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伏牛山上(一)


    遊去病長長籲了口氣,正色道:“無論如何,今兒打賭,終究是老夫輸了。⊙頂點小說,莫說二百招,再鬥個二百招,我也未必能打贏你們五人聯手。嘿嘿,老夫本想大開殺戒,先給貴教公孫教主一個下馬威,以報先兄之仇。可惜,唉……”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花小憐忽道:“遊前輩,您老人家乃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人,一言九鼎。今兒咱們打賭之事,尊駕須得說話算數哪!”


    遊去病點點頭,傲然道:“那是自然!小姑娘又何出此言?今夜遊某既然打賭輸了,自當不再為難各位。至於貴教公孫教主麽,想必已收到老夫托少林至善方丈轉交的那封信啦。相煩各位再捎個信給你們公孫教主,改日老夫自當登門向她老人家領教高招!”


    他說到這裏,向公孫白掠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淡淡的道:“公孫公子,看來你……你們的運氣倒是不錯。老夫隻道武林中出了一個公孫白,已是了不起之至。想不到這位神拳門的江掌門更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俠。看來世事難料,公孫公子,你好自為之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公孫白將折扇在衣領中一插,向遊去病一揖為禮,神色木然,緩緩道:“事到如今,多言無益。遊前輩也好自為之。請!”


    眾人見遊去病這個深不可測的大魔頭親口答允不再為難己方,均是歡喜不勝。


    遊去病向江浪點一點頭,又環顧大堂,哈哈一笑,驀地裏拔身而起,忽喇喇一聲,衝破屋頂,騰空直飛出去。


    眾人正相顧詫愕間,又聽得呼呼風響,黃光閃處,一件物事從屋頂破洞中斜斜掉了下來,啪的一聲,不偏不倚的落在櫃台之上。


    燭光搖曳之下,照得甚是分明,那物竟是一錠黃澄澄、亮晃晃的金元寶。


    但聽店外鎮上遊去病縱聲長嘯,聲若龍吟,四野皆驚,綿綿不絕,頃刻之間,嘯聲由近而遠,已在數裏之外,當真是去若神龍,矯夭莫知其蹤。


    眾人紛紛奔出門外,來到院中。但見明月在天,銀光匝地,四下裏清風動樹,蟲聲唧唧,哪裏有半個人影?


    花小憐秀眉一蹙,搖頭歎道:“好家夥!這等深厚的內功,幾乎與公孫教主她老人家不相上下啦。”


    顏四娘也歎了口氣,道:“是啊,想不到當今武林竟有這等可怕的高手!幸好這個毒龍尊者說話算話,他與江姑爺打賭輸了,居然心甘情願的離去,甚至連賠償毀壞客棧的金子也結清啦。唉,好險,好險!”


    韋大鵬向江浪道:“想不到江姑爺年紀輕輕,劍法上的造詣,竟已達到如此高明之極的境界。今夜之事,多虧了姑爺出手,救下我韋二。江姑爺,屬下好生佩服!”


    江浪微微一笑,搖頭道:“韋二叔言重了。”


    公孫白也按著心口,咳嗽了兩聲,向江浪笑道:“韋二叔所言確甚有理。正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江兄弟,想不到短短半年光陰不見,你的武功和見識竟然變得如此了得,竟如變了一個人一般。今晚打賭退敵,化險為夷,當真多虧了兄弟。看來我那位阿依汗大表妹果然慧眼識英雄。哈哈!”


    江浪見月光下四個人都目不轉瞬的瞧著自己,很是不好意思,忙道:“公孫公子過獎啦。各位,適才大夥兒以五敵一,個個出力不小,我江浪又豈敢貪功?”


    公孫白等盡皆哈哈一笑。


    花小憐一雙妙目凝視著江浪,嘴角蘊笑,忽道:“江姑爺,適才你可曾見到大小姐和芸兒?她姊妹二人都沒事罷?”


    江浪點了點頭,正待答話,忽聽得不遠處對麵屋頂上一個銀鈴似的聲音笑道:“我姊妹倆好得緊,憐姊姊不用擔心!”


    溶溶月色之下,衣袂帶風,人影晃動,隻見大門口並肩走來兩個一模一樣的美貌女子,嫋嫋婷婷,飄行甚快,自然是阿依汗和律靈芸姊妹到了。


    顏四娘笑道:“咦,兩位小美人兒,卻不知你們哪個是大小姐,哪個二小姐?你倆一模一樣,若然不說話,卻教人好生難以辨認哪。”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盡皆啞然失笑。


    花小憐向左側之女道:“適才當真好險。芸兒,大夥兒都沒事罷?”


    左首的律靈芸格格一聲輕笑,搖頭道:“小憐姊妹不必再擔心。大夥兒都很好。適才我和姊姊都伏在對麵雜貨鋪房頂看得明明白白,毒龍尊者破屋而出之後,便即展開輕功,如一溜煙般朝著東南方向而去。現下早已走得遠了,多半是不會再回來羅唕啦!”


    江浪早已迎上前去,握著妻子的小手,低聲問道:“你倆怎地還在鎮上?我明明見你們出了鎮子。”


    阿依汗抿嘴笑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有危險。可是,我也不放心你啊。”


    原來她姊妹二人先前並未當真離去,待得江浪轉身入內,便即悄悄的去而複回。隻是又不願被人察覺,因此施展輕功,雙雙隱藏在附近的房頂樹梢,遠遠觀鬥,待見到毒龍尊者認輸而去,這才出聲現身。


    眾人聚在客棧院中,商議行止。


    韋大鵬問道:“四娘,現下強敵已退,咱們該怎麽辦?”


    顏四娘向大堂中回頭一張,眼見桌倒凳翻,遍地狼藉,搖頭歎道:“毒龍尊者這麽一鬧,這間客棧是不能再住啦。無論毒龍尊者會不會反悔重來生事,咱們都不可不防。江姑爺,大小姐,二小姐,表少爺,依屬下之見,大夥兒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各位以為如何?”


    阿依汗微微頷首,微笑道:“顏堂主,既然家母請你率領各位前來迎接我夫婦,此番途中,自當由你來發號施令才是。非常之時,一應行止,顏堂主盡可便宜行事,也不必事事向我們請示。”


    顏四娘哈哈一笑,點頭道:“大小姐果然通情達理,不愧是相府長大的大家閨秀。既然如此,屬下恭敬不如從命啦。嗯,各位,風緊,扯呼!”


    於是眾人又接回鄭夫人娘兒仨、程娘子等人,收拾行李,仍是兩車九騎,計一十四人,連夜離開貞元集,繼續趕路。


    宋柱、韓波等“遠山堂”一幹弟子在韋大鵬率領之下,仍是或明或暗,在外圍護衛。過了長安城後,更有陸續趕來的水天教“青雲堂”、“追風堂”等分舵人馬沿途接應。


    毒龍尊者果然言而有信,自從那夜打賭輸了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當晚惡鬥之中,顏四娘和公孫白均被毒龍尊者打得吐血,差幸二人功力深厚,一路上各自調理內傷,日漸好轉。


    江浪、花小憐、韋大鵬等個個俱是武學高手,阿依汗、律靈芸、菊梅鶴諸女也均身手不弱,更兼水天教各堂弟子在前清道,左右衛護,這等陣仗,除非遇到毒龍尊者這等大魔頭,難以應付,至於等閑的盜賊土匪,綠林豪士,連菊梅鶴三女也即行隨手打發了,自也無須放在眼裏。


    因此一路行來,巨人幫一幹人雖則鬧得江湖上道路不靖,烏煙瘴氣,於江浪等人而言,卻已無半分凶險。


    自從那晚毒龍尊者惡鬥之後,住宿打尖之時,花小憐常自照料公孫白療傷,顯是感念他舍命相護之情。


    行得七八日後,一行人已到了河南境內。


    這一日在一家荒村野店中宿歇。晚飯之後,江浪獨坐油燈之前,正自呆呆出神,忽聽得屋外腳步細碎,卻是阿依汗笑吟吟的推門進來。


    江浪見妻子巧笑嫣然,麵溢春花,連忙起身迎上,握住她手,扶她在床沿坐了,問道:“甚麽事,怎地笑得這麽開心?啊,對了,你不是和芸兒、憐姊姊都在鄭三嫂房裏學女紅麽?是不是咱們孩兒的衣衫做好啦?快拿給我瞧瞧罷。”


    原來數日前阿依汗無意間從小鄭鐺口中得知乃母是刺繡好手。不知怎地,竟爾激起了母性,便即央求鄭夫人教導自己縫製嬰兒衣衫,以便日後留待尚在腹中的孩兒穿。江浪、律靈芸、阿依汗等勸她不必太辛苦,她也不聽。


    阿依汗自幼長於西域的大漠草原,於中土的女紅之技甚是陌生。她念及自己既為人婦,又行將為人母,因此學習針黹女工之心甚切。


    律靈芸、花小憐拗她不過,隻好依了她。那日行經一座小鎮,三女相偕到布莊買了一匹布,興興頭頭的一齊跟著鄭夫人學起女紅來。


    這當兒阿依汗聽了丈夫之言,搖了搖頭,淺淺一笑,反握住他手,輕聲道:“嬰兒的衣衫還沒做好,暫時可沒甚麽給你瞧的。江郎,你且坐下,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江浪笑了笑,和阿依汗並坐床沿。


    他一轉頭間,燈光下見嬌妻一張俏臉紅撲撲的,如玫瑰花瓣兒一般,豔麗不可方物,心中一蕩,便湊過嘴去,在她左頰上輕輕一吻。


    阿依汗嘻的一笑,伸手推開了丈夫,輕聲道:“先別胡鬧。我有話問你,你須得從實招供,可不得瞞騙於我。”


    江浪笑道:“娘子明鑒,我又幾時瞞騙過自己的老婆大人?”


    阿依汗白了他一眼,嬌聲笑道:“是嗎?那你且告訴我,適才你一個兒獨坐燈前,呆呆發怔,是在想甚麽人,想甚麽事?”


    江浪一愣,囁嚅道:“我,我……”


    最近比較忙,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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