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瑜一臉慈愛的望著顧莫深,緩緩的靠近他,溫柔的給顧莫深正了正衣襟,體貼道。


    “兒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這幾天你一定很辛苦,回去老宅你要注意好好休息!這些年媽媽愧對你,但是我會努力彌補我虧欠你的母愛,沒有什麽事情能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感情。媽媽知道你擔心我跟依庭,放心吧,我們不會給你任何猜忌的機會!”


    那雙手輕輕的在顧莫深的領子上停留了一刻,見顧莫深也不躲,她彎著唇很滿足的笑了。


    聞言後,顧莫深緩緩勾唇,犀利的眸光落在薑瑜微微顫抖的睫毛上,就在薑瑜以為他會回給自己一個笑容悅。


    陡然間,顧莫深的眸色一暗,幽深到讓人讀不懂他的想法。


    “你懂我的意思!”顧莫深盯著薑瑜,聲調和語氣都沒有改變,可警告的意味變濃。


    顧莫深在警告她,要是真想跟自己修好感情,就別招惹杜依庭。


    “兒、兒子,攙”


    薑瑜舌頭打結的喊著顧莫深,她差點就被顧莫深的眼神打亂了思緒。


    她迅速的抽回還挨著那具挺拔身體的手,即使是她兒子,她也無法像麵對一個平常人般隨意。


    偏偏薑瑜的性子帶著一股強勢,她認為顧莫深是自己的兒子,不管他現在擁有什麽身份、什麽地位,是不是位高權重,他是她生的。顧莫深不為所動的神情激發了她想要馴服兒子的鬥誌,她服軟說的一大通話不過事想緩和跟顧莫深之間的關係。


    既然他眼裏隻有那個杜依庭,她不得不這樣做了。


    “兒子,我不知道你的腿有沒有落下後遺症!”薑瑜話才吐出一半,見顧莫深的眼神倏然冷下來,她意識到話說的不對,連忙改口。“不、不、不,我就是想關心你!我在法國常吃的一種保健品,可能國內也有類似的,但是國外的東西、你也知道,吃著還是放心,而且療效還不錯!”她幾乎是硬著頭皮講完。


    察覺顧莫深過度敏感的反應,薑瑜心裏多了一種痛。外界謠傳中赫總裁殘疾的閑話她也聽到過,從未見顧莫深辟謠,她一直以為顧莫深不在乎,而且他的腿真的康複的很好。


    作為母親,畢竟見不得自己孩子受委屈,她深呼吸平靜了一下心情,放棄了最初的想法。


    “不耽誤你忙公務,路上多注意!”


    “你想說什麽?”


    不料,顧莫深卻來了興致,英俊的臉上極其嚴肅和鄭重。


    薑瑜內心掙紮了一下,她擠出來一點笑容,躊躇的走到茶幾邊拿起一隻小盒子。


    “我托人給我寄回來的,這種保健品的效果很好。”


    原本應該以很驚奇的語氣來勾起顧莫深的注意,因為薑瑜的情緒被幹擾,她怕多說般簡明扼要的說了兩句,反倒是讓人忽略了故意的成分,多了幾分真實感。


    誠然,顧莫深忌諱有人提到他的腿,不論好、壞。薑瑜碰了忌諱,也誤打誤撞的探觸到了顧莫深的心。


    他從小缺失的母愛,在這麽一瞬間體會到了母親對他的溫暖,有時候不是做多少事,而是感同身受。


    “自己留著吃吧,我身體很好。”難得,顧莫深用一種兒子的口吻回道。


    加上他身上的氣息明顯緩和了,也讓薑瑜鬼使神差的動了多餘的想法。


    她精明的眼光刻意掃著顧莫深的表情,見他不似之前對自己的冷漠和抵觸,她眉間泛著急促的討好,裝作關心的補了一句。


    “我下次麻煩之桃多寄幾盒過來。”說完這話,她等待顧莫深的反應。


    顧莫深並沒有叫她失望,他深邃的眸一頓,漠然的問道。“你是說夏之桃?”


    “你認識之桃!哎呀,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薑瑜笑著,驚詫道。


    薑瑜感慨的不得了,表情有些誇張,她用一種跟夏之桃很熟識的語氣跟顧莫深簡短的提了提自己是怎麽認識夏之桃的,話裏透露著她剛與夏之桃聯係完。


    “時間不早了!”


    顧莫深似是很不感興趣聽她瞎聊,說著,人已經走到門邊。


    他的表情讓薑瑜心裏打鼓,她篤定顧莫深會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夏之桃的下落,可是這樣看,似乎他壓根就不想知道。


    “莫深,是不是媽媽說什麽讓你不高興的話了?好!我不說了!你快去忙吧,男兒有誌四方,媽媽能體諒。等你回來,我們母子兩人好好的坐下來吃個飯,你也聽聽我這些年在法國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法國,後來之桃來租房子,剛好跟我住隔壁,哎、她人很nice。”


    話說到一半,薑瑜做了一個法國女人優雅而含蓄的姿態表達她對夏之桃的喜愛。


    低沉的“嗯”了一聲打斷薑瑜的話,顧莫深踏出房門。


    在薑瑜說出夏之桃那個名字的時候,他打開的心門瞬間關閉,對她的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顧莫深鋒銳的眼眸冷厲的一收,掩飾住眼底的失落。


    車上,唐謙向顧莫深匯報紀檢委的檢查進度,顧莫深似疲憊的仰靠在座椅上,打斷他。


    “謙,你母親反對你和梅梅,會不會故意刁難梅梅?”


    唐謙一怔,不解的扶了下眼鏡。


    他書呆子氣的望著自己手上的資料,沒想起來自己爸媽說什麽,倒是對梅梅母親的一句話印象深刻。


    “我父母倒不覺得梅梅哪裏不好,對她隻能說是客氣,沒法把她當成兒媳婦看。如果拋開梅梅的父母,我感覺我父母應該會喜歡梅梅,隻是因為梅梅的父母,我們兩家矛盾太深。我母親仗著家裏的背景,當年讓梅梅的父母吃了不少苦,梅爸爸到退休了還沒有一官半職。兩家人坐都坐不到一起,更別說化解。見到梅梅,他們心裏自然不舒坦。不過刁難梅梅倒是不會,他們會顧忌我的感受。”


    顧莫深啞言一笑,如果薑瑜會顧忌他的感受,就不會傷害杜依庭。


    他不要求薑瑜對杜依庭有多好,也不寄予薑瑜會喜歡杜依庭,但是,薑瑜能否看在他的麵子上別招惹杜依庭。


    那份想留薑瑜的念頭突然被打消了,他突然不想讓薑瑜留下。隨手掏出手機,下命令,命人馬上替薑瑜搬家。


    薑瑜在聽到他下的那句命令,應該會配合,而他,既然薑瑜主動透漏夏之桃的消息,那麽她應該知道夏之桃肚子裏孩子的下落。


    ……


    顧氏的調查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在調查中,與顧氏交好的市政官員跟顧莫深通過口風,要他將事情一並推到杜仲身上,畢竟杜仲在羈押期內畏罪自殺,死無對證。


    迫於壓力,顧莫深隻通過發布會簡要都澄清,但他二叔、三叔已經通過媒介將這個風聲傳播出去,他想壓也晚了。


    看在杜依庭的麵子上,他對杜仲帶著幾分對嶽父的尊敬,無奈他身不由己。


    接到李坤的電話,這讓顧莫深意外,李坤想見他。


    作為市委常委,李坤的職位升遷的過快,他行事又很低調,顧莫深特意給他配備了司機和車,他用,卻是謹慎。


    他隻在表麵用,也曾用來關照過杜依庭,但是涉及私事,他從來都很謹慎。


    他要見顧莫深,顧莫深答應了,但是他見的不止顧莫深,還有不少人陪同。


    “李書記,跟我客氣!”


    顧莫深用公筷夾菜給李坤,向來他不在人前示好。今晚,顧莫深當著一桌人的麵兒,為李坤夾菜、倒茶的關照,讓李坤有些騎虎難下。


    跟商人走近了,並不是好事。


    如果是尋常的生意人,別人隻能認為生意人會來事,曉得怎麽攀親,可是這事放在顧莫深身上便不尋常了。


    顧氏在s市地位穩固,向來都是市府的人巴結顧莫深,而不是顧莫深主動親近人。


    桌上的人有生意人,也有市府的人,桌上有什麽風吹草動,明早就成為人家飯桌上的談資。


    李坤嚴肅的拱手相讓,示意顧莫深太客氣。桌上隻有他和顧莫深滴酒不沾,在偌大的場上更顯得突兀和詭異。


    “李書記,這次的動靜可是夠大的!您那裏就沒點什麽內幕消息給我們透個風兒,顧總這裏可是喝完今天這場,指不定明日就得去您那裏麵了!”


    有人調侃李坤,要他關照顧莫深。


    李坤不能引火上身,但是又不好直說這事不歸他管,他客氣的站起來,說自己去個衛生間。


    “哎、李書記,包廂就有廁所,你怎麽跑外麵去了!你是不是想溜啊?”


    說話的人故意拆穿李坤的意圖,歪頭跟身邊的人質疑,這樣的人怎麽能進了常委?


    李坤麵上泛起黑紅,他不自在的應付一笑,心思早已定了。他出了包廂的門,頭也不回的朝大廳走去。


    來的路上,他特意要司機跟顧莫深確定地方,怕不止自己跟顧莫深,聽見司機反問了一句,他就沒多心,哪知顧莫深把他騙到這裏。


    他一進來就被裏麵的人給驚到了,這種時期,顧莫深這是明擺著把他拖下水。


    包廂裏,顧莫深依舊穩坐如山,吐了一口煙,眯起眼眸,擺手要唐謙跟上去,他豈會輕易的放李坤走?


    ……


    唐謙的伸手不錯,李坤被剪了雙手丟在後座。


    他瞪著兩眼跟司機叫囂,司機本就是顧莫深的人,在李坤身邊蟄伏了五年也沒有探到有價值的消息心裏已經很是過意不去,捆李坤的力量不由的重了三分。


    “李書記,委屈委屈,顧總馬上就到。”


    唐謙客氣道,邊丟給司機一個眼神。


    不等李坤發出反抗的聲音,司機將一團布塞進他嘴裏。


    車不知開到什麽地方,四處不見一丁點的燈光,水腥氣兒特別重,還是熏人的那種。


    李坤被人從車上丟下來,唐謙還留在車上跟司機說話,他們似乎是在等待顧莫深下令怎麽處置他。


    他約見顧莫深,卻被他設計弄到這裏來,李坤像是預料到一般,反手將手表重重的在地麵上砸了幾下。


    能躋身市委,他不可能連一點自己的手段都沒有。


    砸表的時候他覺得繩索有了一絲鬆動,李坤歪在地上奮力的掙紮,他手上的繩索一掙居然被他掙脫了。


    李坤連忙拽掉嘴上的布,趁著夜色漆黑,他頭也不回的朝前跑。


    跑了十幾分鍾,看不見車子的燈光,很快,他就放棄了。


    方圓幾公裏都不像有人煙的樣子,要往哪裏逃?


    李坤不放心的扭頭尋找扔下自己的車,他擔心車子去而複返,顧莫深的手染了多少條人命,別人不知,他可是有目共睹。


    殺人滅口、這種事不陌生!


    聽不到車子引擎的聲音,也看不到任何燈光,李坤壯著膽子繼續往前跑,突然,他聞道一股煙草的味道飄過來。


    有人、可能是接應他的人!


    他欣喜,狂奔了幾步,再一定睛,看到緩緩移動到自己麵前的高大黑影,李坤熱血沸騰的心一下子冷了。


    “顧莫深、我跟你無冤無仇。”


    李坤失了慣有的冷靜,他害怕的大喊,企圖用聲音來給自己壯膽。


    他的心在胸腔裏急劇的跳動,跳亂了節奏,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他還沒有出手,就被洞悉了一切。


    黑影也不說話,隻是玩弄著他手上的打火機,防風的那種。


    一燃一熄之間能看清顧莫深瞬間清晰的臉,深邃的五官掛著一種天生的冷漠和矜貴,目光比四周漆黑的夜還要沉。


    沉穩優雅、不疾不徐的男人,冷戾的氣息一點一點的侵蝕著李坤的冷靜,他的臉上露出的一抹恐慌漸漸擴大至全身,麻痹到了雙腿,腦中頓時有種想跑也跑不掉的恐懼。


    顧莫深渾身散發出俯視一切的霸道氣息,陳冷的問道。“那張卡,怎麽在你手裏?”


    “你把王正峰的身份透露給誰了?”


    李坤把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腳不知踩到什麽崴了一下,踉蹌地勉強站穩。他不答,又深知顧莫深的做事風格,顧氏出了這麽大的事,他被顧家第一個盯上不意外。


    可是、


    李坤仰頭望著一顆星鬥都沒有的天空,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說的一點沒錯。


    “李書記,你約我出來,不拿讓我信服的東西出來,我怎麽會罷休?趁我現在還有興趣。”


    顧莫深漫不經心的哼道,依舊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倏地,金屬“叮”的一聲,打火機被鎖上。


    猛地看不見那張忽明忽暗、滿腹城府的臉,李坤心髒應激的刺痛起來,認命地承認道。


    “顧莫深、卡是杜市長留給我的,要我交給他女兒,王正峰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麽會變成顧家的家庭醫生!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死在那裏?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知道是不是庭庭舉報的顧氏,庭庭手裏還有什麽資料?”


    李坤終於承受不住壓力,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他恐懼的嘶吼著,額頭上的青筋迸出。


    “還有什麽資料?難道你不知道?”


    顧莫深嗤笑的反問道。


    雖然夜色深的隻能辨認出輪廓,仍能感覺到李坤身上的那股死寂,臉色灰白的晃了晃消瘦的身體。


    他擔驚受怕了五年的噩夢還是發生了,以為杜依庭不回s市,杜鵑不過問杜家的事,杜望潮會被顧莫深囚禁一輩子,那些罪證就會安安穩穩的躺在某個隱蔽的位置。


    同時,他又悔恨,他本不該心軟,居然主動把那張卡交給杜依庭,他當時存了什麽心思!後悔的仰著脖子,他猶豫過,那張卡給了杜依庭隻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他猶豫了五年,最終還是想要杜依庭自生自滅,帶著杜家的秘密自生自滅。沒想到的是,顧莫深已經找到杜依庭。


    “說,你把王正峰的身份透露給誰了?或者、”顧莫深用手上的打火機點了一支煙,慵懶的用牙齒咬著,含混的又接了一句。“王正峰的手機在你手裏?”


    隨著顧莫深吸煙的姿勢,火星在半空中一閃一滅。


    盯著麵前難以撼動的男人,他都已經查到自己這裏,難免不知道自己那些心思,李坤抬起儒雅的麵龐,眼底沒了震驚,隻剩後悔。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我沒害過杜家任何一個人,也沒想利用杜家,能官至今日全憑個人造化,雖然我不得不承認有杜市長的提拔、同王正峰一樣,杜市長對我們都有恩!那張卡是杜市長生前叮囑過的,房間流傳出杜家名單後我辟過謠,但是沒人相信這份名單不存在!”


    “杜市長留下的資料是罪證,當年我見過,不止你、我,半座城都被牽扯進來,你說我能不會害怕嗎?”李坤說著突然笑了,他不屑的搖頭。“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擔心東窗事發,沒錯,王正峰的手機是我拿的。那天、我趕到的時候、”


    話說到這裏,顧莫深敏銳的感覺李坤不對,等他想捉住李坤時,撲了個空。


    夜色濃的像潑過的墨一般黑,反光的河流就在他們不遠的地方。


    李坤用話拉住顧莫深的注意,趁著夜色、他不備,不知深淺的一頭紮下去,這是求死。


    顧莫深厲聲命令道。“唐謙,馬上派人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心底忍不住咒罵了一聲,這個李坤,真是不知好歹。


    ……


    所謂反光的河流不過是一條城市泄洪溝,春季少雨,幾乎能見河底,李坤紮下去,便是一頭紮進幾尺厚的淤泥裏。


    唐謙帶著人,沒費什麽勁就將李坤找到,隻是他身上的衣服濕透了。


    司機隨便從車上找了件羽絨服丟在李坤身上,他畏冷的裹在身上。


    “知道怕冷、剛才尋什麽死?”


    顧莫深朝李坤身上丟下來一支煙,扭臉示意人給他點上。


    李坤儒雅的臉很落魄,他的確落魄。凍得發抖的手,顫顫巍巍的撿起煙,司機蹲下來喊了他一聲,替他將煙點燃。


    “那天你趕到的時候,看見了什麽?”


    深吸了口煙,顧莫深繼續剛才沒完的話題,他的表情上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李坤並不怎麽會抽煙,他被煙氣嗆得直咳嗽,卻舍不得那一點點火光,貪婪的用嘴巴含住溫暖的煙霧。


    “我、我隻是撿到王正峰的手機,我們是杜市長托孤的人,我才知道,哈哈哈!”


    顧莫深一向沉默寡言,臉上更不易有什麽情緒,聽到李坤避重就輕,他不動聲色收緊了手上的打火機,李坤哪裏知道他平靜的麵貌下已是如此危險的心裏狀態。


    打火機像是不小心掉在李坤身上,瞬間就點燃了李坤身上的羽絨服,他幾乎要被火球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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