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伏牛山上(二)


    阿依汗俏臉一板,忽爾使勁甩脫他手,哼了一聲,道:“怎麽我,我個沒完啦?回答不出來了吧?是不是不敢說啊?這些日子你心神恍惚,多半是在想著哪家俊俏的大姑娘罷?或者是那位如花似玉的西域公主,是也不是?”


    江浪臉上一紅,支吾道:“也不知艾達娜跟她師父現在何處?”


    阿依汗秀眉微揚,慍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江掌門現下正在想的可不止艾達娜公主一個兒罷?哼!”


    江浪點了點頭,歎道:“不錯。+◆,除了艾達娜,我也在想著蓮兒!這麽久不見,也不知她現下怎麽樣啦?”頓了一頓,又道:“蓮兒於我恩情不淺。我真的很想早點兒見到她。”


    他說到這裏,腦海中閃過鄧蓮兒秀麗嬌美的麵貌身形,想起她的一顰一笑,想起她陪伴自己在姑蘇城各處東尋西找、持圖打探妻子的情形,默然不語。


    阿依汗俏臉上薄含怒色,扁了扁嘴,道:“噢,我本想問個清楚明白,你倒是自個兒先行不打自招啦。看來還真是一個風流多情的郎君。好,好!”


    江浪眼望妻子微微撅起的櫻唇,一怔之下,心中頓感自慚形穢,歉然道:“阿依汗,其實你和蓮兒、艾達娜都是好姑娘。是我不好,我貪心,我對不起你們……”


    阿依汗不待他說下去,突然伸過手來,按住了他嘴,搖了搖頭,幽幽的道:“江郎,現下你再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兒遲了?”


    江浪又是一怔,呆呆的瞧著妻子。


    阿依汗仍自板著臉道:“你若是不敢承認自個兒是在偷偷想著蓮兒妹子,我便不會再跟你說下去啦。哼。”


    江浪聽得不明所以,隻是呆瞧著妻子,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一時之間,兩人相對不語。


    隔了半晌,阿依汗再也無法矜持,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向丈夫狠狠白了一眼,卻已笑得彎了腰,嬌聲笑道:“罷了,罷了!適才我是跟你鬧著玩呢。我知道你擔心我會著惱,是也不是?”頓了一頓,又道:“其實那天我曾經想到一些線索,隻是這些日子大夥兒匆匆趕路,便忘了告訴你啦。今晚芸兒和憐姊姊無意中提及,我忽然又想起來了,這才專門來稟明夫君的。哼,瞧你這副呆樣,嚇得甚麽似的,當真……嘻嘻!”


    江浪見妻子一忽兒佯嗔詐怒,一忽兒柔語淺笑,一忽兒一本正經,一忽兒嬉皮笑臉,怔了一怔,當真是哭笑不得。


    這當兒但見她笑得花枝亂顫,燈光下嬌滴滴越顯得容色嬌豔,神態柔媚,他一望之下,心頭不禁怦然而動。


    隻是江浪一向對這位嬌妻敬若天人,適才冷不防被她半真半假的一番揶揄取笑,不由得一陣奇窘。此刻方始長長籲了口氣,苦笑搖頭,卻不說話。


    阿依汗嘴角邊似笑非笑,皺眉道:“咦,怎麽又是苦笑,又是搖頭,還不說話?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麽,人家是跟你鬧著玩呢!唉,真是個呆郎君!”


    江浪道:“我怕自個兒說錯了話,惹你心下不快。現下你又有懷了身孕,更加不能著惱。”


    阿依汗小嘴一扁,嬌嗔道:“怎麽,難道我在夫君心目中是個母大蟲麽?”


    江浪一笑,搖頭道:“當然不是。娘子在我心裏,永遠是天上的七仙女下凡。七仙女又怎會是母大蟲?”


    阿依汗格格嬌笑,又白了他一眼,啐道:“呸,好端端的一個老實人,卻不知跟誰學得這般貧嘴貧舌?”她語聲忽轉溫柔,又道:“江郎,我知道當日鄧蓮兒妹子對你不離不棄,甚至還離家出走,幫助你尋訪我的下落,這份情義,又豈能相忘?剛才我故意假裝生氣,試探於你。隻不過呢,你若是不承認自個兒心裏在念著她,那才當真是個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負心漢子呢!”


    江浪聽得妻子之言,心中百感交集,喉頭哽住了,說不出話來。


    阿依汗仰起頭來,望著他的眼睛,接著道:“江郎,等拜見我娘之後,咱們便設法和艾達娜、蓮兒團聚。到時候夫君要去哪裏,我們幾個便跟著去哪裏。你說好不好?歸農種田也好,捕魚打獵也好,重做鏢頭也好,闖蕩江湖也好,總之全都聽你的主意。”


    江浪心頭一熱,點頭笑道:“這就叫作‘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阿依汗美目流波,緩緩道:“隻要是跟你在一起,天涯海角,荒山大澤,都沒甚麽分別。我要你記住,自今而後,無論你要做甚麽決定,我都會依你的。你無須顧慮太多。江郎,你明白了麽?”


    江浪驀地明白妻子的心思,眼圈一紅,哽咽道:“阿依汗!”


    阿依汗嬌聲應道:“嗯,江郎!”盈盈一笑,臉上猶如開了一朵花。


    小兩口相視而笑,心中均感說不出的甜蜜喜樂。


    阿依汗伸出纖纖素手,拿著丈夫的手,將他右臂圍住了她纖細柔軟的腰肢,輕輕靠在他的懷裏,柔聲道:“江郎,這幾日你是不是還有別的甚麽煩惱?好像不光是惦記蓮兒妹子和艾達娜公主罷?我瞧你心不在焉似的。”


    江浪歎道:“的確有幾件事情,令我思來想去,隻不過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唉!”


    阿依汗一張嬌臉微微抬起,俏目一轉,微笑道:“江郎,要不要我先替你分說剖析一下?”


    江浪點了點頭,怔怔的望著她臉。


    阿依汗抿了嘴笑了笑,一凝思間,輕聲道:“其實要我說啊,現下你心中真正想不通的,無非是……”


    江浪見妻子忽然住口,直是笑吟吟的瞧著自己,急道:“好阿依汗,你快說下去啊,別賣關子啦。”


    阿依汗一笑,沉吟道:“你連睡覺之時說夢話都常常念著蓮兒和艾達娜二位妹妹的名字,這一節,待會兒再說。不過,你的心事之一,自然是為什麽蓮兒妹妹沒有跟著芸兒和表哥一同前來接你,是也不是?”


    江浪點點頭,道:“不錯!如果蓮兒知道我回來了,相信她一定會來見我的。”


    阿依汗笑道:“你也別太多慮了。如今巨人幫一幹人在江湖上攪風攪雨,毒龍尊者又推波助瀾,這叔侄二人一東一西,相互呼應,將中原武林搞得一塌糊塗。這個時候,蓮兒妹子武功未臻上乘,貿然行走江湖,未免多有不便。”


    江浪側頭想了一陣,點頭道:“不錯。蓮兒的武功不高,這個時候,的確不宜在江湖上露麵。”


    阿依汗又道:“除此之外,夫君所慮者,自然還有彌勒佛廟的那位證覺小和尚之死因,是也不是?”


    江浪一怔,道:“這事你也知道啦?嗯,莫非是憐姊姊告訴你的?”


    阿依汗點頭一笑,說道:“那晚彌勒佛廟之事,是有一些蹊蹺。自家夫君被人誤會,賤妾又豈能置身事外,渾渾噩噩?其實這件事憐姊姊和我私下裏早已商量過啦。”


    江浪搖頭歎道:“可是我至今也猜不出,證覺和尚為什麽深更半夜跑到一個婦人房外?還有,他又是怎麽死的?他所中五毒教的‘蛇蠍粉’之毒又是從何而來?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唉。”


    正自歎息,忽覺一隻柔膩溫軟的小手伸到自己左頰之上,輕輕撫摸。


    卻見阿依汗淺笑嫣然,燈光下人美似玉,柔聲道:“江湖險惡,其實最險惡的還是人心。江郎,你為人心地善良,既無害人之心,又無防人之意,是個真正的君子。隻不過,好教夫君得知,世界上人心鬼蜮,最是防不勝防。相信這件事終有水落石出之時。現下你也不必想得太多。”


    江浪聽妻子言下之意,似乎已有了若幹頭緒,心念一動,問道:“對了,你剛才說有事要跟我商量,到底是甚麽事啊?”


    阿依汗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日在天狼堡客廳之時,我曾向南宮夫人問及那幅中堂之事?就是上麵畫著一位騎著一頭毛驢的青袍老者的那副水墨畫?”


    江浪聽了這話,登時想起當日在天狼堡做客之時,妻子曾對懸於中堂的一幅水墨畫甚為好奇,他依稀記得,那副畫中確有一位騎驢老者的背影。


    他點了點頭,道:“我記起來了。那幅中堂畫得很好,時日也很久遠了。怎麽啦?”


    阿依汗淡淡一笑,道:“江郎,你可別忘了,其實我也跟著義父學過畫的。”


    江浪笑道:“那是自然不會忘的。當日在烏孫王後寢宮之中,我可是見到你所畫的不少本人畫像呢。”說到這裏,想起妻子被困王宮兀自思念自己的深情,抱著她的雙臂緊了一緊,又低頭親了親她的右頰。


    阿依汗伸手摟住丈夫的頭頸,輕輕歎息一聲,心中充滿了柔情。


    小兩口溫存纏綿了一會。阿依汗忽又掙脫丈夫,臉上紅豔豔的,身子向旁移開了些,嗔道:“都是你不好。怎地把我的話題岔了開去,你還想不想聽?”


    江浪一笑,當下雙手扶膝,正襟端坐,道:“好,是我不好,不該打岔。那你快說下去吧?”


    阿依汗吃吃而笑,又白了他一眼,道:“我記得大約是在十四歲那年,曾在義父書房中見過一張同樣的畫像,所畫之人,也是這位騎驢老者。據義父言道,那畫中之人是他的授業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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