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搖頭,“不知道。”


    “好,讓你媽咪休息會兒,我去買好早餐就過來看你。”


    “謝謝簡叔叔!”小白握著手機,覺得簡叔叔真的是太好了。


    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小白不自覺地往門口走。


    那個叔叔……還在外麵嗎?


    不過她個子不夠,也看不到哎…髹…


    想開門,但想想還是算了,萬一是壞人呢,那怎麽辦?


    媽咪還睡著覺呢!


    撅了撅嘴,小白揉了揉腦袋,自言自語地道,“嗚,我還是先去洗漱好了,然後簡叔叔就帶早餐來看我們啦!”


    其它的事情就不要想那麽多啦,她還隻是個小孩子呢!


    簡少寒買好早餐就往許如笙家裏走,男人下車的時候一手提著早餐,順便看了下時間。


    快九點半了。


    走進去的時候就看到立在門外的男人。


    傅斯年不知道在門口等了多久,地上一堆的煙頭,他站在幾米開外都聞得到那股濃濃的煙味……


    噙著笑意一步一步地走進,簡少寒站在樓梯底下抬頭看著他,氣勢卻一點也不弱。


    將手裏才燃了一半的煙扔到地上,鋥亮幹淨的皮鞋輕輕地踩在上麵,勾唇不語。


    簡少寒麵容寡淡,緩緩踩上一級階梯,“你來這裏,有事?”


    “有事。”男人溫潤淡漠的聲音簡單利落地響起。


    的確是有事,有些東西,他還要確認一下。


    他從來不會讓自己有絲毫的糊塗。


    “那怎麽守在門口,不進去?”他現在知道剛才小白口裏的那個叔叔是誰了。


    不過他還真能等,看這一地的煙頭,也隻是他在這裏站了多長時間。


    傅斯年沒回答,隻是靠在一旁,低垂著眉眼。


    簡少寒勾唇,踏上階梯,從老地方掏出一把鑰匙,很快就開了門。


    看了眼依舊站在門口的男人,他難得大方,亦或是,帶著一點男主人的宣誓一般,“既然來了,又等了這麽久,請進吧。”


    踏進門的那一刻,男人的眉眼逐漸深沉,眼睛裏染著不可名狀的深意和複雜。


    讓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小白刷完牙就在客廳裏看電視,聽到開門聲便一直盯著玄關那邊看,然後……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進來了。


    走在前麵的是簡叔叔,簡叔叔後麵的那個男人……小白張大了嘴巴,又小又軟的手指著傅斯年,結巴了好久才發出了聲來。


    “簡叔叔,你怎麽和這個壞叔叔一起來了……上次就是他欺負媽咪!”


    簡少寒意味不明的笑,轉身,看著傅斯年,“是麽,你欺負我未婚妻?”


    未等到回答,就聽見樓梯上傳來輕輕地極有規律的腳步聲,還有女人慵懶的聲音隨之響起。


    “小白,是你簡叔叔來了嗎?請他到客廳坐呀。”


    因為在家裏,她隻穿了一件紅色的長裙,頭發還沒有打理,棕色的卷發隨意地披在胸前,素顏看起來多了絲純潔,和幾年前的少女相差無幾。


    隻是那雙眼睛,在看到傅斯年的時候瞬間變深,尋覓不到一點當初幹淨無暇的蹤跡。


    看到女人的臉色,簡少寒以為她是生氣他自作主張帶他進來,於是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淡淡地笑著,“我看他在外麵等了很久,應該是找你的,正好我在,他也不能對你做什麽,是不是?”


    有事的話當著他的麵談,總比之後傅斯年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再來找她要好得多……


    許如笙揉額,有半晌不知道怎麽開口。


    落在身側的雙手微微蜷縮,心口一陣悶悶的感覺,然後抬頭看著對麵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


    “傅先生,找我有事?”


    許如笙凝視著他的眼睛,看著男人如海一般深邃的眼睛,隻覺得脊背發涼,卻還是緩緩說道。


    “有事的話就快說,我剛起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言外之意就是,沒有那麽多時間和他站在一起就這麽耗著。


    她覺得浪費時間。


    男人的薄唇微微上揚,深邃的眼睛逐漸卸下防備,隻是這樣看著她,如同一杯白開水,溫熱的,在她眼前冒著熱氣,讓人無法自拔。


    腳步微轉,傅斯年看著站在一側悠閑自得的男人,低聲開口,“能請簡少暫時回避一下嗎,我想單獨和她說。”


    “我和他之間現如今不需要回避,有事你就說,就算他在也妨礙不到什麽。”


    許如笙挽唇,蒼白的唇瓣一張一合,字字傷人。


    而傅斯年隻是這樣看著簡少寒,深黑的眸子一動不動,空氣中漂浮著異樣的氣流。


    大約過了十來秒,簡少寒側身朝許如笙微微笑了一下,隨即提起手裏的早餐,“我買了早餐,可能有點冷了,你們聊著,我先去廚房熱一下。”


    小白在沙發上看著這一切,小小的臉上茫然一片,卻又十分明白。


    就是壞叔叔也很喜歡媽咪,哪怕是當著簡叔叔的麵也來纏著媽咪咯。


    不過簡叔叔都給她們空間,那她也快點消失好了……


    “簡叔叔,我餓了,你先給我吃點墊墊肚子好不好?”


    說完就往廚房那邊跑,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客廳裏,連聲音也消失不見。


    許如笙抿唇,長而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然後雙臂橫放在胸前,再抬頭看著他。


    “現在沒別人了,有事快說。”


    傅斯年低笑,跨著步子朝她那邊走去,許如笙不自覺地往後退,身後是樓梯的扶手,她抓住,擰眉看著距她不過幾厘米的男人。


    “我問你找我幹什麽?”他一句話不說光看她看個什麽勁兒?


    傅斯年俯身,盯著她未施粉黛幹淨得不像話的小臉,一手碰上她的臉頰,後者偏過頭,側臉有些不耐的表情。


    低沉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昨天晚上,我有沒有來找過你?”


    果然是因為昨晚的事情……


    他昨晚喝醉了,所以那些事情,他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正好,她也後悔的不行,不想讓他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


    “我沒見過你,我很早就睡了。”她撒謊,語氣平和,隻是垂眸不看他的眼睛。


    “真的嗎?許如笙,你說的是不是真的?”男人的聲音低啞的似乎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帶著深深的壓抑。


    許如笙有些緊張,細白的牙齒咬住紅唇,弧度好看的側臉上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


    捏緊了扶手,許如笙轉身看著他,整個人都像是在他的懷裏。


    許如笙靜靜凝視著他,看著男人淡漠斯文的臉,一時間竟然連呼吸都忘記了。


    最後卻低低開口,輕輕嫋嫋的笑,“我騙你,有必要?你來找我,就隻是為了問這個?”


    傅斯年低笑,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沒來過就算了……”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她就近在咫尺,也有些字是沒聽見的。


    然後她聽見男人低低地嗤笑,俯身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許如笙……新婚快樂,我預祝你。”


    “昨天我開車不小心看見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隨便把車停在路邊就想追你。可到最後,卻還是沒有勇氣站到你麵前,隻能靜靜跟在你身後,看著你的背影,看著你走路,看著你去找你的未婚夫……”


    “我這輩子都沒有覺得那條路有多長,昨天是第一次。明明隻走了十幾分鍾而已,我跟在你身後,卻好像就這樣度過了漫長的一聲。哪怕沒有和你站在一起,但隻要能看到你,哪怕是背影,我也很滿足……可你終究到的終點,不屬於我。”


    “婚紗很美吧?可惜我永遠也看不見,你穿婚紗是什麽樣子。”


    “所以許如笙……我再不強求,你結婚快樂。”


    這些日子,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他一個人的強求而已。


    所以到現在這一刻,他也終於明白,他隻是她人生旅途裏的一個過客,曾經沒有抓住,便再也無法留住她了。她的終點,再不會有他……


    許如笙目光閃爍,裏麵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東西,她一身單薄站在那裏,臉龐沉靜如水,看著他的臉,有半秒的失神。


    在她的記憶裏,這個男人好像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很少會說這樣多的話。


    好像還都是發自內心的言語。


    她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聽到傅斯年當著她的麵,說一些什麽心理感言,可終於,她還是看到了不是嗎?


    隻是她再也不會因此而欣喜,所有的情緒糅合在一起,不過叫做憂傷而已。


    她一張清透的小臉上顯示出前所未有的平靜,臉色蒼白,看著男人淡漠的臉龐緩緩開口。


    隔著那麽近的距離,看著他深邃到極致的眼睛,微笑,“婚禮時間定了,如果你要來,我送一份請柬給你?”


    眸光劇烈顫動,傅斯年看著她平靜好看的臉,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請我?”


    這女人是有多殘忍。


    “認識這麽久,我結婚,你不來嗎?”


    就當是在所有賓客裏當一個背景,目睹她這輩子第一次也許也會是唯一一次的婚禮。


    “你親自送請帖給我?”傅斯年難得的微笑,目光柔和,心口被不可名狀的疼痛溢滿,無法紓解。


    原諒捧花的我盛裝出席,隻為錯過你……


    “嗯,我親自給你。”


    她勾唇,淺笑淡然的模樣,和記憶裏的那個女孩恍然重疊。


    傅斯年緩緩點頭,轉身,步伐不穩地從門口走了出去。


    房門被人從外麵關上,許如笙渾身發軟,一下子順著扶手滑了下去。


    埋頭,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哪怕她再恨這個男人,哪怕她還是沒辦法原諒他,可這一刻,還是要了命的難過。


    心好痛,痛得她都不能呼吸了……


    就在她整個人都快要倒在地上的時候,男人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低沉喑啞的聲音在她頭頂緩緩響起。


    “難過?因為傅斯年?”


    他給她和傅斯年兩個人留了這麽久單獨聊天的時間,總以為她可以優雅解決一切,卻沒有想到,傅斯年一走她會這麽傷心,哭得這麽厲害。


    她心裏難不成還有他嗎?


    許如笙麵色慘白,一隻手緊緊抓著簡少寒的手臂,低低啜泣。


    哭聲越來越小,她把著簡少寒的臂膀站起來,一頭卷曲的長發淩亂的披在肩膀上,白色的臉蛋上清晰地掛著兩行淚珠。


    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滴,睫毛上沾著淚水,一眨一眨地格外惹人憐惜。


    “我情緒有點不穩,少寒你別問我了,我自己一會兒就好了。”


    簡少寒一張臉黑得厲害,眼睛裏含著深深的冷漠。


    可他又不能再追問些什麽。


    她的性子他不是不清楚,這麽多年,她何嚐對他坦白過半點心事和情緒?


    沒有,甚至很多時候都是溫婉如水的樣子,生氣,難過,這些情緒他幾乎都沒有見到過。


    可這次帶她回雲城,自從知道她和傅斯年的事情之後,這些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情緒,卻總是時不時的會冒出來。


    給他重重的一擊。


    似乎是在告訴他,她的過去,他永遠都無法觸摸。


    她淚眼斑駁,也不是為他。


    她那顆七巧玲瓏心,裝著的,哪怕是曾經裝著的,也都不是他!


    嫉妒的火焰在心底越燃越旺,可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好不容易才可以娶她,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可以謀劃未來的機會,如果因為他嫉妒而破壞了,那他這輩子可就真的再不能擁有她了。


    而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等她把那個男人淡忘,等她心底全然沒有那個叫做傅斯年的男人。


    他才可以一點,一點的侵占她的世界。然後填滿。


    “好,我不問。”歎息,簡少寒把她橫空抱起,“先去吃早餐,免得餓壞了肚子。”


    “嗯。”許如笙埋在男人溫暖的胸膛裏,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辦公室裏有些冷清,男人一隻手轉著鋼筆,一邊寫請柬。


    想起傅斯年白日裏的樣子,簡少寒提筆,在請柬上鳳舞一般的寫了三個大字。


    傅斯年。


    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


    傅斯年,我要讓你親眼看看,你自己放棄了又挽回不了的女人,是怎樣一身白紗朝我走來與我執手的!


    秦小語找到簡少寒的時候男人正從會議室裏麵出來,一臉疲憊,一張臉上冷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邁著小步子跟了上去,秦小語用了很大的力氣拍了一下簡少寒的肩膀,當然,是踮著腳才拍到的。


    男人擰眉,正要發火,卻發現是秦小語這個小女子。


    推開辦公室的門,簡少寒伸手扯了扯領結,一邊揉著額頭走向辦公桌那邊,低聲開口,“小語,你不在家到我這裏來幹什麽?”


    “來找你當然是有事啊!”


    “少寒哥哥,你是真的要和那個amy結婚嘛!”女孩眼睛裏麵帶著淚珠,兩隻手都在搖著簡少寒的肩膀,男人的身體微微晃動。


    簡少寒捉住秦小語的手,擰眉,“小語,這不關你的事。”


    “還有,以後把你心裏的念頭給我取消,你這輩子是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


    即便沒有許如笙,他也不可能和小自己十幾歲的女孩兒結婚。


    秦小語擰眉,“我們不能在一起,我就不能喜歡你了嗎?”


    簡少寒第一次覺得女人如此讓人頭疼,他看著對麵年少如花的十八歲少女,心頭滋味有些複雜。


    “小語,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你。”


    他這把年紀了,自然知道自己能要的是什麽,該要的是什麽。


    像秦小語這樣的女孩子,他隻能拒絕。


    秦小語又哭,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少寒哥哥你太傷人了。”


    女孩哭個不停,轉身就跑了出去,不過幾秒鍾又跑了回來,從挎包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放在男人的辦公桌上。


    吸了吸鼻子,“生日快樂,少寒哥哥。”


    說完就哭著往外跑。


    這一次,簡少寒沒有追,目光靜靜地落在那個黑色的禮品盒上麵。


    伸手拿過來,打開,入目的是一塊金色的手表。


    款式很新,表的內側刻著他的名字縮寫。


    閉了閉眼睛,心頭悶悶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有的人喜歡你,可是你偏偏不喜歡。


    有的人你喜歡,可是你偏不被喜歡。


    這就是最平常的事情,愛而不得,你想要的,終究隻是你想要的。


    …………


    婚禮近在眼前,許如笙遲遲沒有把那張屬於傅斯年的請帖送去。


    要結婚了,倒是理所應當地又去了一次爺爺的墓地,這一次,還帶了小白去。


    把剛買的花放在墓碑前麵,許如笙帶著小白跪在墓碑前麵,介紹,“小白,這是媽咪的爺爺,你的祖父。”


    爺爺在世的時候總是說,“笙笙啊,你真是爺爺的乖孫女,比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好多了。”


    她知道,爺爺有個獨子,二十幾歲大學畢業的時候就帶著女人私奔。


    可是女方背後的勢力太大,到最後,男人在那場故意謀劃的車禍裏死亡。


    而女人卻安然無恙的回到了那個家。


    聽說之後鬧了幾次自殺,最後昏迷了好幾年,醒來之後出國,愛上了自己的心理治療師。


    便再也沒有人提起爺爺的那個兒子。


    爺爺也不怎麽會提起……


    而她,隻是爺爺在孤兒院裏領養的一個孩子,因為她長得和爺爺從前的戀人有幾分相似,便跟了她名字裏麵的笙字,叫如笙。


    她沒有父母,爺爺也孤身一人,兩人感情日漸深濃,倒比普通的爺孫更多了點情意。


    小白盯著墓碑上慈祥和善的老人看了幾眼,小臉上浮現一抹笑容,“祖父好。”


    墓園裏很空蕩,吹著風,幾片葉子在天空裏飄來飄去,遲遲不肯落下。


    下山的時候正好遇到蘇曲曲。


    女孩的手裏捧著一束火紅的鬱金香,鮮豔得讓人不敢直視。


    氣氛有些尷尬,許如笙牽著小白微微側身,什麽也不說,但意思也已經夠明了了。


    她就讓人三分,讓她先走吧。


    蘇曲曲捧著鬱金香,鼻端全是那濃鬱的香味,讓人眼眶泛酸。


    這些日子,其實她也想通了很多,她不能因為姐姐的死就把一切的責任都歸結在許如笙的身上。


    當年她不在雲城,可能有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吧?


    她隻知道姐姐死了,斯年哥哥和這個女人有著情感糾纏,所以一直以為是她介入姐姐和斯年哥哥的感情,然後才讓姐姐發瘋,變得不像自己。


    可是現在她好像明白了,一切似乎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因為每一次看到她,她帶給人的感覺,就不是一個壞人的樣子。


    她總是那麽理直氣壯,也總是那麽輕易讓她感到挫敗。


    而至於姐姐的死……


    她想了很久很久,才終於想通。


    生與死不過就是那麽回事,是姐姐先想殺了許如笙,她才會失手殺了姐姐吧?


    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想要努力讓自己活。


    而這些天她對許如笙的怨氣,不過是因為斯年哥哥一直圍在她身邊,纏著她,對她好,她嫉妒而已。


    姐姐隻是導火索,而傅斯年,才是她之前那麽生氣的主要原因吧!


    而現在,她都要結婚了,她似乎,也不用那麽生氣了。


    從此以後,除非窮途末路非見不可,那就見麵當做從未相識吧!


    擦肩而過,蘇曲曲捧著一團火紅色的花朝著蘇彎彎的墓地走去,嘴角帶了點微笑。


    她在仇恨和嫉妒裏活了這麽久……之後,她不要再這樣活。


    …………


    “媽咪,你認識剛才那個阿姨嗎?她好像哭了。”


    小白拉了拉許如笙的衣服,皺著眉有些疑惑的問道。


    許如笙轉身,看著那個女孩越走越遠的身影,抿唇,緩緩開口。


    “認識。”


    “那你們為什麽不打招呼呢?”


    小白眨了下眼睛。


    如果認識的話,見麵不應該打聲招呼的嗎,為什麽什麽話都不說?


    許如笙蹲下身子,抬頭看著小白的臉,伸手捏了捏,扯唇,溫柔淺笑。


    “因為,媽咪和阿姨的姐姐以前不是好朋友……嗚,就是互相不喜歡,所以阿姨也不太喜歡我。”


    “阿姨的姐姐為什麽不喜歡媽咪呀,媽咪你也討厭阿姨的姐姐嗎?”


    討厭……蘇彎彎嗎?


    最開始的時候,她不討厭那個女人。


    隻是之後蘇彎彎一次又一次的來找她傷害她,所以……就開始討厭了吧?


    笑著牽起小白的手,兩人肩並肩一起朝著山下走去,女人的聲音在山風裏逐漸變小,消散。


    “嗯,等小白再大一點,媽咪就告訴你。”


    “那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孩子的歡笑聲在長長的階梯上回旋蕩漾,久久縈繞。


    …………


    那天給傅斯年送請帖的時候下著雨。


    男人在開會,所以她就坐在傅斯年辦公室裏的沙發上等。


    他的助理一個是齊璿,還有個女秘書,二十幾歲,給她端咖啡的時候眼底全是鄙夷。


    是啊,全雲城的人都知道她和傅斯年曾經是什麽關係了,而她還這麽不要臉的專門來給他送請帖。


    很落人話柄惹人非議不是嗎?可能又會成為外麵員工在茶水間裏麵的談資呢?


    看了眼黑得不行的咖啡,許如笙微微勾唇,一手輕輕捏著那張請帖,一邊伸手抵著額頭假寐。


    傅斯年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長長的頭發遮住了臉,隻露出一雙紅唇和弧度好看的下巴。


    把辦公室裏的溫度調高了一點,傅斯年把自己身上的西裝脫下來,輕輕搭在她的身上,然後轉身回去辦公。


    許如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外麵天已經要黑了,男人依舊在那裏低頭看著文件。


    她不是沒有看過他工作的樣子,隻是這一刻,竟從心底生出一股荒涼來。


    因為今天過後,她恐怕再也不會,看見他認真工作的樣子。


    時間一長,她會忘了他,也忘了之前一切的深愛和仇恨,慢慢的,老去,死去……


    起身,目光下落,就看到男人的西裝靜靜地搭在自己的身上,微微勾唇,然後把它放在一邊。


    妙步生花地朝辦公桌那邊走去,雙腳在辦公桌前麵螺釘,纖長的睫毛緩緩垂下。


    “到時候傅總若是有空,不如賞個臉,來參加我的婚禮吧?”


    她把一紙結婚請帖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麵,眉目含笑,風情萬種。


    連聲音也是低低柔柔的格外撩人心弦,似乎她要結婚,是一件多麽喜慶的事情一般。


    不過也的確,她要結婚,於她而言真的是挺值得高興的。


    傅斯年從文件堆裏抬起頭來,深邃的眸子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盯著女人那張漂亮的臉蛋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怨氣。


    她有愛人,有孩子,還即將有一個家……


    那他呢?


    他有什麽!


    他什麽都沒有了……


    就算是當初他做錯了,他也已經彌補了這麽多,他對她的好,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他說讓她送請帖,她就真的送來了!


    難道她不知道,他的心會痛,他會難過,會徹夜難眠的嗎?


    還是她早已經不在乎他的任何情緒了?


    也是,如果在乎,那張臉上怎麽還會帶著笑!


    傅斯年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女人的麵前,步步緊逼。


    許如笙收回笑容,雙手反撐在辦公桌上,目光閃爍的看著麵前的男人,挑眉,“傅斯年,你想幹什麽?”


    他怎麽又是這副樣子,看著怪嚇人的。


    傅斯年勾唇,目光落在那張淡漠的臉上,眸色暗了好幾分,聲音低啞。


    “許如笙,我的孩子呢?”


    孩子?


    難道他知道了?!


    可是不會的!當初她生下孩子之後,她怕小白會被人嘲笑,所以在父親那欄寫上了簡少寒的名字。


    之後還專門找人改了小白的出生日期!


    這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那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孩子?傅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許如笙淺笑,一張臉上淡漠依舊,隻有那雙眼睛深處可以看到她的緊張和閃躲。


    “你離開的時候懷著我的孩子,”傅斯年的目光緊緊地鎖著她,“你告訴我,你把我們的孩子怎麽了?”


    看著傅斯年輪廓分明如同斧鑿一般的五官,許如笙手心逐漸冒出一層細膩的汗。


    “流掉了。”


    “不是你打掉的麽?”他嗤笑。


    許如笙皺眉,低聲撒謊,“我為什麽要打掉?雖然我恨你,可那個孩子……”


    “是嗎?那簡慕白,是誰的孩子?”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問問她。


    為什麽在失去了一個孩子之後,那麽快的時間,就和簡少寒……又有了孩子!


    許如笙垂眸,沉默了半晌,隨即抬頭,挑眉輕笑,“抱歉傅總,她姓簡,當然是少寒的孩子!”


    男人的手指猛然掐上她的脖頸,雙眸猩紅,死死地盯著那張臉。


    美人畫皮,明明這樣讓人心動的一張容顏,底下偏偏藏著那麽殘忍的一顆心!


    “怎麽,不是你的孩子,失望了?”


    既然要再無糾葛,那就狠一點。


    “既然這麽失望,那麽也好,就早點把我從你心裏挖掉,我們之間,從此兩訖吧!”


    自此別後,各生歡喜。


    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無力地落下,男人的臉上逐漸現出一抹淡漠的笑意。


    笑容一點一點的擴大,卻渾身透著一股清絕和冷漠,矜貴如初。


    他又變成了那個渾身戾氣讓人難以靠近的傅斯年。


    高大的身軀逐漸離開她的周圍,溫暖撤離,他聽見男人絕望的聲音。


    “好。”


    低沉入耳,如同一顆巨石沉入大海,無聲無息,生出無數的氣泡……


    許如笙走後整個辦公室像是變成了冰窖一般,氣溫低到了零點。


    打電話讓齊璿進來,男人轉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薄唇緊抿,像是在壓抑著什麽。垂眸向下看去,隻見無數車流奔騰而過,而那道身影在路邊停住,揮手打車,然後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齊璿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傅斯年站在玻璃窗前,一手撐在窗台上,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根已經燃了一半的香煙。


    “總裁,你叫我?”


    齊璿咽了咽口水,有點緊張,生怕自己不小心哪裏做錯了說錯了就要被男人責罰。


    每次這位許小姐一出現,他們總裁就會變得……特別暴躁。


    一不小心就要罵人。


    傅斯年把未燃盡的煙頭放在窗台上,然後轉身走過來,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緩緩重疊,眼皮也不抬一下的道,“把後天在海城和慕總的見麵會調到明天,然後幫我定一個小時後的飛機。”


    齊璿有些為虐,“總裁……這樣,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你先去跟那邊說,我之後會親自給慕總打一個電話。”


    齊璿歎息一聲,隻能聽從,“好的傅總,我這就去。”


    這好不容易訂好的時間,說改就改……


    對了,剛才許如笙來,難道是給總裁送請帖的?


    難不成,還就是後天,所以總裁才改時間,為了能及時回來參加她的婚禮?


    哎,這些人的感情線,可真夠亂的!但他作為下屬,除了遵命,還是遵命!


    定好機票,齊璿把信息發到傅斯年的手機上,盯著那幾行文字,不禁感概。


    因為愛而不得。


    傅斯年在當天下午四點十五分乘坐飛機離開雲城去往海城,飛機在高空上,掠過一朵又一朵的白雲,留下一道筆直的航線。


    而雲城早已因為簡家少爺和許如笙的婚禮而變得格外熱鬧。


    坊間有人喝茶閑談,“那許家姑娘倒是很有本事,前些天爆出那樣的醜聞,這簡大少還能不計前嫌地搖娶了她,這婚禮陣仗看樣子還是不小。”


    “人家長得漂亮,哪個男人不喜歡?你們男人看女人無非就是看臉蛋和身材,人家兩樣都占了。”


    “要我說啊,這結了婚也不一定會長久,你沒看那傅斯年追她追得那叫一個緊,人家幾年前就有過一段,久別重逢,這哪是簡少能比得了的?”


    “有過一段?你是說許如笙給傅斯年當情人那事?”


    一旁有位知情人聽不下去了,把手裏的瓜子往盤子裏一放,嗤笑開口,“你們這些人,什麽都不知道就在這裏亂嚼舌根。”


    “哎,那你知道什麽,不如說給我們聽聽?”


    “說了你們也不會懂,反正,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說話的是一位二十幾歲的少年,他是這間茶坊的主人,因為歲月打磨,一雙眼睛變得有些渾濁。


    但想起當年那個美好明媚的少女,嘴角的那抹笑卻是溫暖至極。


    旁人卻對他這話不以為意,抿了幾口茶,繼續閑談,有說有笑。


    不過這都是別人的生活,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在旁人嘴裏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明天就是婚禮了,她這個準新娘卻是一點也不緊張,像是整個事情都和自己毫無關聯過,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明天會和他牽手走過地毯,宣誓,成為夫妻。


    婚紗就掛在自己的臥室前麵,許如笙坐在床上盯著那件婚紗,美目裏卻仿佛開始濕潤了起來。她這是,要哭了嗎?


    為什麽?


    看著許如笙失神的樣子,小白把臉放在她的手臂上,也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著那件婚紗,“媽咪,明天你就要嫁給簡叔叔了嗎?”


    “對啊。”


    “他會是小白的爸爸嗎,那小白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我真正的爸爸呢?”


    她原本還以為,這次跟著媽咪回來,可以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一麵。可是沒想到,除了看到一個喜歡媽咪的変態壞叔叔,她就誰也沒遇到了。


    不過那個壞叔叔如果是她爹地的話……


    其實那個叔叔長得挺好的,就是脾氣壞了點,第一次見他,他就欺負媽咪,看樣子還很凶……


    許如笙有些失神,側臉看著小女孩的臉,有幾秒鍾都說不出話來。


    她要怎麽告訴她,其實她已經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了呢?


    還是不要告訴了吧?


    摸了摸小白的頭,女人的臉上逐漸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美得像是一朵盛開的荷花。


    “小白,簡叔叔當你的爹地,不好嗎?我們不想那個人了好不好,媽咪不想提他了。”


    最好餘生,都不要再想起他。


    小白一張臉逐漸失色,撅了撅小嘴,把臉埋在女人的手臂裏,低低地道。


    “哦,我不提了。”


    她一個人在心裏想就好了。


    就在這一晚,遠在大西洋彼岸,陸深看著自己麵前的男人幾乎怒發衝冠。


    “你說什麽?你讓她去警局幫我頂罪?”


    男人一張臉清俊逼人,眉心微蹙,一手撐著書桌,手背上的青筋顯示著男人即將爆發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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