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又或者說李木匠,此刻還沒有意識到,昨天晚上那個離奇的“夢”,到底意味著什麽。


    但沒過幾天,外麵傳來的消息就讓他意識到,那場夢,好像還真有點,問題。


    “所以說,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了?”


    聽到匆匆跑來的兒子帶回的消息,李木匠一時間瞠目結舌。


    “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朝堂之上那些人,怎麽,怎麽就都死了呢?”


    “我,我也不知道……”


    李木匠的兒子,也就是那個金榜題名的年輕,也是一副呆愣的樣子。


    很顯然,這個消息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有些過於震撼了。


    事情是兩天前發生的,那是一個陰冷的早晨,朝堂之上的大人物們,還在進行著例行的上朝,就像往日裏那些朝會一樣,這一次本應該也如同往昔一樣,一直都風平浪靜才對。


    可唯獨這一次,當朝首輔卻不明不白的,染了煞。


    周圍的人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被筆墨鎮死在地上,而當他們終於想起來要反擊的時候,足足五個龐大的怪物卻已經撐碎了整個大殿——是了,染煞的還不隻是當朝首輔,起碼有十二個朝堂大員在那一場朝會中瘋癲,這些大人物們爆發出來的實力是極為恐怖的,整個皇宮幾乎都被夷為平地,龍椅上的那位皇帝更是頃刻之間便被碾成了肉醬。


    雖然靠著皇室供奉出手,這場亂子勉強算是平息了下去,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已然讓這大魯一朝元氣大傷。


    “這,這這這……”


    李木匠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大腦還來不及消化如此龐大的信息,隻是幾天的時間……不,甚至可以說,隻是一個早晨的時間,那些大人物就全都死了,全都死絕了,這種狗屁不通的事情……


    這種狗屁不通的事情,居然真的發生了?


    “快!先屯糧!”


    這是李木匠的第一反應。


    是了,雖然李木匠還沒反應過來,這個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但長久以來的經營卻讓他敏銳的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點——朝堂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混亂必然降臨,若是不趁著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趕快屯糧,恐怕他們一家人就要被餓死了!


    但是他能想到的,也就隻是這個了。


    如果他那兄弟還在的話,能想到的肯定不止這些,畢竟他那兄弟雖然不負責對外,但卻一向都是個激進的性子,若是被他那兄弟知道這個事,那個年輕人或許會拍著大腿說這壓根就不是什麽災禍,而是天大的好事,甚至會當場訂出一係列的計劃,讓他們能夠做到火中取栗,在這混亂中奠定更大的勝局……


    “……等等?”


    李木匠突然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天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


    “喝了這頓酒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信不信?”


    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再一次用上了他的腦海。


    這讓李木匠有些發懵。


    “難道說,難道說……”


    李木匠呆呆地看著門外的天空。


    天空晴朗,萬裏無雲。


    “這……真的能算是好事嗎?”


    李木匠呆立半晌,半天說不出話來。


    但事實卻證明,這好像還真能算好事,起碼李木匠自己的當機立斷,已經讓他在最關鍵的時刻,提前收到了一批糧食——而在有了糧食之後,為了保證安全,李木匠也理所當然的聚攏了一批私兵。


    並且很巧的是,李家自己就是做連發勁弩的,也不缺武裝這些私兵的武器,而連發勁弩這種東西,隻要不是遇到那些真正的強者,大部分時候還是能做到橫掃一切的。


    那麽問題來了,真正的強者,有時間管他嗎?


    答案是沒有,畢竟最頂層的強者一口氣死了一皇宮,其餘的高手們自然也會生出點別樣的心思——就比如揚州城中,昔日那幾個李家都高攀不起的大儒,在發生這件事以後,卻已經主動向李家遞出了象征著友好的拜帖。


    李木匠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畢竟哪怕他手裏有些兵甲,也不可能麵對這些真正的強者。


    而現在,這些曾經高不可攀的強者們,卻突然主動向他示好。


    這簡直,不可思議。


    “你們,你們到底……為什麽?”


    在一次宴請諸位大儒的時候,李木匠還是將自己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


    “我名聲不好,風評不佳,還是一介白身,就算手頭有些兵甲,也不值得你們這樣……”


    “名聲不好?風評不佳?”


    那幾個大儒都聽愣了。


    “老哥哥,你是在說什麽話?眼下放眼整個天下,誰不知道你忍辱負重,臥薪嚐膽,苦熬多年,就為了打出這必殺的一擊?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但你這一手實在是……”


    “等會?這到底是在說什麽?”


    李木匠的腦子已然一片混沌。


    在聽了那幾個大儒七嘴八舌的講述之後,李木匠才意識到這到底是在說什麽——合著眼下居然有不少人覺得,皇宮發生的那場慘案是他幹的,甚至有好事者信誓旦旦的說,親眼看到他在他那好兄弟慘死的時候,從那個姓杜的男人手裏接過了三個錦囊,眼下隻是打開了一個錦囊,皇宮裏就已經死了一片人。


    “肯定是他幹的!李家絕對幹了!”


    就連揚州城中的路人,都這樣信誓旦旦的說著。


    “如果不是他,他為什麽非得挑這個時候起兵呢?”


    “我,不是,我這……”


    麵對著述說了事情原委的一種大儒,李木匠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就是家裏屯糧太多,招點人手過來看家護院,怎麽就要起兵了?就他這點護院……好吧,就他這點護院,戰鬥力還真不能算差,畢竟連發勁弩這種東西本就是秘密軍械,也就是應對真正的強者時不太好用,但若是換到兩軍對壘的時候……


    “……呃。”


    李木匠當場一拍腦袋。


    好像……確實。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這還真能算起兵了。


    “不是,我,這,我……”


    李木匠很想把這件事解釋清楚,畢竟他真沒想過起兵造反這種事,畢竟退一萬步說,就算有這所謂的連發勁弩,一旦真正的高手前來圍剿,他也絕對不會有什麽勝算。


    就像現在這樣,不遠處那個飛在半空中的大儒,都已經有了飛天的能耐,這要是落下來的話,就他這點弩兵,怎麽可能擋得住……


    “張德堰拜見主公!”


    也就是李木匠這邊已經做好了,被對方當場鎮死的時候,那個半空中落下的身影,卻對著他納頭便拜。


    這也讓李木匠愈發地迷茫了。


    “不是,什麽主公……”


    此刻的李木匠,已經隻會問問題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


    “主公!”


    那自稱張德堰的高手對著李木匠彎腰拱手。


    “您支持我們煞氣一派,那自然就是我們的主公了!”


    “不是,我有支持誰了?”


    李木匠徹底陷入了混亂,這支持煞氣派又是怎麽回事,他什麽時候支持過這種東西?


    不過伴隨著這個張德堰繼續說下去,李木匠倒也還是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是,雖然眼下的大魯一朝,煞氣式微,人們更多的還是在通過讀書來掌握心之力,但這不代表那些煞氣的使用者們就這麽不存在了。


    甚至來說,軍中武將們,就有不少是使用煞氣的,畢竟煞氣這種東西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用來征戰卻是真的方便。


    隻是一直以來,煞氣的力量一直都在被那些大儒們有意識的壓製著,甚至連煞氣使用者的產出都在被刻意的控製著。


    可是現在的話……


    “了不得!真了不得!主公!有您這一手,那些酸儒們就再也不敢說我們煞氣隻是小道了……他們那所謂大道又能如何呢?最後不也還是一屋子人死了個幹淨?”


    那張德堰這樣說著,臉上寫滿了興奮。


    合著還是因為那件事,也就是朝堂上那些大人物們突然染煞的事,當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做的事時,一切麻煩也也就都冒了出來——就像現在這樣,他這邊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已經成為了煞氣聯盟的魁首,同樣也是整個大魯一朝裏出現的的第一號反賊頭子。


    “哎,不是……”


    李木匠已經有些出汗了,他生怕哪裏飛出個字來把自己當場鎮死。


    但想象中的鎮殺,卻終究還是沒有來。


    死亡的威脅確實是沒有來,但過來追隨他的人卻是第一批接這一批的抵達,有些人是因為對昔日的魯朝國軍有所不滿,有人幹脆就是蟄伏了好久準備試試自己的本事,甚至還有人幹脆就是純樂子人,就隻是覺得這邊在幹大事,所以過來湊個熱鬧,至於這個事到底能辦到什麽地步,他也沒什麽所謂。


    高手自然可以說沒什麽所謂,畢竟高手確實有這個資格,也有足夠的閑心。


    但是落到李木匠自己這裏……


    “你們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一個月之後,李木匠,又或者說當朝皇帝,苦笑著接過了手下們遞過來的皇袍。


    如果有可能的話,李木匠其實也不想接這件皇袍,但眼下這種事卻早已由不得他了——隻因為眼下跟隨在他身後的人數量實在是太過龐大,他們都想要李木匠真的坐上那個位置,然後把他們想要的那份產業封給他們。


    麵對著如此之多的人數,李木匠就算心裏有再多推脫的想法,終究也沒辦法做到說出口。


    更何況,就連李木匠自己,其實都還有些恍惚。


    一切來的實在是太過順利了,順利到甚至有些不真實,他一路帶兵北上的過程裏,甚至都沒有遇到什麽像樣的抵抗——再加上揚州距離大魯的國都本就不算遠,他幾乎算是出門郊了個遊,就直接當了皇帝。


    “陛下,還是莫要推辭了。”


    一眾手下再一次進諫著。


    “天下苦這惡魯久矣!還請陛下滌蕩寰宇,還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啊……啊……”


    此刻的李木匠隻剩下機械性的點著頭,甚至連謙讓的詞都忘了說了。


    隻因為,這個時候的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隔著人群,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有些模糊,這讓他不太敢確認,可是對方身上傳出來的那份感覺,卻又是那麽的熟悉——是了,這簡直不能更熟悉了,畢竟他們已經認識了那麽久,畢竟他們曾經親如兄弟。


    可是他那兄弟明明已經死了,明明早就已經……


    難道那晚喝的那場酒,真不是幻覺?


    “等一下!”


    李木匠連忙對著遠處伸出了手。


    “等一下!我……”


    然而遠處的身影卻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隻是對著李木匠這邊揮了揮手,便自顧自的離開了。


    這也讓李木匠有些惆悵。


    即便皇袍披在身上,他終究還是成為了孤家寡人。


    “不錯了,知足吧。”


    人群的遠處,已然跳到樹梢之上的杜乘鋒,搖了搖頭。


    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很不錯了,眼下這位另一個世界的李木匠,既然也這麽講義氣,那他這邊能給出的,也就是這一場盛大的複仇,外加一世的榮華富貴了——至於這個李木匠想要的,他還真給不出來。


    畢竟說到底,他也不是這個世界的杜乘鋒。


    這個世界的杜乘鋒確實已經死了,他這邊能做的,也就是給另一個自己複仇而已。


    “不過這種事……也算是好事吧。”


    想了想之後,杜乘鋒便回去找到了武昭。


    既然這個世界的自己已經死了,那他這邊也就準備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又或者說,他們應該去到一個新的世界去了,去尋找其他世界中的自己。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想要先回一趟忘憂鄉,跟自己認識的那個李木匠喝一杯,也算是敘敘舊。


    但就在杜乘鋒這邊,和武昭一起回去之後,他卻得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那個與他熟識的李木匠,還有整個忘憂鄉,都已經被文曲星君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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