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慈父情懷


    六十八、慈父情懷


    江浪得勢不容情,猱身而上,指點肘撞,拳打足踢,身形如風如火,頃刻間連攻七八招。


    江浪忌憚血手上人的“大手印”功夫,不敢直攖其鋒,索性製敵機先,來個“亂拳勝神拳,無招勝有招”,自顧自的一輪搶攻,卻逼得血手上人隻有招架之功,哪裏還有機會出掌?


    苗飛在旁早已大呼小叫,不住數數:“五招,六招,七招,八招,九招,十招!十招到了,二位,停手。喂,停手啦!”


    在場眾人眼見江浪身形飄忽,滴溜溜地繞著血手上人轉個不停,揮拳生風,踢腿有聲,著著逼緊,門路精奇,竟爾越打越快。一時間俱各瞧得目眩心驚,張口結舌。


    鬥到分際,江浪攻勢戛然而止,左足一彈,一個“平沙落雁”,飄身躍在一丈之外。


    隻見他不丁不八的站著,抱元守一,含笑道:“上人,承讓了!”


    血手上人被江浪一輪狂風暴雨般的攻勢逼得一味擋架,好不狼狽,焉有餘暇施展自己的成名絕技“大手印”功夫?


    他一怔之下,登時狂怒不可抑製,驀然間一聲暴喝,紅影晃動,猱身而前,呼呼呼呼連發四掌。


    掌風甫及,江浪鼻端已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之味。他心頭一凜:“好厲害的血砂掌!”當下側首避過,在雪地之中展開輕功,竄高縱低,騰挪跳躍,奔馳來去,當真是其捷也如飛鳥,其滑也似遊魚,矯夭也莫知其所蹤矣。


    血手上人掌掌落空,步步後人,驚怒交迸,始知這個少年雖貌不驚人,藝業卻著實驚人。眼見他左邊一拐,右邊一彎,東一晃,西一斜,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委實難以捉摸,無從攔截,遑論對掌拆招?自己這套縱橫西藏無敵手的密宗“大手印”功夫已然使得上下翻飛,淩厲威猛,諸般奧妙變化端的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直可說至矣盡矣,蔑以加矣。


    饒是如此,江浪卻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掌指翻轉,揮灑自如,竟不與之交接。


    但見血手上人展開輕功,掌影飄飄,大袖飛舞,攻勢越發淩厲無倫。然而江浪的“浮光掠影”輕功委實太過玄妙,頃刻之間,兩人又拆了三十餘招,血手上人的毒砂掌卻也傷不到他。


    火光映照之下,哈克劄爾、馬立克等哈薩克數千官兵直瞧得眼花繚亂,心驚肉跳。眾人平日裏殺狼射雕,久經沙場,卻哪裏見過血手上人和江浪這等飄忽靈動、神妙無方的上乘功夫?


    苗飛也自又驚又喜,雙眼發亮,喃喃自語:“想不到江浪這家夥近來功夫又進步了許多。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早知道也不必顧忌這個賊禿了。當真是太好啦!”


    他忽然高聲叫道:“四十招到啦,大和尚,你還不住手?到底還要不要臉?”


    血手上人老臉一紅,攻勢卻絲毫不緩,叫道:“這位江施主隻不過輕功高明,逃得快而已。有本事,敢不敢硬接我一掌!”


    江浪聞言,當即身形一緩,拿樁站定,立個門戶,叫道:“好罷,晚輩便接上人一掌!”


    他這句話甫一出口,血手上人一聲獰笑,更不遲疑,身子已縱在半空,掌影翻飛,向他頭頂及胸口同時拍落。


    江浪一下子便被籠罩在“大手印”功夫的掌影之下,心想:“血手上人說得也有道理,我老是閃避,終究無用。我早也該接他一招試試!”陡地右手五指翻轉,護住頭頂,一招“羚羊掛角”;同時左手一斜,飛指而出,五指成蘭花之形,一招“雲卷雲舒”。


    這兩招俱是“蘭花神指”中的精妙點穴功夫。


    血手上人雙掌齊出,滿擬可將這少年打得吐血倒地。


    不料他手掌剛剛打到半途,鬥見江浪右手食中二指斜指自己右腕的“會宗穴”和“陽池穴”,指尖奇特古怪;左手食指所向,竟是自己掌心的“勞宮穴”,更奇的是,無名指隱隱對準了他掌緣的“前穀穴”。


    倘若這兩隻手掌繼續拍擊下去,隻怕“血砂掌”未及傷敵,血手上人自己雙手先已廢了。


    這一下變起俄頃,這少年竟爾以指法硬接自己的掌法,隻不過他出手之快,認穴之準,變指之奇,拿捏之精,血手上人生平實所罕見。


    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間,血手上人大駭之下,忙不迭的雙掌齊收,一個“鷂子翻身”,雖在半空中無所憑依,卻也能轉折自如,身形晃處,已倒竄出三丈開外。


    江浪不待血手上人再行發招,當即收掌後躍,躬身抱拳,叫道:“上人,承讓啦!”


    說著轉過身去,徑自向哈克劄爾和苗飛二人走去。


    血手上人呆立當場,望著自己瘦骨梭梭的一雙大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一生曆經無數驚心動魄的激鬥惡戰,罕有匹敵,不期今晚在這西域邊陲之地,竟會遇到這般了不起的少年高手。


    霎時之間,鎮外眾兵猛地爆出震天價的一片彩聲,人歡馬嘶,聲震群山。


    哈薩克人勇悍善戰,最是崇敬英雄好漢。今夜人人親眼所見,血手上人和江浪兩大高手翻翻滾滾的惡戰數十合,二人兔起鶻落,虎躍豹翻,武功既精,身手複快,這番既凶險萬分又精彩絕倫的激鬥,不但從所未見,抑且從所未聞。


    片刻之間,轟然喝彩之聲此伏彼起,更有不少士兵或挺長矛,或舉腰刀,或晃火把,大聲歡呼叫好。


    馬立克和木依丁一左一右,拉著江浪的手,齊叫:“師父,好厲害!”


    哈克劄爾也喜得晃頭搔耳,樂不可支。他快步迎上江浪,拍著他肩膀,讚道:“兄弟,真乃好男兒也!”


    苗飛也自喜動顏色,笑而不言。


    過了好一陣,聲音漸漸靜了下來。江浪與哈克劄爾說了幾句話,卻見苗飛一直默不作聲,隻是不停在一眾官兵之中探頭張望,臉現詫異之色,便問:“苗大哥,咱們下一步該當如何?”


    苗飛轉過臉來,嘴角微斜,淡然道:“不是咱們該當如何,是這位西藏大和尚該當如何?”


    便在這時,在場數千道目光盡已皆射到血手上人臉上。


    血手上人臉上肌肉抽動,神氣甚是難看。他呆立片晌,大踏步走到哈克劄爾身前,雙手合十,躬身道:“太子殿下,老衲師徒多有得罪。今日既然落敗,一憑殿下發落。”


    說著雙目一閉,兩手反剪,一副甘願就縛的模樣。


    剛堅等四名年輕僧侶齊叫:“師父!”


    血手上人睜開眼來,回頭對四僧道:“既然為師的沒能在十招之內打敗江施主,按說早該束手就擒。可笑為師執迷不悟,定要出醜,你們幾個,還不快快放下兵刃,更待何時?”


    剛堅等四僧麵麵相覷,一遲疑間,紛紛將手中佩刀拋在雪地之中。四人依樣葫蘆的各自雙手反剪,大踏步走到師父身後,束手就縛。


    苗飛微微一笑,眼光轉向哈克劄爾,說道:“太子殿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啦。既然客棧已被燒,江兄弟和苗某無處容身,想要在貴軍營中找兩個帳蓬好生歇息一下,不知道可否行個方便?”


    哈克劄爾喜出望外,轉臉向馬立克道:“趕緊準備兩匹快馬,替小王照顧苗三爺和你師父好生歇息!記住,一切依著我這兩位兄弟的指示。還有,把最好的帳篷留給他們!”


    馬立克便即喜孜孜的伸手相邀,敦請江苗二人上了馬,手執火把,當先帶路,離開眾官兵。


    江浪隨著苗飛離去之時,回頭望去,隻見哈克劄爾親自伸手相扶,對血手上人道:“聖僧快快請起!小王一向久仰上人的威名,今日得見高賢,幸何如之?先前之事,皆是誤會,聖僧隻管放心,我哈薩克三軍上下,決無對上人半分不敬之意。”


    血手上人臉有慚色,合十為禮,喟然道:“老衲一時糊塗,誤聽了末振將那小子的言語。前日派遣小徒衝撞了太子殿下,真是罪該萬死!”


    哈克劄爾微笑道:“既是一場誤會,此事便無須再提。小王一直有個心願,想請聖僧屈駕,赴我軍營一敘,不知道佛駕尊意若何?”


    血手上人垂首道:“既承雅愛,敢不從命?”


    於是三千官兵簇擁著哈克劄爾和血手上人一行,緩緩返回中軍大營。


    這邊廂三人早已馳出半裏之外。途經鎮上之時,眼見眾官民群相潑水酒雪,已將孫家客棧的大火撲熄。


    饒是如此,客棧樓舍的屋牆已被烈火燒塌了半邊,再也不能住人了。


    江浪翻身下馬,呆呆望著斷垣殘壁,凝立不動,心中歎息:“孫掌門夫婦經營多年的客棧,從此灰飛煙滅了。”


    他自來到西域,數日來一直住在這裏。眼見好端端的一間客棧被付之一炬,心中不能無感。


    苗飛卻不下馬,四下一打量,道:“走罷!”


    三騎出了小鎮,折而向東。馬立克仍是手持火把,一馬當先,在前領路。江浪與苗飛並騎在後跟隨。


    江浪見苗飛雙眉微蹙,若有所思,奇道:“苗大哥,怎麽啦?”


    苗飛略一沉吟,回望了身後小鎮一眼,問道:“馬立克,這幾日先鋒大營沒甚麽事罷?是不是有甚麽大人物到了?”


    馬立克一呆,撥轉馬頭,望了望著苗飛,支吾道:“沒,沒什麽啊。苗三爺,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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