵也不由得沉下臉。


    “公主,你身子不好,吹不得風,早些回去歇著吧。”,宗政陵冷眼看著她,似乎是一種警告。


    他知道,饒華這個女人,從來不做無用功,她此刻在這裏唉聲歎氣,呆會指不定鬧出什麽大動作來。


    饒華淡淡看了宗政陵一眼,她心中清楚,宗政陵不會救戒賢,宗政闕不會救戒賢,這裏想著明哲保身的朝中大臣不會救戒賢,已經對戒賢失望的敦商百姓,更不會救戒賢,唯一還能救戒賢的,就隻有她……


    戒賢是她三年黯然生命中的唯一一抹色彩,或許她愛的是宗政陵,但心中卻始終有一個位置,是隻屬於戒賢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戒賢,是最不該死的人……


    千金公主出神地望著十字架上麵目安詳的男人,緊緊地揪住了素白衣裳的衣角。


    李國舅這時上前,對千金公主說道:“公主,皇上定會平安無事,你切莫再擔心了,好好顧慮著自己的身子才是,再說了,你還有舅舅在,這天下誰敢對你不敬,我定然不輕饒。”


    千金公主扭頭,柔柔一笑,“謝謝舅舅惦記著饒華。”


    李國舅拍了拍她的肩膀,饒華是他親妹妹的女兒,他自小也是疼她愛她,不管是為了親情還是權勢,他都極力促成她與自己李舒栢的姻緣,誰知最後,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饒華嫁給了宗政陵,毀了一生啊……


    唉……


    李國舅心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劉建成跪地之後,千金公主就沒叫他起身,他跪得膝蓋發麻,微微抬著眼看了千金公主一眼,“公主……”


    “劉大人還跪著做什麽?起來吧。”,千金公主似這才看見劉建成,無關緊要說道。


    劉建成舒了一口氣起身,小心翼翼地看了千金公主一眼,“讓百姓表決戒賢的生死已有了結論,這天快黑了,公主,該是行刑的時候了,這死人是大忌諱,公主千金之軀,不如先回避吧……”


    “劉大人,你真是鐵了心要戒賢禪師死?”


    “不是微臣鐵了心,這是民心所向,公主總不至於讓下官違背民意吧?”,江邊浪風刺骨,劉建成搓著手掌,他就不信千金公主真敢與激憤的敦商民眾作對。


    “民心所向?,好一個民心所向啊……‘,千金公主笑起來,曉得莫名其妙,劉建成怕夜長夢多,越過千金公主,高聲喊道:“來啊,將這淫僧沉江——”


    二十個侍衛一同上前,笑著的千金公主整張臉突然冷下來,她從一個是為手中拔出長劍指向蒼穹,“都給我住手——”


    劉建成嚇得心肝兒以顫,千金公主並咯鞥的目光掃過朝中大臣,掃過漫山的百姓,“今日有我饒華在,我看誰敢動戒賢大師——”


    千金公主突然的舉動嚇煞了劉建成,劉建成慌忙後退幾步遠離了千金公主,“公主,公主,刀劍無眼啊……”


    沉默麵對死亡的戒賢,卻在這時候睜開了眼,他走過了世間千山萬水的眸子,出現了一絲的波瀾,在狂風的肅殺中,他緩緩張開皸裂出血的唇瓣。


    “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這是戒賢應該受的,公主不要再執著於戒賢的生死……”


    “我隻記得比說過,你要我好好活著,可你怎能比我先死?”


    宗政陵拳頭逐漸收緊,指關節泛白,瞳孔寸寸縮緊,似要擠出殺人的芒光來。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愛恨離短,貧僧看不穿、看不透,既然救不了公主,隻能先公主一步。”,他說道,“地府險惡,貧僧在黃泉路上為公主披荊斬棘,公主便不用怕了。”


    若人生了悟如佛,無悲無喜無夢無幻,無愛無恨四大皆空,生與死又有何區別。


    但沒有區別的,是自己,若要他麵對她的生死,他卻選擇逃避……


    千金公主因為戒賢的話,震在原地,半晌動彈不得。


    他話中的意思,也許隻有她明白。


    佛說:不可說不可說。


    他今日,卻說了。


    從知道千金公主用金元神砂去換敦商安寧的那一刻起,戒賢就知道,他得不到金元神砂了,即便得到,也挽回不了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之於他,是生命中最驚喜的一抹色彩,想放放不下,而他之於千金公主,卻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而已,她或許依賴他,信任他,卻到底……比不過宗政陵。


    所以,他死,她不會傷心太久。


    但看著她死,他怕自己,真的會成成魔。


    他記得當年遠赴身毒過學習大乘佛法,身毒一位傳經授學的老法師曾對他說:你不成佛,必成魔。


    他不想成魔,所以一直努力成佛,到如今,他終於知道,佛,始終離他太遠,而魔,卻一步逼近了他,他想在成魔之前,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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