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珠簾後,羅漢床上正對坐著兩位芙蓉桃李的貴婦。


    其中一個眉目秀麗、貴雅逼人,另一個則顧盼楚楚、身若拂柳、婀娜多姿,讓不知情形的人乍眼一看,秋色難分伯仲,隻覺滿室旖旎。


    婉兒再一次審視眼前的傅輕雅,經過連日來的調養,她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定是沒少進補,下巴都圓潤了不少,也可想而知,李慕雲對她是多麽的照顧有加。


    掩下心底的點點澀意,她屈指執起跟前的杯盞,晃了晃,她有留意到傅輕雅一直低眉的視線已經轉到她手裏的杯子上,還死死地盯著,怎麽看都像是覺著這酒有問題。


    本來隻是想拿起來玩玩,並沒有想喝,而今卻不得不為了消除人家的戒心而飲下這杯酒。


    當她真的喝下去後,一直緊張的氛圍好似才得以緩解,至少對麵的主仆二人的臉上不那麽緊繃了。


    婉兒擱下杯盞,沾了水光的唇瓣潤澤飽滿,她輕輕一笑,先開了口,“想必妹妹很想知道來此的原因,我就不再兜圈子了。”


    事前叫燕青托人請了幾次,都無果,最後她隻好親自過來了,還是打著送酒的名義,而這酒名叫離酒,其實就是王府裏常見的陳釀,隻不過婉兒給它換了個雅致的名兒。【ㄨ】


    好在傅輕雅不算笨,聽到下人進來稟報說,魏王妃特意前來送一壺叫做的離酒的酒讓她一共品茗。


    本來婉兒的舉動就已經夠出人意表的了,再加上這麽一壺‘離酒’,長點心眼的都覺出個中門道了,自然是讓婉兒進來了。


    聽完婉兒的話,傅輕雅跟身邊金縷不動聲色地相視一眼。


    經過上回找晦氣沒找成,金縷已經對婉兒心有懼意,所以見傅輕雅看自己,金縷心想,就連小姐都看不出來,我又怎麽知道她過來幹嘛?


    所以眼神詢問未果後,傅輕雅終是看向正主,等待答案。


    婉兒一笑,“放心,我絕對沒有惡意,這壺酒的名字就是我的來意!”她指尖摩挲著已然空了的杯盞,抬眸堅定地看著傅輕雅道,“我想走!”


    傅輕雅顯然為她的話而震驚了,杏眼掙得很大,但即便這樣,她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婉兒不由覺得她的戲演得真好,哪怕一個反應都不能使她露出破綻。


    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演技好,抑或是李慕雲的回心轉意,這都不再重要。【ㄨ】


    所以婉兒繼續說道,因為她不能指望一個已經‘啞’了的人跟她說些什麽感想。


    “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確實是出自真心的,不然也不會多此一舉的過來,然而,整個王府我也隻能儀仗你,隻有你能幫我!”


    婉兒不知道傅輕雅有沒有聽進去自己的一番說辭,反正在臨走前,傅輕雅都沒有給她一個確定的答複。


    回去後,一直沉默寡言的燕青終於忍不住,關上門就問婉兒,“王妃,您是認真的嗎?您真的要離開王府,離開王爺?”


    婉兒笑看她,‘嗯’的回答了一聲,隨後她就自感有些乏累地朝床走去。


    燕青連忙跟了上去,“王妃,您走不掉的,別說王府戒備森嚴,就是您逃出去了,也走不遠,就連荊陽的城門都出不去。”


    燕青說的這些,婉兒不是沒想過,但她有直覺,認為自己一定能離開。


    “對了。”她沒有理睬燕青,而是突然像想起了什麽,兀自言道,然後就從床的方向轉到左麵的紅木衣櫃前。


    櫃子裏有她一早就準備的盤纏,她抓起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重重地放到已經來到身後的燕青臂彎裏。


    燕青接穩後,不解地問,“王妃,這是什麽?”她還一麵掂量了一下,看大概是什麽東西。


    婉兒隻叫她自己打開看,當燕青看到包袱裏的東西後,立馬跟做賊似地又將包袱合起,驚恐著雙眼看向婉兒,“王妃,這……這……”她完全想不出婉兒將這麽一包珠寶給自己是何意。


    直到婉兒重新拉開包袱,將珠寶最底下埋著的一張賣身契拿給燕青,燕青才終於明白過來。


    就像婉兒說的,她隻是賣身到王府裏來做丫鬟,當初簽的不是死契,所以沒必要過這樣的日子,如若她覺得婉兒說的對,便可以隨時離開王府,包袱裏的東西也能讓她衣錦還鄉了,這是婉兒對她最後的主仆恩情,去與留全看她自己的選擇,婉兒不會強迫她。


    不得不說,傅輕雅的辦事確實效率,白天才跟她說的事,婉兒心想安排之類的,怎麽也得要個兩三天,怎知當天夜裏,她就迎來了出府的機會。


    唯恐驚動李慕雲,婉兒沒有讓燕青跟她一起走,萬一中途生變,這樣也不會連累到她,燕青當時對這個決定隻是忍著淚,默默地點頭,看得婉兒心裏特別酸。


    還好婉兒早就準備好一切,所以隻是換了套輕便的衣服就隨那些人走了。


    說來也怪,傅輕雅明明在府裏就沒有勢力,也不知她是從哪兒找的那幫人,身形走路都有板有眼,帶著她繞過所有王府侍衛的捎點時也精確無比,就好像已經對王府完全掌握了一般。


    王府中的侍衛巡邏和站點都是經過精密排布的,一般人要闖進來都得研究個半天,不被發現都很困難,這些人不僅來時沒有驚動任何人,走時帶著個她,也是駕輕就熟,完全沒壓力。


    看來平日還是小看了傅輕雅。


    這麽一想,輸給她也算不得不光彩,人家深不可測,興許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地方,但這些從今往後都與她無關了。


    雖說婉兒沒想過傅輕雅會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幫自己,但人性善良的一麵總會把事情往好的一麵想。


    想著,如果人家僅僅就是想讓她走,隻要她下定決心再也不回來,肯定就沒問題了。


    可是人在盡想好事的時候,事態總喜歡往相反的方向發展。


    於是,在遠離王府的一片樹林裏,婉兒看著突然向她亮出刀子的那幾個人,她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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