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清涼八打


    五十六、清涼八打


    司馬元忽然冷笑道:“孫掌門,你以為隻有江浪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麽?錯了,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適才貴派師徒還在山洞探寶之時,這裏已有十六位當家的猜出閣下身份了。又豈獨江浪兄弟為然?”


    田七也道:“司馬幫主說得不錯。中原武林之中,哪個不知九江府的‘鐵扇門’被死對頭‘神農教’逼得走投無路,東躲西藏,成了喪家之犬?孫掌門,貴派一幹人等逃到西域,其實便是躲避‘神農教’來了,是也不是?啊,對了,聽說閣下年輕之時,憑著手中一柄鋼骨折扇,闖下了好大的萬兒。想不到你也對‘烏孫寶藏’這調調兒動了貪念,說起來,咱們倒是誌同道合。哈哈!”


    孫伏虎聽到關外和中原兩大黑道梟雄同時搶白自己,雖然明白他二人是故意化解自己對江浪的怨氣,也自將信將疑,心中暗忖:“難道我‘鐵扇門’來西域之事,當真整個中原武林都已知曉?”


    司馬元和田七都是老於世故、久曆江湖之人,適才察顏觀色,立時便從江浪、孫伏虎、苦因三人對話之中推測出個中玄機。


    江浪聽了田七之言,心中一動,瞪眼望著孫伏虎手中的摺扇,暗想:“這柄扇子原來是‘鋼骨折扇’。看來必是一把殺人的利器。”隨即又想起苗飛推測的“黑熊之死”,登時恍然大悟:“啊,是了,黑熊死的時候,咽喉中露出一個深洞,顯然是被人用一根細長的物事穿喉而死。這柄折扇合攏之後,豈非正好可以刺穿敵人喉嚨?”


    正尋思間,猛聽得身後響起苦因大師的聲音:“江施主小心!”


    江浪一驚,陡覺風聲颯然,迎麵白影一晃,卻是孫伏虎撲上貼身疾攻,左掌已向自己肩頭劈了下來。


    江浪未及避讓,危急中當即橫臂一封,意欲硬擋硬架。


    豈知孫伏虎左掌剛到中途,倏地變掌為指,食指和中指斜斜探出,成剪刀之形,同時點向他右腕的“會宗穴”和“陽池穴”,變化之奇,出指之快,江浪生平從所未見。


    江浪又驚又奇,急忙變招,左手食指和中指也即一揚,使出“蘭花神指”,以指對指,倏地反點他兩根點穴的手指。


    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間,四指相觸,二人同時身子一震,一齊向後躍開。


    孫伏虎不住上下打量江浪,叫道:“好指法!江浪,你在我店中住了多日,我隻道你點穴功夫不措,倒是沒瞧出來,你的指上勁力如此強勁!好,亮兵刃罷。孫某討教老弟的高招。”


    扇柄一擺,一招“鷹擊長空”,身隨扇起,從半空中撲擊而下,身法快捷無倫。


    江浪雙指兀自撞得痛不可當,刷的一聲,拔出了白雲劍,心下正自驚疑,猛地頭頂風聲呼呼,扇柄已徑點他頂門“百會穴”。


    他見來勢猛惡,不敢硬接,當即側身閃開,劍尖反撩而出。不料那扇柄又即中途變招,忽地轉彎,嗤的一聲,又擊向他頸後“玉枕穴”。


    這一下來勢更是突兀之極。江浪大駭之下,急忙縮頭撤劍,向旁躍出,但聽得嗤嗤裂帛聲中,扇柄頂端已從他後腦骨邊緣直擦過去,後頸中一陣劇痛,宛似刀刮。


    幸虧他輕功高明,身法奇快,否則,但教躲得稍慢片刻,難免立有頭碎腦裂之虞。


    饒是如此,江浪頭上所戴的皮帽也被扇柄撕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但覺後腦涼颼颼地,一刹那間,背上驚出了一陣冷汗。


    江浪自“陷空島”藝成以來,尚是初次遇到這等功夫已臻第一流的當世武林高手。


    孫伏虎見他變色斜睨,臉有懼意,也自暗暗駭異:“這小子身手敏捷,應變奇快。倒是個了不得的人才。隻不過他動手之際,身法略嫌稚嫩,顯然實戰經驗尚有欠缺,功力火候似乎還未臻上乘。”


    當下得理不讓人,縱身上前,招式又變,手中折扇儼然成了判官筆和點穴撅,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迅捷無倫的連連點去。


    但見他身隨扇走,一把扇柄指東打西,上下翻飛,招數靈動,變幻巧妙,越打越緊,奇怪的是,每一招每一式竟自不離江浪周身大穴。


    江浪越打越驚,迭遇險招,當下展動長劍,緊守門戶,竄高伏低,東躲西避,情勢甚是狼狽。


    孫伏虎手中扇柄幻成一道光網,呼喝連連,“清涼扇”看家本領一招招的使了出來,如疾風,如驚雷,如閃電,靈動飄忽,變幻無方,端的令人眼花繚亂。


    二人這番交手,以快打快,直似兔起鶻落,迅捷無倫,妙招層出不窮。直把躺臥在雪地之中觀鬥的群豪看得得目瞪口呆,歎為觀止。


    有分教:“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司馬元忽然側過頭來,神情沮喪,籲了口長氣,對馬超群和巴特爾道:“二位賢弟,看來咱們當真小瞧了天下英雄。”


    馬超群和巴特爾望著孫江二人翻翻滾滾的進招拆招,均自凝氣屏息,隻瞧得目眩神馳,這時聽到司馬遠之言,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禁臉色慘然。巴特爾喃喃的道:“中原武林竟爾有此神功,我們焉能打得過這二人?”


    馬超群歎道:“坐井觀天,坐井觀天。今次總算見識到了真正的中原高手啦,唉,我們充其量就是井底之蛙。孫伏虎和江浪,隨便哪一個,我們都不是其對手。”


    這邊廂江浪竄閃擋架,左指右劍,用心抵禦。孫伏虎則是運扇如風,著著進逼。


    鬥到分際,二人同時展開輕功,自洞外鬥到崖前,又自岩下鬥到岩頂,扇來劍往,閃轉騰挪,猶如兩頭大鳥般飛在半空。


    江浪立足岩頂,身形滴溜溜的轉動,卻見孫伏虎東縱西躍,身法輕靈之極,實所罕見。


    他周身要穴數度遇險,愈鬥愈驚,心中暗暗叫苦:“孫掌門的扇柄專門攻擊對手要穴,又快又狠,變幻無方。幸虧我學過‘蘭花十三指’,否則早已落敗。卻不知他這套打穴功夫,到底叫什麽名目?”


    便在這時,忽聽得岩下道旁一人道:“這是鐵扇門的獨門絕技,叫做‘清涼八打’。何謂八打?那便是“打首、打頷、打頸、打胸、打腹、打襠、打腿、打足”,摺扇便是點穴橛,便是判官筆。小夥子,你可要小心啦!”


    孫伏虎和江浪二人聽到話聲,一驚之下,不約而同的向後躍開,一齊淩空翻下岩頂。


    江浪飄身而下,足尖甫一著地,立時快步移到苦因大師身旁。他生怕來人會傷害苦因,這才挺劍守護。


    他左手摸了摸後腦,右手長劍當胸,兀自驚魂未定,轉過望去,隻見岩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灰衣人,身披道袍、背負長劍,卻是一個瘦骨棱棱、鶴發童顏的老年道士。


    那灰袍老道嗬嗬一笑,卻不理會孫江二人,施施然走近苦因大師,到得江浪身前而止。他伸長了脖子,隔著江浪,對苦因左瞧右瞧,罵道:“啊哈,你個臭禿驢,竟然背著我私自到這第二高峰來玩兒,是不是也起了貪念,妄想打‘烏孫寶藏’的主意來啦?”


    苦因大師莞爾一笑,卻不言語。


    江浪見苦因神色平和,始知這老道是友非敵,這才鬆了一口氣,旁退讓開。


    灰袍老道徑自走到苦因身前,伸出手來,一搭他手上脈搏,嘖嘖連聲,笑道:“想不到天竺人的‘波旬寒煙’,竟爾如此霸道。苦因禿驢,你中毒可不淺麽?”


    苦因道:“道友來得正好。這位鐵扇門的孫掌門正欲加害這些施主,幸得這位江少俠挺身而出,保護眾人。”


    灰袍老道側頭斜睨,望望江浪,又瞧瞧孫伏虎,目光轉向雪地之中的眾人,嘿嘿冷笑幾聲,道:“寶藏歸塵,是鬼是人,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忽聽孫伏虎哼了一聲,緩緩的道:“老道,你便是黃山派的‘絕塵道人’?”


    灰袍老道捋須笑道:“道可道,非常道。”


    孫伏虎又哼了一聲,道:“‘黃山三老’不呆在黃山,卻到西域來做甚麽?”


    絕塵道人哈哈一笑,道:“清涼門人不呆在九江府,卻到西域來做甚麽?”竟是原話奉還,並不回答。


    田七忽然咦了一聲,又驚又奇,說道:“老前輩,您老人家當真是黃山派的絕塵道長?這倒奇了,中原武林中眾所周知,昔日‘黃山三老’現下隻剩下了飛鬆道長一個兒。想不到,想不到你老人家竟尚健在!”


    絕塵道人雙眼一翻,隻氣得直吹胡子,慍道:“田七,你這老小子狗嘴裏長不出象牙,是不是想詛咒道爺我早死?來來,快放馬過來,先讓道爺我給你幾個老大耳括子。”


    田七搖頭道:“晚輩不敢妄言,請道長息怒。隻因三個月前,姑蘇虎丘的百派英雄大會之中,‘黃山三老’之一的飛鬆道長也曾現身。江湖中的朋友都以為黃山派隻有飛鬆道長一位前輩耆宿了。晚輩真的想不到,竟然還有一位來到了西域。”


    絕塵道人唔了一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頓了一頓,又道:“這話原也沒錯。‘黃山三老’的確隻剩下飛鬆師弟一個了。我老人家早在二十六年前便已悄悄離開黃山了。當時那些徒子徒孫們一定都以為我是失足跌落在黃山雲海之中,駕鶴西去,見了太上老君啦。嗯,多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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