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山炳還以為,這高手隻是說說而已。


    畢竟這種級別的劍招,放到任何地方都已經算是壓箱底的絕活了,要知道這年頭,徒弟跟師傅學門手藝,都還得先給師父白幹三年,那還隻是普通的民間手藝,隻能給自己掙個飯碗——而這一招墮日劍,可是能夠殺生害命的強悍招式,說是一招破軍都有些保守了。


    這樣的招式,真的會被人隨便教授嗎?


    真的會。


    如此恐怖的招式,麵前這位自稱皇天的高手,居然隨口就傳授了出來。


    “以劍為引,行劍以禦氣。”


    隨便切了塊青石坐下,那高手便開始解釋。


    “以人為引,交天地之陰陽,人與劍合,氣與意合,這劍,也就如臂指使了。”


    “……”


    山炳和薑文遠兩個人已經聽傻了。


    原本沒聽這份指點的時候,他們兩個還能窺探到一點這劍招的打法,比如劍氣落地的那一霎那,很像是在以劍的落點為圓心,對附近進行高頻切割——但很顯然,從這高手的解釋上來看,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那麽問題來了,這高手的解釋,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聽不懂,不明白。


    他們完全理解不了這是在說什麽。


    “沒有慧根嗎……也罷。”


    眼見得山炳和薑文遠都已經開始大眼瞪小眼了,那高手也隻得歎息一聲。


    “我再演示一遍,你們看好。”


    這樣說著,那高手抬手一指。


    “神劍墮日!”


    古樸的長劍再一次飛了起來,隨後落在了地上,和剛才一樣,悄無聲息地落地,而那些堆在一旁的怪物殘軀,卻被切得更為細碎了。


    而山炳和薑文遠,也再一次被震撼了。


    如果說剛才他們隻是看了個大概,那麽在第二次看到這一招的時候,他們才品味到更多剛才沒能察覺的地方——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他們見過的最高明的招數,甚至說是此世最強的劍招,亦不為過。


    那麽,學不會,也就能理解了。


    畢竟這玩意真的很強,眾所周知,不管是強悍的招式,還是強悍的兵刃,這些都是強者才能擁有的,這些玩意普通人不可能學得會,也不可能拿得了——當然,如果普通人能夠成為強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可他們兩個像是能成為強者的樣子嗎?


    的確,在那些沒有什麽武力的平民眼裏,又或者在那些剛剛煞氣入體的武者眼中,能夠被列到百兵譜上的他們,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身在百兵譜上的他們其實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那些排名更靠前的人相比,還是差了太遠太遠。


    更別說,麵對眼下這種超出評判範圍的戰鬥力了。


    跟眼前這位高手相比,他們卻也成了沒什麽武力的普通人。


    不過總的來說,這次的請教還是值得的,他們雖然都沒能學會這位高人的絕世劍招,但在接連觀摩了兩次劍法之後,他們也對自己的戰術打法有了更多的想法,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靈感上的啟發,也是實實在在的收獲。


    但是在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最後的,小小疑問。


    “那個……皇天閣下。”


    遲疑了片刻,山炳還是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這招式的名字……一定要喊嗎?”


    “嗯?”


    提劍的高手眉頭微皺。


    僅僅隻是一個皺眉,山炳的後背就開始出汗了,很顯然,對於麵前這位高手來說,這不算是什麽好問題——所以他暫時先退了下來,不敢再繼續問下去,生怕這高手就要把自己一劍給宰了。


    但在過了一會之後,山炳終於還是憋不住了。


    原因無他,那高手直接提劍去切怪物殘軀了,古樸長劍起起落落,每一次落下,那高手都要喊上一句“神劍墮日”——是,這劍招確實很厲害,可問題是,出劍之前還非得喊上這麽一聲……


    這是圖個什麽?


    “你們,居然完全不知道嗎?”


    在山炳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後,那高手的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那你們平日裏廝殺的時候,就沒有什麽,招式嗎?”


    “……招式?”


    山炳和薑文遠對視了一眼。


    應該是,有的吧?


    或許那些野路子確實會不講究招式,但他們兩個可不是什麽野路子,山炳雖然犯過事蹲過監獄,但也是正經的戰兵出身,而捕頭出身的薑文遠更是經曆過專業訓練,不管是近身擒拿還是鐵尺刀劍,乃至於槍矛棍棒這一類的長兵器也都是練過的。


    但練過歸練過,他們可不會在廝殺的時候把什麽招式名字給喊出來。


    不管怎麽想,那種打法也都太蠢了點,跟人動手之前還非得來上兩句,生怕對麵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若是真這麽有表演欲望,幹脆唱大戲去算了,廝殺這種事,刀劍無眼,電光火石之間,腦袋就落地上了,又怎麽可能有人會傻到揮刀之前先報個菜名?


    “原來伱們……都是這樣想了嗎?”


    那自稱皇天的高手眉頭皺的更緊了。


    “難怪,難怪你們看不出這一劍的奧妙……”


    “嗯?”


    這一次,輪到山炳和薑文遠皺眉了。


    合著這裏麵,還有別的說法?


    “以劍馭氣,以人馭意。”


    那自稱皇天的高手沉思了片刻,還是開口說了起來。


    “最基本的精氣神,這個你們都知道吧?”


    “這個知道。”


    山炳和薑文遠連連點頭。


    雖然這個說法到底是什麽時候提起來的,距今已不可考,但毫無疑問,這是基本常識——比如說一個人的狀態好,就會說這個人很有精氣神,就算不是醫師和武者,也是知道這個詞的。


    而對於醫師和武者來說,這三個字就要拆開來念了。


    精,也就是精力,這是一個頗為寬泛的概念,但大多用來概括軀體本身的狀態,說一個人精力旺盛,實際上就是這個人狀態極佳,不怎麽疲憊,這一點跟軀體是否強健倒是沒關係,瘦弱的人也可以精力旺盛,一忙就是一整天,強壯的人也會有疲憊不堪,倒頭就睡的時候,這就是所謂的精力不濟。


    氣的話,這個就各有各的解釋了,醫師那邊會將身體中那些阻塞的感覺,用氣脈不通來進行形容,而武者這邊則是用氣來對發力的感覺進行描述,很多讀書人會認為氣充斥在整片天地之間,而像山炳和薑文遠這樣的煞氣高手,則更多是直接理解為煞氣。


    至於神……


    “神是一切的總和。”


    那自稱皇天的高手開口解釋著。


    “神是意誌的體現,是一切的統領,以人馭意,意為精,以劍馭氣,劍與氣合……但是在這一切之後,還要由神來統領一切,這才會是一個完整的整體。”


    “也就是說……”


    話都說到這裏了,山炳和薑文遠又怎麽可能聽不出這位高手在說什麽。


    很顯然,這位高手對於“用神”的理解,就是大聲地將招式名字喊出來。


    “有了名字,才有了神韻,有了神韻,才是一招完整的招式。”


    看到山炳和薑文遠有些理解了,那高手才點點頭。


    “這麽說,你們明白了嗎?”


    “……”


    其實還是不明白。


    雖然他們能理解,麵前這位高手應該是要對他們闡述什麽道理,但他們卻怎麽都沒辦法接受這一套邏輯——當麵對砍還要喊一嗓子,就算最弱的煞氣入體也不會腦癱到這種程度。


    是了,這種行為在他們的武藝體係之下,跟腦癱沒區別,非得一邊打一邊高喊招式名字,那等同於主動放棄出手時機。


    這或許就是他們彼此之間最大的差異。


    “你們……也罷。”


    那高手搖了搖頭,隨後抬手一招。


    已經被烤好的肉片便遠遠飄了過來。


    “先吃點東西吧,都是好肉。”


    “……?”


    看著麵前那些散發著油脂焦香的肉片,山炳和薑文遠你看我,我看你,卻是誰都不敢動嘴。


    隻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這分明就是從剛剛那些怪物的身上割下來的。


    虧著他們還以為那些怪物被獵殺,是因為有哪些高手想要增進武藝,尋找足夠的對手,結果現在看來……合著就隻是眼前這個高手出來打獵賺點肉食。


    然而問題也就在這裏了。


    “吃這個……不太好吧?”


    薑文遠勉強笑了笑。


    “畢竟他們都是些怪物……”


    “怪物怎麽了?吃的就是它們。”


    這樣說著,那高手卻用劍尖挑起一大塊厚肉來。


    “你看這塊心頭肉,一般的牛羊身上殺得出來嗎?還得是這些個怪物,才能有這麽大的心髒……”


    “……”


    薑文遠的臉色愈發微妙了。


    是,麵前這塊心頭肉很大,甚至和大塊的裏脊肉都相差無幾了,但他更清楚的是,這顆心髒原本可是沒有這麽大的——畢竟所有的煞氣怪物,可都是那些煞氣入體的瘋子們變的,而麵前這高手卻殺怪物來吃,也就是在吃……


    “今日受教了,我們兄弟二人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見。”


    這樣說著,薑文遠一拱手,竟直接拉著山炳當場就走。


    不走是不行了,再繼續看下去,他恐怕要當場吐出來。


    人相食的慘劇,身為捕頭的他不是沒有看到過,甚至在這段偽裝流民的日子裏,他也看到了一些慘無人道的事情——雖然理論上來說,他應該算是見慣了才對,但有些事情,終究還是生理上的不適。


    一旁的山炳倒是也能理解,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不過相比起反應比較大的薑文遠,山炳這邊倒是還好——畢竟他原本是駐紮在南邊的戰兵,南邊的那些蠻人們幹過的事情比這個隻重不輕,人骨做法器都是習以為常的,有些土王甚至都直接用掏空的頭顱喝酒。


    “總之,高手有點怪癖,也算正常……至少他吃的隻是怪物,對吧?”


    歎息一聲,山炳還是拍了拍薑文遠的後背。


    “別想太多,我們自己去找高手就好。”


    “嗯,我沒什麽事。”


    薑文遠點點頭,他也聽明白了山炳話語間的意思,一方麵是在讓他寬心,另一方麵也是在提醒他,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就去記恨一個自己完全惹不起的高手。


    畢竟那些怪物原本都是要殺了他們的草原騎兵,為了這樣一件事,就去平白無故給自己樹立一個完全打不過的敵人,這種事真沒什麽必要。


    “不過我倒是知道你為什麽會當捕頭了,你這個性子也隻適合當捕頭。”


    看到薑文遠沒什麽事情了,山炳便也笑了出來。


    “好了,多大點事,就當今天沒遇到那個高手就好……接下來怎麽說,去哪找?”


    “接下來的話……”


    薑文遠開始牙疼了。


    很顯然,偏門的辦法行不通了,原本他還以為隻要聚集到足夠多的怪物,就能等到那位杜太師出來,可誰能想到,這種辦法卻引來了別的高手——這麽看的話,他們好像也沒必要再繼續偽裝成流民了,畢竟大量聚集,並且還沒什麽戰鬥力的群體,對於怪物們來說幾乎是活動的糧庫。


    “還是去附近的州城看看吧。”


    思考了片刻之後,薑文遠終究還是選擇了用最正常的辦法。


    州城,也就是這一片州郡之地的交通樞紐和貨物集散地,因為人流來往繁雜,所以同樣也是消息最多的地方——雖然這同樣是大海撈針的行為,但去人流密集的地方收集情報,總是沒什麽錯的。


    “就當公費休假了。”


    歎息一聲,薑文遠終於也和身邊這位搭檔一樣,選擇了暫時的擺爛。


    也確實該歇一歇了,至少補充一下旅行的物資,畢竟從宋州被攆出來之後,他們就一直都是東奔西跑的狀態,眼下食物和水都早就耗盡,那也確實該休息一陣了。


    隻是他們兩個沒想到的是,剛剛來到鄧州城的時候,守城的士兵們就將他們圍了起來。


    “好小子!上次居然敢騙我們說是什麽江湖俠客!”


    為首的兵丁直接舉槍逼了過來。


    “建康城那邊傳來消息了,你們兩個居然是閹賊的走狗!”


    更新送到,今天也是養生的一天。


    另:感謝大夥投出的推薦票和月票,謝謝大家的鼓勵與支持。


    感謝終極膀胱劍,書友20231207200435446的打賞,實在是破費了。


    感謝腦殼硬扛諾基呀的,盟主打賞,啊這,我這幾天都在養生,加更也加不動,這盟主真不如朋友你自己吃頓好的,實在不行當我請客。


    我要不還是白天看看能不能多寫點吧,總之,這份好意我收到了,確實讓我鼓起了多寫點的勇氣。


    不過現在的話還是要早睡了,眼已經糊了,大家晚安,明天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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