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靜室密議


    三十八、靜室密議


    公孫白素知花小憐雖是擺夷女子,但這些年追隨在公孫教主左右,熟讀漢人詩書,儼然成了一位飽學才女。


    他心神略定,笑而不言,心中卻想:“小憐的這句話說得倒也十分貼切,‘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姑媽若是知道我的心中所思,勢必不喜,還把我看得輕了。嗯,我一定不能讓她對我心生猜忌,影響以後的大計。隻不過似小憐這等絕世之姿,我又怎能舍棄?”


    四下裏寒風拂樹,落葉蕭蕭。


    兩人相對默然。


    隔了半晌,公孫白忽然長揖為禮,正色道:“好了,不打緊的閑話,就不必再提啦。適才的玩笑之語,卻也不必當真。花總管,煩請你轉告教主她老人家,就說屬下公孫白一定好好反省,痛改前非。在這半年之中,絕不會踏出‘青雲堂’半步。告辭!”


    說著雙手一拱,轉過身子,邁開大步,頭也不回的去了。


    花小憐俏立風中,雙手負在背後,冷冷的望著公孫白迅速遠去,須臾背影在林木後隱沒。


    她臉上盡是鄙夷之色,搖了搖頭,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隔了一會,她轉過頭來,一雙明澈如水的鳳眼遙望島上的一處所在,伸手摸了摸鬢邊的珠花,也不知心中想到了甚麽,突然間暈生雙頰,吃吃而笑。


    她神馳遠處,桃腮帶暈,嘴角邊微含笑容,輕聲唱著擺夷小曲,施施然的轉身而回。


    香爐中青煙細細,嫋嫋升起,幽香陣陣。書房內寂無聲息,靜得連一針落地都能聽見。


    公孫教主端坐在桌後,雙手支頤,側頭思索,皺眉不語。


    花小憐垂手侍立,自然也是一言不發。


    二人一坐一站,中間隻隔著一張書桌。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孫教主忽道:“白兒離島之前,便隻說了這些話?”


    花小憐點了點頭,說道:“是!”


    公孫教主默然,又過了片刻,籲了口氣,緩緩道:“當年我本想玉成你們倆的大好姻緣。白兒這小子卻一口拒絕了,你是否感到氣憤?”


    花小憐淡淡的道:“是有些不解。公孫表少爺這等人中龍鳳,濁世佳公子,殊不多見。常言道:少女懷春。隻要是不懂事的小姑娘,焉能不為之動心?”


    公孫教主哈哈大笑,說道:“不知子都之美者,無目者也。不識彼姝之美者,非人者也。本座卻萬萬沒料到,以小憐姑娘的絕世之姿、妙齡之年,這世上竟有男人禁受得住,絲毫不為所動。公孫白如是,江浪亦如是。倒也有趣,哈哈!”


    花小憐淡淡的道:“如果能夠成為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想要甚麽樣的女人,還不是易如反掌?”


    公孫教主雙眉微蹙,輕輕籲了口氣,道:“本座明白你的意思。白兒的確野心勃勃,意存跋扈。隻不過古往今來,‘男兒本自重橫行’,男子漢大丈夫哪個不想大權在握,雄圖霸業,權勢威名,恨不得萬世千秋,一統天下?唉,真正可怕的掌權之人倘若是一個心術不端、品行卑劣的家夥,則天下蒼生便要倒黴了!”


    花小憐笑了笑,躬身道:“教主,屬下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教主英明,心中自有裁決。公孫白是您的親侄兒,希望他這半年之內能靜思己過,痛改前非,多為教務出力。莫負了教主的一番厚望。”


    公孫教主歎道:“隻恨白兒這孩子不學好。我本以為玉不琢,不成器。想不到這幾年讓他遊曆江湖,不在我身邊,少了督導,竟然沾了不少壞毛病。希望他半年之後能有所長進。”頓了一頓,續道:“到時候如果白兒知過能改,我打算讓他擔任本教副教主。花總管,你覺得如何?”


    花小憐微感意外,淡淡一笑,說道:“以表少爺的才幹,倒也使得。希望他誠心改過,做個好人,莫讓教主失望!”


    公孫教主站起身來,在書房中緩緩踱步。顯然,她對公孫白能否改過遷善,專心教務,心中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花小憐忽然躬身抱拳,說道:“好教教主得知,總堂之中一應事務,屬下已經盡數交接陶大姐處置。請問教主,還有沒有其他吩咐?”


    公孫教主一怔,微笑道:“丫頭,聽你這麽說,當真有離去之意。是否想回雲南老家?說罷,你臨行前想要甚麽,盡管開口,千萬別跟本座客氣。”


    花小憐想了一想,突然間雙頰暈紅,含羞低頭,跪倒地下,道:“教主,小憐確有一事相求,懇請教主恩準!”


    江浪一麵漫步,一麵想著適才姬淩霄臨去前的言語。


    片刻之前,他二人正在林中並肩而行,一路閑談,姬淩霄忽地臉色一肅,雙手一拍肚皮,叫道:“啊呀,肚裏好餓!浪兒,你自個兒沿這條路往前直行罷。過兩條岔道之後,大概兩裏路程,然後往左轉,便到達‘聽風別苑’了。我要先弄點吃的去了。”


    江浪急道:“咱們還是一齊走罷。我不認識路啊!”


    姬淩霄眼中閃爍著狡獪的光芒,搖頭笑道:“你隻管按我說的去罷,我保證你不會迷路。對了,‘混沌三式’重意不重形,這個道理想必你已明白了。日後如何克敵製勝,則靠你的悟性與勤奮了。你隻須自行修煉,必有所成。至於成就之大小,就要看你自個兒的造化了。好比一部論語,千百年來,背得滾瓜爛熟的在所多有。然而夫子的微言大義,領悟者卻不盡同。孔夫子門下弟子三千,達者亦不過七十二人而已。”


    他背著雙手,微一凝思,又道:“浪兒,俗語說的‘千裏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我老人家不喜歡婆婆媽媽,羅裏羅嗦。少停你見到你丈母娘,便說我事情已了,先回南海了。你好自為之。我去也!”說著轉身邁步便行。


    江浪唯唯答應,雙目瞧著姬淩霄,待見他掉頭離去,這才省悟,當下雙膝一曲,跪倒在地,向他背影磕下頭去。


    姬淩霄走得兩步,見江浪磕了三個頭,仍是跪地不起。他微一頷首,停步回頭,哈哈一笑,道:“好孩子,起來罷!幹嗎要向老夫磕頭?”


    江浪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道:“您老人家將這等神妙功夫傳授晚輩,恩比天高,磕幾個頭又算甚麽?還有,當日我還欠‘夢中老人’一個條件,至今尚未信守諾言。待到晚輩救回我妻子,定當設法好好報答您老人家!”


    姬淩霄捋須一笑,點點頭道:“難得你有如此孝心。至於諾言之事,暫時還用不著,還是繼續欠著罷!”微一沉吟,拍拍他肩膀,道:“浪兒,老夫住在南海一個叫做‘椰風島’的所在。日後你抽空帶你媳婦去看我罷。”


    江浪隻覺左手之中忽地多了一物,低頭瞧時,卻是一個青花碎瓷的小瓶。


    姬淩霄笑道:“這裏麵有八顆‘碧靈丹’,能解百毒,你留著罷。一日之內服食一粒即可。或許會用得著。玩得夠了,老夫去也!”


    說著身形一晃,飄然上了樹梢,又是一晃,隨即沒入樹林之中。


    江浪抬頭望時,青影閃處,卻哪裏還有姬淩霄的影蹤?


    江浪按著姬淩霄指點的路徑前行,走不到半裏,驀然間前麵樹上紅影一閃,一人出掌如風,猛地往他頭頂壓擊而下。


    江浪更不多想,自然而然的身形微斜,一縮肩,反掌上迎,一招“天王托塔”,迎擊而前。那人左掌便與他右掌相交,啪的一聲,那人嬌呼一聲,一個筋鬥翻了出去,淩空落在兩丈之外。


    那人雙足著地,隨即又身子一仰,嚶嚀一聲,萎倒在地下。隻見眼前一張雪白秀麗的少女臉蛋,雙目緊閉,似已暈去,卻是鄧蓮兒。


    江浪一望之下,嚇得險些魂飛天外,渾沒料到自己隨隨便便的一掌,竟將偷襲自己的鄧蓮兒打得當場昏迷。當下一個箭步搶上前去,顫聲叫道:“蓮兒,蓮兒!快醒醒!”彎下腰來,伸手將她身子抱了起來。


    但覺臂彎中的少女身子輕盈,軟綿綿的動也不動,情形不妙之極。刹那之間,他全身發顫,腦海中隻是一片空白,將她身子緊緊摟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一陣,他回過神來,伸手查探她鼻息,忽聽得鄧蓮兒格格一笑,雙臂反抱住他腰,身子撲在他懷裏,歡然叫道:“江大哥,你的功夫終於練成啦!”


    江浪又是一驚,冷不防地溫香軟玉,竟已抱個滿懷。


    鄧蓮兒一張俏臉微微抬起,喜溢眉梢,嬌如春花,瞧著他眼睛,柔聲問道:“江大哥,練功很辛苦麽?”


    江浪軟玉在懷,香澤微聞,一驚之下,聽到鄧蓮兒柔語淺笑,這才省悟,原來她並未受傷,隻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這些日子他雖然全神貫注的修煉“混沌三式”,但休息之時,也不時想到鄧蓮兒還在客棧之中,不知是否平安。


    每每念及,心下甚是惦記。


    此刻大大的虛驚一場,又見她桃笑李妍,嬌憨調皮的本性未脫,此刻倚在自己胸前,越顯嫵媚可喜,明豔動人。他長長舒了口氣,低聲嗬責道:“蓮兒,你嚇死我啦!幹嗎偷襲我?”


    鄧蓮兒格格笑道:“我天天在這裏等你,已經等了六天啦。我知道你在前麵樹林內練功,但是不能被人打擾。我跟著花姊姊曾經偷偷看過你練功,卻被那位姬爺爺吹胡子瞪眼睛,給喝斥回來了。花姊姊說了,這裏是你回來的必經之處。剛才看見你出現,我是太高興啦!我跟你鬧著玩,你不喜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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