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麵看,她是事無關己,是來看熱鬧,但實際……


    江回淵搖著蒲扇的手一頓——


    她在幫沈驚塵——


    王爺如此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來。


    寂璟敖便站在十香車的馬頭上,沈驚塵自動說出了輸贏的處置,“王爺若贏了,我沈驚塵聽憑處置,若是沈某僥幸勝了,殺我兄長和侄兒的人,沈某人帶走,如何處置,王爺不得過問。”,沈驚塵考慮周到,說出了另一種可能,“若是你我打成平手,那麽……”,他的聲音突然斷了,目光看著寂璟敖,寂璟敖同樣回視,細語無聲,誰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用眼神交流了什麽,隻聽最後沈驚塵道:“如何?這個交易對王爺而言,不虧吧?”


    “對你沈家,也不虧。”,寂璟敖淡諷,沈驚塵比他想象中,更聰明。


    難怪……


    難怪能在他的卿卿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沈驚塵淡淡一笑,並不反對,“王爺,請。”


    寂璟敖沉默半晌,忽道:“孤王讓你十兵。”


    “那沈某,便不客氣了。”,沈驚塵倒是沒有推脫,坐在駿馬之上,他掌心微掌,黃昏的沙漠昏天暗地起來,黃沙似有意思地拔地而起,在沈驚塵與寂璟敖之間豎起了一道方方正正的格子棋盤來。


    棋陣,凡有內力便可隨時隨地布局,是不需要在棋盤上進行的。


    沈驚塵以漠土為兵,率先落下十子布下陣局。


    寂璟敖也揚了揚手,手中不明物體飛落入棋盤之上,刹那如一個黃袍小將虎虎生威起來。


    施醉卿看見貼在黃沙棋盤上的那一點鮮豔的黃色……


    那是,橘子……


    施醉卿嘴角一抽,在十香車內翻了一轉,也沒找到寂璟敖儲備的橘子,她心中腹誹,寂璟敖到底是從哪裏弄的橘子?若是橘子用完了,他是不是就該認輸了?


    雙方廝殺,出手越來越快,並不如真正下棋之左右思索,那抬袖之間,便有淩厲的煞氣衝向對方,大漠中卻靜得隻餘下風聲在緊張地叫囂,眾人的目光都凝結在棋盤上,觀看著赤炎大陸兩個大人物的無聲廝殺。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看著棋盤,她耳中忽地聽到了寂璟敖一聲極為細小的笑聲。


    她詫異地抬眼,正巧看見驚險的一幕——


    寂璟敖落下一顆橘子在棋盤上,那一子如一顆心髒般跳躍在黃土上,與先前急速落下的棋子相應,竟然組成了黃橙橙的三個字——


    三個字,一個人的名字——


    “嗤嗤……”


    施醉卿牙齒響了兩聲。


    沈驚塵早已想好了應對,因而下手沒有遲疑,待看見那三個字,猛然偏手,棋子落偏,頓時將棋子落入寂璟敖的陣圈裏,被絞殺致死,同時,沈驚塵口吐鮮血,踉蹌後退了幾步。


    這一子,無疑將之前沈驚塵的部署,全盤打亂,如今想要絕地逢生,很難。


    施醉卿暗罵了一聲,“無恥。”


    那邊項鈺也看出了端倪,義憤填膺,“寂璟敖,你竟然使如此下作的手段。”


    寂璟敖薄唇間不屑的淺嗤了一聲。


    在那棋盤上,寂璟敖竟然調令小兵排出了沈驚塵生父的名諱,試問沈驚塵這樣受過正統教育的忠孝子弟,怎麽可能對著自己父親的心髒一劍刺下去?盡管這隻是賭局。


    “攻其所不守,畫地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施醉卿淡然幽幽的聲音如冰塊刺過,沈驚塵棋差一招,卻反而是打在自己的肋骨上,寂璟敖這招虛張聲勢,不所謂不狠。


    沈驚塵擺了擺手,將憤怒的沈家眾人揮退,“兵不厭詐,是我防備不周,你們退下。”


    施醉卿也瞬間醒悟過來,對,這不是簡單的棋局,而是戰爭,在戰爭中,輸贏是翻天覆地的兩個概念。從未有一個將軍敢頂天地裏說自己此生在戰場是光明磊落的,寂璟敖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他能看穿沈驚塵的內心,並且以此作為利劍攻擊對方,不能說他是一個卑鄙的男人,隻能說,他的確是一個優秀的領軍大將。


    對弈還在繼續,沈驚塵並未因為這一招的不慎就認輸,他推開擔憂的初一,苦思冥想之後,再次落子,一點一點挽回敗局。


    這場對戰,他可以不贏,但決不能輸——


    對戰進入白熱化,在場對棋弈和陣法略有研究的,都能看出來沈驚塵背水一戰,在寂璟敖強大兵團的圍困之中突圍出來,兩人越鬥越激烈,而逐漸有打成平手的趨勢。


    施醉卿食指從鼻翼摩挲而過,心下輕微的鬆了一口氣,但看沈驚塵能快速找到突破口重振旗鼓,其實再鬥下去,無外乎沈驚塵身體先撐不住倒下,這一場,他們誰也贏不了,因為兩人在棋與陣之中各有優勢,且都是其中的行家。


    “爵爺——”


    遠處有一匹黑馬奔來,停在沈驚塵身邊,隨即那人下馬,在沈驚塵身邊說了幾句,沈驚塵臉色大變,他本就蒼白的臉,幾乎瞬間籠罩在永遠升不起來的黑色裏,他緩緩了呼吸了一口氣,將手臂落下,那正處於激烈廝殺的棋盤,緩緩的消失無影。


    “今日沈某有要事在身,這餘下的半局,來日有緣,再與王爺切磋,至於沈家和大漠的恩怨,自此一筆勾銷。”,沈驚塵匆匆收了手,“告辭。”


    說罷,沈驚塵上了馬,見沈驚塵就這樣離開,沈落微喊道:“六叔——”


    “誰再敢多言半句,以家法處置。”


    “六叔,你怎麽能……”


    “怎麽,難道我這個當家的六叔,還要聽你的指令行事不成?”,沈驚塵冷下臉。


    沈落微幾分害怕,“六叔,我隻是……”


    “沈六,落微隻是報仇心切,你話說的太重了。”項鈺皺眉道。


    沈驚塵不再多言,“走。”


    項鈺悻悻地提著劍上馬,“施醉卿,本城主改日再找你算賬——”


    沈驚塵離開時背影匆匆,施醉卿猜測,安邑城中定然是出了大事。


    然事情也的確如此,沈家三子身亡大漠,古月新帝將沈家四子沈驚鴻臨時調任統治京畿二營禁軍,這看似是沈家四子接手了三子的兵權,榮耀無限,實則暗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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