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不好意思,猴子不懂事,說著玩的。”


    一邊將那些大能們往書房裏推,翻身上岸的杜乘鋒一邊將那猴子往身後護。


    剛才那些大能們聯手轟殺襲擊者的出手,他可是感覺到了的,這樣的攻擊,他或許還能憑著鋼筋鐵骨抗一抗,但換成這猴子的話,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說到底,他跟這些猴子之間也算是有四千年的香火情分,眼下也沒辦法看著這猴子就這麽被當場打死。


    但或許是因為還不夠熟悉地形的緣故,杜乘鋒這邊往後推的動作,卻直接把那猴子推進了池塘裏。


    於是隻聽得噗通一聲,那人形猴子就再也沒了身影。


    哪怕杜乘鋒回過頭來看,也找不到那猴子在那裏了,池水仍舊是池水,裏麵別說猴子了,甚至連魚都沒有。


    那猴子,好像就這麽直接,溶進了水裏。


    “看來這一汪池水才是釣叟留下的真正寶貝啊。”


    有赤發紅髯的強壯老者不禁捋起了長須。


    “假作真時假亦真,真作假時真亦假……難怪我們一進來就會被壓了修為,原來這老東西的實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也就是說,那猴子還是假的?”


    杜乘鋒不禁跟著問了下去,他還是有點關心那猴子的去向。


    “可是剛才……”


    “真假,重要嗎?”


    赤發紅髯的老者走了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覺得是真的,那假的也會是真的,你覺得是假的,真的也會是假的……是真是假,存乎於心,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什麽。”


    “受教了。”


    杜乘鋒拱了拱手,無奈苦笑。


    老者的話他倒是聽明白了,但也正是因為明白,他才有點笑不出來——老者所說的無非就是心力那一套,所謂的心勝萬物,隻要意誌足夠堅定,萬事萬物皆會因意誌而改變。


    但問題也就在這裏了,就像那個釣魚老翁沒辦法用池塘給自己延壽一樣,在他知道了這池塘不過是幻境之後,他也沒辦法再讓那些猴子們出現在現實之中。


    至於剛才,那純屬意外,或許是他在撈魚時候撒到岸邊的水珠,幻化成了猴子的模樣,但當猴子落入水中之後,終究還是與水相融,回歸了它原本該回歸的地方。


    換句話來說,當他主觀上想要讓那些猴子出現的時候,那份來自釣叟的知識就會與這份主觀意誌彼此衝突,這份衝突一旦產生,那些猴子就不可能會出現。


    “不過……也算是好事吧。”


    杜乘鋒這樣想著。


    畢竟外麵的世界實在是太危險,隨便來個全盛狀態下的大能都能輕鬆屠滅掉所有猴子,所以與其把那些猴子喊出來送死,還不如幹脆由著他們在虛幻的世界中繁衍生息。


    至於生存空間的問題……大不了回頭把池塘擴大一點,這種事對他來說倒還算輕鬆。


    “總之,多謝解惑。”


    想明白了的杜乘鋒再一次對赤發紅髯的老者抱拳拱手,表示禮貌。


    不過那老者,卻搖了搖頭。


    “沒什麽解惑不解惑的,畢竟你也幫老夫磨煉了意誌,就當還你一報吧。”


    這樣說著,赤發紅髯的老者湊到杜乘鋒的身前,壓低了聲音。


    “老夫被這釣叟困住的時候,變成的獸身是一隻老虎。”


    “啊這。”


    杜乘鋒噎在了原地。


    他可是還記得,自己對那些老虎都做過什麽,還沒建城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攆著這些老虎跑了,而在猴子們逐漸開始拓展勢力範圍之後,他更是幹脆將剩下的老虎都送進了動物園裏。


    當然,其他動物們也是一樣,又或者說,沒有趕盡殺絕的目的,除了養殖起來好讓猴子們有肉吃之外,另一方麵就是為了盡可能的團結到這些同樣被困住的大能。


    可現在看來……


    “怎麽說,過過手?”


    杜乘鋒拿起了一旁的釣竿。


    若是在外麵,他或許打不過這個赤發紅髯的大能,但眼下在釣叟的洞府裏……作為這個洞府眼下的實際掌控者,他可未必會輸。


    “以後有機會吧。”


    出乎杜乘鋒的預料,這赤發紅髯的大能卻沒有表示出什麽敵意,而是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


    “等老夫把這次的感悟和收獲穩定下來,以後有機會,肯定還是要再跟你打一場的……老夫總覺得,跟你小子打,肯定能長本事。”


    “那也行。”


    杜乘鋒應下了這份邀約,看向老者的眼光也多了幾分尊重。


    和他想的不同,這赤發紅髯的老者並非是想要挾私報複,而是想要通過公開比鬥的方式增進彼此的本事,這種行為還是值得尊重的,他這邊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也就是這短暫的交流之後,這赤發紅髯的老者便與其他大能一起,一頭鑽進了書房之中。


    不過這老者去的還是晚了一點,隻因為眼下那本就不大的書架上,卻是一本書都沒有了——而當老者的視線掃到其他的大能身上時,那些早一步進入書房的大能卻已經直接眼觀鼻,鼻觀心,當場開始進入了沉思狀態。


    赤發紅髯的老者登時便火冒三丈,渾身蒸騰起熾烈的火焰。


    “真就一本都不給老夫留?”


    老者攥緊了拳頭,拳上躍動著憤怒的火光。


    “說好的大夥把那釣叟的知識分了,你們就來這個?”


    “這……”


    跟著進來的杜乘鋒看著如此場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種東西沒什麽藏私的必要吧?反正那些書抄一份之後就能變成兩份……要不幹脆這樣吧,在場有多少人數,我挨個抄一本,這樣大夥都有收獲,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書房中的大能們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


    “那就依恩公所言。”


    最後,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中年文士站了出來。


    “倒是我們小家子氣了。”


    “不至於不至於。”


    杜乘鋒擺了擺手,他其實能明白這種心思。


    雖說眼下在這個洞府裏,他們在麵對那釣叟的時候還算是同一陣營,但出了這個洞府,他們就又變成了競爭對手——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扣下一兩本書,讓其他人得不到全部知識,也是一種必要的防禦措施。


    不過杜乘鋒倒是不在意這回事,他是一開始就定下了要分贓的,那自然也願意將釣叟留下來的這些知識,全部公之於眾。


    反正隻是一些釣魚心得而已,這對杜乘鋒來說不算什麽。


    當然,在這些大能的角度,杜乘鋒這邊寫出來的東西也是可能藏私的——這也是為什麽杜乘鋒會允許這些大能先一步前往書房的原因,他們拿多少其實無所謂,反正他們如果想要確認知識是不是全本的,那還得重新把書都掏出來,再集體校對一遍。


    這樣想著,杜乘鋒便拿起了原本就放在一旁的空本子。


    心之所動,意之所往,在心力的作用下,原本空白的紙張上頃刻間便填滿了字跡——而在如法炮製了幾次之後,杜乘鋒便將那些書本給了這些大能們,供他們謄抄。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也順手給那郊狼抄了一份。


    畢竟這也是他來這裏的,最初原因。


    “伱為什麽要把這些東西給他們?”


    在看到杜乘鋒遞過來的書稿時,郊狼終究還是沒忍住,將杜乘鋒一路拽了出去。


    “你就不知道這些東西有多寶貴嗎?隻要有了這些東西,就能走上一條真正的大道,甚至能……”


    “甚至能取代那釣魚老頭的位置?”


    杜乘鋒撓了撓頭。


    “然後跟那老頭一樣死在池子邊上?”


    “這……”


    郊狼噎在了原地。


    好像確實是這樣。


    不管釣叟這條道路看起來多麽輝煌,多麽強橫,但作為這條道路的創始者,釣叟自己卻死在了這條道上。


    連創始人都因此而死,那他這樣的後來者……真的能做得比那釣叟更好嗎?


    “所以說啊,他們才隻會藏一兩本書。”


    這樣說著,杜乘鋒指了指屋內的那些大能們。


    “他們其實都很清楚,釣魚老頭的本事對他們來說,隻能算是一份參考,一份提供靈感的來源,所以能拿到一兩本,其實也已經足夠了……畢竟他們都有自己的道要走,有自己的心要修。”


    說到這裏,杜乘鋒特意看了一眼那赤發紅髯的老者。


    “就像剛才那個玩火的老頭一樣,你能想象他跟那釣魚老頭一樣,坐在池子邊釣一整天的魚嗎?”


    “什麽叫玩火的老頭!老夫乃是火德星君!”


    也就是這個時候,那赤發紅髯的老者卻伸著脖子喊了過來。


    “老夫怎麽就釣不了魚了!等會老夫就釣一天給你看看!”


    “啊這。”


    杜乘鋒不禁再一次撓了撓頭。


    就衝這暴脾氣,看著也不像是那種能釣一天魚的性子。


    “反正就,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


    郊狼歎息一聲,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曾幾何時,他還是教育這鐵皮人的那個,可誰能想到,眼下反倒是這鐵皮人開導起他來。


    不過眼下的他或許也確實需要開導就是了,畢竟那釣魚老頭在他心中的位置實在是太過重要,甚至可以說,那釣魚老頭是他的恩師也不為過——雖然實際上來說,他也已經清楚,這老頭從未將他當作弟子看待過,甚至也曾想過要了他的性命來延續己身。


    但無論如何,從他自己的角度來看,這就是他的恩師沒錯。


    對於這位恩師,他一向是又敬又畏的。敬是,敬對方那淵博的學識,和那份將他領到天上的指路之恩。畏,則是畏懼那份恐怖的實力,以及那份視天下萬物為芻狗的冷酷心思。


    可現在,他的恩師終究還是死了。


    死在了自己最擅長的道統之上。


    “那……我們就先走了。”


    也就是這郊狼還在原地呆立的時候,書房中的大能們卻已經走了出來。


    “手稿已經全部抄完了,恩公確實敞亮,內容一字不差,真是高風亮節……以後若是恩公有難處,我等必會助恩公一次,以報此恩。”


    “那別的呢?”


    杜乘鋒看向了臥房的方向。


    “床的話你們真不要嗎?真不要我就留下了。”


    “恩公說笑了,些許凡物又哪裏值得這樣。”


    那須發皆白的中年文士再一次站了出來,對著杜乘鋒拱了拱手。


    “既然是恩公帶著我們脫離了困境,我們自然也不會不知回報……眼下別說那張床了,甚至就連這洞府,乃至於那釣叟的屍身,我們也都絲毫不取。”


    這樣說著,像是擔心杜乘鋒還會推諉一樣,那些大能們瞬間變化為道道流光,消失在了池塘的底部。


    池塘的底部,是通往外界的孔洞,很顯然,這些大能幹脆直接跑了。


    “啊這。”


    杜乘鋒半天說不出話來,要知道他這邊還有話沒問完呢。


    留床給他,他能理解,畢竟這是他親口說出來的想要的東西。留洞府給他,他也能理解,畢竟這偌大的洞府雖然貴重,但也不可能被憑空搬走——可問題也就在這裏了,相比較前兩個明顯更為貴重的東西,這些大能們卻偏偏將那釣叟的屍身放到了最後。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那屍身比那張床,那些書本,乃至於整個洞府本身,都還要更加重要?


    “這不就是一具屍體嗎?”


    疑惑的杜乘鋒幹脆湊到近前,照著那釣魚老頭的屍身踹了一腳。


    他沒感覺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屍體就是屍體,或許是因為死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屍體本身還算是有點彈性——但無論如何,屍體就是屍體,這玩意還能有什麽說法嗎?


    “哎,那個誰。”


    想不明白的杜乘鋒幹脆回頭看向了郊狼。


    這郊狼比他上天早,肯定比他懂得多,所以這屍體真有什麽說法的話,這郊狼肯定也……


    “哎!你幹什麽!”


    也就是這個時候,杜乘鋒卻突然看到,那郊狼竟張著血盆大口,向他的方向猛撲過來!


    緊接著,釣魚老頭遺留下來的那具屍體,便被郊狼一口吞入了腹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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