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的是北部專用的騎馬裝,亮紅色的,配上天真爛漫的容顏,楊心隻能想到一句話來形容,膚白貌美,像抹妖嬈的雪。


    閆算還在因為昨日楊心自作主張騙武雪的事兒生氣,更可氣的是他寫的一封道歉加表明情意的信還沒能送出去,但這會兒見了武雪就什麽氣都沒了,隻能呆愣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著人家看。


    楊心見此自覺地成了隱形人,然後悄悄地回了自己院子,不過臨走前還是把顧炎的道歉信塞給了武雪。


    武雪拿到信想也沒想就拆開來看,閆算見此想伸手攔下,這信寫的誠懇但也有些肉麻,怎能當著對方的麵看,但又怕莽撞再驚了佳人,便縮了回去,如此就隻能心驚膽戰地在原地等著,急得臉都皺在了一起。


    武雪讀完了信已經憋不住笑意了,等看見閆算的表情幹脆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在原地咋呼的像隻早起的小麻雀。


    閆算怕有仆人經過看了笑話,圍著武雪低聲地吼著,“別笑別笑”,卻不敢碰她一下。


    武雪隻是不理他,徑自笑了許久,待實在是笑夠了,才對他說,“你這麽大年紀了,竟然還寫這樣的信”說著又咯咯咯地笑起來,“聽聽你寫的,真好笑,自從街上被小姐打了之後,就再也不能忘記,總是無意間想起你的倩影,瞧瞧你這文筆,竟比我還爛俗!”


    閆算一聽徹底怒了,卻不是因為他故作爛俗的文筆,而是因為武雪無意間的一句話,“什麽一大把年紀,本公子年方二十七而已。”


    武雪又笑了,“年方二十七?!二十七的時候我大哥已經有三個孩子了。”


    “大丈夫自當先立業後成家。”


    閆算說這些不過是哄她玩兒,沒想到武雪一聽倒嚴肅起來了,“嗯,你說的對,你是好樣的,雖說文筆有些差勁,但你是好人”,說著行了一禮下去,“是小女子的不是,給公子賠罪了!”


    閆算見此也回了一禮,兩人此刻才算是正式見麵。


    武雪起了身又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雖然是好人,但姑娘我不喜歡你,從今往後莫做糾纏!”


    說完邁著大步走了,留閆算在原地盯著那一抹蹦跳的紅色,眼底閃著誌在必得的光。等那股子難平的誌氣平靜下去,才又追人去了。


    武雪跟閆算分開後,又去找了楊心,因為昨日她去過評書樓,說書的不知從哪裏聽來的傳言,說是心心郡主跟南明王曾互相愛慕,還暗結了珠胎,後來不知何故又掉了。


    武雪愛管閑事在她的祖籍是出了名的,因此這種事自然要去問問。隻是很不巧,今日楊豐也來了國師府,這會兒正跟楊心待在一起。


    “姐姐這許多日都不去弟弟那裏了,可是事忙?”


    “是有些忙,大年剛過去又要過小年了。”


    “九哥去了烏江,姐姐知道嗎?”


    “知道。”


    “那姐姐知道是何事嗎?”


    “烏江近來多雨,可能有澇災,皇上派他過去察看。”


    “姐姐既知道為何不跟九哥同去?”


    “我為何要同去?”


    “你是國師,這件事你去最好,而且這樣一來也能跟九哥多相處。”


    “相處?!”


    楊心苦澀一笑,卻說了句極酸的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楊豐聽了這句話果然笑了起來,“姐姐若如此想也不枉九哥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他話音剛落,楊心還沒來得及傷感,仆從就來報,說是武小姐求見,隻是如今楊豐也在,他跟閆算也算是情敵了,楊心一時間也為難。


    楊豐見此,行了一禮說,“姐姐既有客人,那弟弟就先告退了”,可惜還沒轉身,閆算已經領著武雪進了門。


    他見楊豐在這兒,眉毛先是一皺,接著又一挑,早晚要交鋒,擇日不如撞日,於是說道,“十王爺難得來一趟,怎能就這麽走了?不如請師侄做東,你我跟武小姐共敘一番如何?”


    武雪還不知皇上有意把她指給楊豐的事兒,隻知道閆算目的不純,但這已經夠她拒絕了,便說,“不了,我有些話要單獨跟國師大人說。”


    楊豐早知道了皇上的意思,但心裏惦記著別人,故此對武雪也沒什麽感覺,便跟閆算賠了個禮,說,“既然武小姐不方麵,那本王就不多做停留了,來日再請公子一敘”,接著跟楊心一點頭離開了。


    閆算見他絲毫沒有表現出對武雪有意,便暗自鬆了口氣,想來還是惦記著他的舊愛,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隻是武雪對他如此防備著實增加了難度,但這世間隻要是他閆算想辦到的事,從來就沒有辦不成的,不過多費些心思罷了,如今還是留個好印象為好,便道了聲別也離開了。


    武雪等閑雜人等都走了,也不繞什麽彎子,開口就問,“那評書樓的評書大人可聽過?”


    “不曾,什麽評書?”


    “就是說大人曾是南明王的舊愛,還說······”


    “說什麽?”


    “說大人跟南明王曾經有個孩子。”


    楊心也不狡辯,“是這樣,我們是有個孩子,可他已經死了。”


    若是平常武雪肯定會直接罵恬不知恥什麽的,可楊心此刻表情悲戚,像是被挖走了心頭肉,她突然覺得那些硬氣的話直說不得,像是不通情意的惡棍,便又問道,“大人可還好?”


    楊心一搖頭,硬把淚逼回去了,“不好,怎麽會好,我掉了孩子怎麽會好?”


    “那大人為何要跟南明王做那樣的事?”


    “做什麽事?我跟自己的愛人不論做什麽事都合情合理,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質問我?”說完哼了一聲又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恬不知恥,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很可惡?可我不是,我從不覺得自己如此,從來都不。”


    武雪從來沒見過做了錯事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可楊心眼裏的痛太深了,本來還明媚的天像是突然陰了,沉悶得讓人透不過起來。可她卻不想逃跑,而是又向前走了幾步,直接坐在了楊心的對麵。


    “大人若是心裏不舒服可以跟我說說。”


    楊心盯著她看了很久,不同於前兩次的匆匆一瞥,這次很認真,她跟原來的自己真的很像,年輕、靚麗、走到哪兒都像是閃著光,更難得的是連性情也像,嫉惡如仇、是非分明,活得灑脫又自在,就這麽地,她透過武雪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漸漸地她眼神空洞,像是遊離在身體之外。


    這種異常的注視嚇壞了武雪,於是她哆嗦著叫了聲,“大人?!”


    楊心回過神來又看了她一眼,然後絮絮叨叨著說了很多話,從她出生到她父母去世,到她長大,又到她來了這裏遇見楊明,她以為這一切被隱藏的很深,原來不過是張口就來,幾句話的事兒而已。


    楊心從來沒跟任何一個說過這些話,連楊明都沒有,那從小就經曆過的不幸都沒有壓垮她,卻也沒有令她敞開心扉,隻有這麽一次,對著一個才認識的陌生人,吐露了所有的心事。


    武雪聽完了一切,愣了許久才想起來哭,待哭完了起身就是一禮,說,“以後大人就是姐姐了,心兒姐姐有事就托人去太尉府找我,我一定隨傳隨到”,然後又神秘兮兮地附在楊心的耳朵邊兒上說,“我爹爹手裏有兵權,若是姐姐再想跟南明王私奔,就跟我說一聲,我去爹爹那裏偷兵符,三十萬的大軍定能護你們周全。”


    楊心本來還沉浸在自己的憂傷裏,可聽了她的話就什麽都忘了,兵權不是那樣用的,再說,她也沒想過再去私奔。


    可武雪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義憤填膺地轉身走了,剩楊心一個人在那裏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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