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書硯的視線撞進他的瞳眸深處,“你不是需要理由嗎?好,我給你……”


    聽著薄書硯將理由說完,傅深酒懊惱地錯開視線。


    傅深酒微蹙的眉,愉悅了薄書硯,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裏,一手捏著車鑰匙、一手抄在褲袋,勾唇靜默著看她。


    咬了半邊唇瓣兒後,傅深酒硬著頭皮對上薄書硯的視線,“我是答應過梵梵要陪你去醫院,不過那都是……”


    “那都是騙小孩子的空話,嗯?”薄書硯突然就想掐斷她的話頭,而且真的掐斷了攖。


    “……”他的話那般直白,傅深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她就是習慣性地想抗拒他。


    然而,她此刻和薄書硯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這讓她緊張,一時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來,隻幹巴巴地問了一句,“薄總要是願意,隨便在大街上招招手,願意陪你去醫院的人可以繞q市一圈。你為什麽非得逼我?償”


    其實這句話說出來,傅深酒立時就後悔了。


    怎麽聽都有點酸。


    而且那個“為什麽非得是我?”的問題,問的得實在……


    不過,話已出口,傅深酒盡量保持淡然。她沒有去看他的反應,隻看著虛空的地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薄書硯寡味的聲音,“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傅深酒莫名咬了下唇。


    默了下,傅深酒轉眸看他時笑了笑,“既然這樣,那我先告辭了。”


    說完,傅深酒卻沒有立即離開。那樣子,似乎是要得到薄書硯的允許。


    挺奇怪的。


    薄書硯早已錯開的視線重新轉到她臉上,“好。”


    剪水清瞳眯了眯,傅深酒看了眼薄書硯臉上的傷,笑,“那我先走一步。”


    言罷,轉身要走。


    “你失信於我兒子的事情,是由傅小姐親自告訴他好一點,還是我代為轉達?”薄書硯幽淡的聲音,突然響起。


    “……”傅深酒轉身,抿唇笑了笑,“薄總,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過依我看,傅小姐言而無信的造詣這麽高,指望你能自覺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兒子,是不太可能了。”薄書硯垂頸,慢條斯理地把玩手中捏著的車鑰匙,“況且,讓傅小姐親自去兒子麵前坦白這樣的事情,對你和我兒子都是一種傷害。不如……由我代勞。”


    語落,薄書硯麵色淡然地抬步,就要往幼兒園而去。


    “……”傅深酒根本沒來得及多想,側身就抓住了薄書硯的手臂。


    男人的身體很明顯地有片刻的緊繃。


    男人緊實到有些堅硬的肌肉、穿透襯衫那一層薄薄的衣料,勃發在傅深酒的指腹間,使得她像是被燙了一下,趕緊縮了手。


    薄書硯轉身、眯眸過來看她的時候,傅深酒以為他還要繼續前進,原本已經放開的手又重新落在他身上。


    不過這一次,她隻用指尖捏了他的襯衫,並沒有觸碰到他的肉·體。


    羽睫剪了剪,傅深酒不得不將視線落在薄書硯臉上,苦撐著那股子強硬態度,“薄總,上車吧。”


    “不要勉強自己。”薄書硯凝了眼傅深酒捏著自己襯衫的指尖,聲調淡淡的,倒像是真的在為她考慮似得。


    “……”傅深酒就那麽捏著薄書硯的襯衫,然後將他往黑色lincoln後座的方向拉。


    好在,薄書硯倒算是配合。


    傅深酒一手捏著薄書硯的襯衫,傾身時用另一隻手去將車門拉開了。


    “薄總,請上車。”傅深酒的架勢是、在薄書硯上車之前都不準備鬆開薄書硯了。


    她生怕、他去薄景梵麵前告狀。


    盡管非常清楚地知曉這個原因,薄書硯還是非常享受這種被傅深酒“強迫”的感覺。


    “薄總,不上車麽?”傅深酒一瞬不瞬地凝著他,說這話的時候眸光中閃著狡黠。


    要是他自己不上車,到時候可不是她不守信了。


    他可別上車吧。


    薄書硯也不回答,將她臉上、眸中的那點小九九一一吞進眸中。


    傅深酒在心裏數到三,然後在突然放開薄書硯的同時,準備將車門也重新關上。


    哪知道,薄書硯直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緊緊捏著。


    傅深酒的動作一滯,將眼睛睜圓了一圈,“薄總,你又怎麽了?”


    又……怎麽了?


    薄書硯挑了挑眉,朝車子走了兩步後,用下頜劃了劃車門的方向,“扶我上車。”


    “……”傅深酒默了下,認命地重新拉開車門。


    薄書硯看著她萬般不情願的樣子,突然就想起了前幾天在這個地方發生的事情。


    當時他將車門關了一半……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不過現下情境反轉,他,心情挺好的。


    眼看著薄書硯上了車也不把自己的手放開,不得不被迫彎著身體保持姿勢的傅深酒無語地看著薄書硯,“扶也扶完了,薄總是不是該鬆手了?”


    鳳眸眯了眯,薄書硯像是思考了會兒才明白傅深酒在說什麽似得。


    “禮尚往來,上車吧,我拉你。”薄書硯麵色仍舊淡淡的,無時不刻都是那副慵淡又正經卻又十分欠揍的樣子。


    拉……


    傅深酒的眉尾不可控地輕抽了抽,默了下才無語道,“薄總,我們兩個人都坐在後座,誰來開車去醫院?”


    “你說的有道理。”薄書硯說這話的時候,因為姿勢不便,他將傅深酒的手換到自己另外一隻靠近傅深酒的大掌裏握著。


    “……”傅深酒不想說話了。


    薄書硯慢條斯理地摸出手機,然後撥了kevin的電話,“kevin,我在幼兒園大門口,你過來一趟。”


    不知kevin說了什麽,薄書硯很是好脾氣地道,“沒關係,你步行過來都可以。”


    頓了下,薄書硯深邃莫測的眸光在傅深酒臉上轉了一圈又收回的時候,他又開腔道,“現在上班高峰期,恐怕會堵車,你最好步行,別…誤事。”


    “……”傅深酒有點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但礙於薄書硯指關節上太過明顯的傷口和青紫,她掙紮了下也就不再嚐試了,隻“好脾氣地”建議道,“其實不用專程讓kevin過來,即便你不願意開車,我也可以開車送你去醫院。況且,從一開始,我也沒打算讓你開車。”


    “上車。”薄書硯往旁邊挪了點位置,並拉了拉傅深酒。


    傅深酒被他一拉,身體不穩,另一隻手慣性地撐在了座椅上。


    薄書硯幹脆將她兩隻手都捉了,徑直將她的身體往車裏麵帶。


    傅深酒被那股子不可抗拒的力道控製,就那麽被迫上了車,坐在了薄書硯旁邊。


    “薄總,現在可以放手了嗎?”傅深酒仍舊維持著好脾氣。


    “你說的是哪種放手?”薄書硯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這麽問的時候側首,用特別近的距離炙著傅深酒。


    傅深酒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笑,“每一種。”


    薄書硯的神色陰鷙了幾分,聲線裏帶了感情,“做夢。”


    “……”傅深酒與他對視了會兒,終歸因為承載不了他的盯視而錯開視線,也轉移了話題,“薄總,我們真的不用等kevin專程過來開車。人民醫院一向人多,要是去晚了,排隊就會浪費很多時間。”


    “你以為我或者kevin跟你一樣,把言而無信當成家常便飯?”薄書硯的大拇指指腹似是無意地在傅深酒手背上摩挲,“消息都已經放出去了,臨時又收回,不是我的習慣。”


    “……”傅深酒。


    薄書硯今天真的是奇怪,似乎每說一句話、都恨不得碾死她才舒心。


    而且,時隔四年,薄書硯好像變得……更不要臉了。


    不想再繼續這個言而無信的梗,傅深酒也不想在開展其他話題,盡管很不習慣也很不自然、傅深酒還是任由著薄書硯捏著她的雙手。


    兩個人就這麽靜默地坐著。


    而kevin顯然是沒有領悟到薄書硯話中的深意,甚至可能反將薄書硯的話當成一種威脅來聽了,所以不過十幾分鍾以後,一輛出租車就停在黑色lincoln前方,kevin火急火燎地下車後朝這邊衝了過來。


    傅深酒彎了彎唇,像是得到救贖。


    而薄書硯硬挺的眉峰幾乎凜成一把刀,幽幽地架在已經“自覺地”坐上了駕駛座的kevin的後脖子上。


    kevin大抵也是感受到了,笑眯眯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薄書硯,“老大,我已經盡力趕過來了。”


    薄書硯的眸斂得很深,加上臉上有很多傷,看起來……像是生氣得嚇人。


    kevin咽了咽口水,可憐兮兮地將目光轉向傅深酒。


    “……”傅深酒看了眼一旁坐著的薄書硯,見他不肯吭聲,隻得和顏悅色地對kevin道,“去人民醫院。”


    kevin忙點了點頭。


    傅深酒也是這時候才想起,薄書硯在雁城除了有自己的私人醫生,去的也是級別很高的私人醫療機構,恐怕是不習慣人民醫院這樣人多的地方。


    於是她問他的意見。


    薄書硯的神色緩了點,“我沒意見,就聽太太的。”


    這話,也不知道是對kevin說的,還是對傅深酒說的。


    kevin倒是如釋重負,傅深酒抿抿唇,將視線轉到了車窗外。


    果然如薄書硯所說,現在上班高峰期,一路上都很堵。


    在這期間,薄書硯一直沒再說話,而傅深酒一直將視線落在車窗外。kevin更不會主動開口說話。


    若不是因為薄書硯一直握著傅深酒的手,將那股子銳燙的感覺傳達到她的感官,傅深酒恐怕一直不會知道,薄書硯的體溫低的嚇人。


    因為氛圍在那兒擺著,加上傅深酒在潛意識裏覺得,像薄書硯這樣仙謫般存在的人根本不會生病,所以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因為擔心轉眸去看薄書硯。


    “薄書硯……”後靠在座椅上、偏著腦袋的薄書硯臉色異常蒼白、映襯得那些青紫交加的傷口特別突兀,薄唇都失了顏色,俊邃的麵龐上全是汗珠。


    這樣的薄書硯讓傅深酒看得心驚,抑製不住地輕喚了他一聲。


    薄書硯卻毫無反應,似乎已經睡沉過去。


    傅深酒輕易地就將手從薄書硯掌心抽了出來,繼而她反手將薄書硯的大掌捧在掌心。


    “kevin!”傅深酒漂亮的眼睛因為焦急而斂著,聲調拔高,“能想辦法快點到醫院嗎?”


    kevin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傅深酒,然後偏轉到一旁的薄書硯臉上。


    當他看清薄書硯的情況後,他因為分心和一時的緊張猛地將車踩停在路中央。


    這突然地刹車行為,讓後座完全沒有防備和反應的薄書硯的身子突地就朝前座栽去。


    傅深酒心裏咯噔一下,想也沒想,就躋身過去撐擋住了他的身子。


    “太……太太,這可怎麽辦?kevin每次一緊張,就會六神無主。這也是他呆在薄書硯身邊這麽久卻一直在開車的根本原因。


    薄書硯的身體沉得像座山,傅深酒吸了口氣,雙手撐著他的肩、猛地用力將他給推回了座椅。


    薄書硯不受自己控製的身體幾乎是砸進座椅裏的。


    傅深酒心裏漫過一絲自責:這不是對待一個病人該有的態度。


    但現在沒空糾結這些,特別是kevin呈現出這幅樣子的情況下。傅深酒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看了眼前麵緩慢移動的路況,咬了咬牙才指著中間的空隙道,“從裏麵穿吧!”


    “……”看了眼那些車輛之間空出來的、印著白色實線的通道,kevin脫口而出,“要是這樣闖過去,我駕照的分會被扣光的。”


    “……”傅深酒看了眼歪坐在座椅裏的薄書硯,哭笑不得的蹬了一腳kevin的座椅,“別廢話!是他的命重要還是你的駕照重要!”


    kevin噎了噎,摸了方向盤就擠了進去。


    因為kevin操作得過急,砰地一下,薄書硯的腦袋就撞在了車門上。


    傅深酒抿抿唇,作了一兩秒的思想鬥爭,就傾身過去,很是費力地將薄書硯的身子往自己這邊挪了挪,最後才用雙手圈著他的脖子,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懷中。


    但是……因為車子東擠西擠的原因,坐在車裏的傅深酒和薄書硯自然也跟著晃來晃去。


    若是放在平時,倒沒什麽大礙。


    關鍵是現在,傅深酒將薄書硯的腦袋摟在懷裏,車子每晃一下,他的頭就在她的軟糯團上撞一下……有時候,甚至是他的臉直接撞上去……


    不過情況緊急,傅深酒斂了心神,隻讓自己全心全意關注著前方的路況。


    雖然一路上挨了不少“連續的喇叭暴擊”和咒罵聲,好在kevin還是順利地擠過了擁堵的那一段路,而後車子便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往人民醫院。


    在kevin和護士的幫助下,陷入昏睡、體溫由冰涼變成銳燙的薄書硯,被送進了急診室。


    由於傅深酒和kevin都不了解薄書硯的症狀,傅深酒便讓kevin聯係了約翰。


    約翰在20分鍾後趕來的時候,急診室大大門剛好被推開。


    三個人還沒來得及交流,就都不約而同地看過去。


    原本以為薄書硯會被推出來,哪知道他卻是自己……走出來的。


    後麵跟著幾個有些無措的醫生和護士。


    這個場景,有點詭異。


    看見薄書硯略顯頹唐的身形,傅深酒隻靜靜地站著,並沒有動。


    約翰看了眼傅深酒,隻得自己走了上去。


    但是他了解薄書硯的性格,並沒有出手扶他,隻是與他並肩往這邊走。


    薄書硯自出急診室的那一刻起,視線都是落在傅深酒臉上的,所以他前進的方向,自然也是傅深酒這邊。


    傅深酒沒有避開他的視線,但是仍舊沒有動。


    在薄書硯開口之前,傅深酒率先開了口,“多虧了kevin及時送你過來,否則還不知道會怎樣。”


    她在撇清自己。


    薄書硯原本已經張開的唇片兒,因為傅深酒的這句話,又再度繃緊。


    “既然你沒事,約翰和kevin也在這裏陪著你,那我先走了。”蜷在掌心的指尖微握了握,傅深酒轉身便要走。


    “這麽著急?”薄書硯大抵是身上有地方很痛,所以嗓音低啞不說,攏緊的眉心讓他看起來有些頹唐。


    傅深酒頓住步子,然後轉身朝薄書硯以及一旁站著的約翰笑了笑,“我之前答應梵梵要陪你來醫院,現在我已經履行了諾言,自然要走。”


    薄書硯扯了扯唇,笑,“傅深酒,你真夠可以的。”


    不隻是因為有約翰等人在場,還是傅深酒不願意表現得像是在欺負病人,所以她隻是抿住了唇瓣兒,並沒有說什麽。


    “薄,你身上的舊傷已經發炎了,如果不及時處理,會出大問題。”約翰突然出聲,銀發下的麵龐山布滿憂愁,“而且你臉上的這些新傷,再不處理,恐怕會留疤。”


    “……”傅深酒不可自控地看了眼薄書硯,對上他複雜的眸光後又快速移開了視線。


    “傅小姐,是嗎?”約翰很自然地轉到傅深酒身上。


    “嗯。”傅深酒應了聲後,禮貌地朝約翰點了點頭。


    除了那次在雨中、在互不相識的情況下有過幾句對話,這也算是約翰第一次與傅深酒打交道。


    盡管東西方的審美存在差異,但是傅深酒的外貌,還是讓約翰覺得驚豔。若是拋開外貌,傅深酒身上那股淡然出塵的幹淨氣質也讓他意外。莫說,這樣的美人還是個極有教養的。


    約翰也終於明白,薄書硯這幾年病態般的執著,到底是因何而起。約翰認為,傅深酒襯得起薄書硯的……愛。


    默了下,約翰毫不掩飾自己對傅深酒的歡喜,將魁梧的身子朝傅深酒彎了彎,像是對一個小女孩兒說話那般柔言細語,“小姑娘,我手頭上有些事要忙,能不能麻煩你先幫我帶薄過去檢查傷口?”


    “我……”傅深酒猶豫。


    約翰墜了墜嘴角,有些無奈道,“我老了,行動不便,幾頭跑確實是有些吃不消。”


    頓了下,約翰攤了攤手,“不過你要是不願意,我辛苦一些也可以。”


    傅深酒本想說讓kevin陪著薄書硯去的,但一想到之前kevin在車上的六神無主,頓時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約翰雖然說了要自己去那樣的話,卻一直站在那兒不動,滿懷期待地、一瞬不瞬地看著傅深酒。


    傅深酒仍舊為難,不過看了眼一旁沉默站著、視線虛茫的薄書硯,還是點頭答應了。


    約翰忙拉了薄書硯的一隻手臂,塞向傅深酒。


    傅深酒愣了下,有些呆地看了眼約翰,又去看薄書硯,薄書硯繃著的唇片沒有一絲顏色。


    向前跨了一步,傅深酒接過薄書硯的手臂,雙手圈了,這才低聲道,“走吧。”


    薄書硯全程都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沒吭聲。


    傅深酒也是沉默,扶著薄書硯慢慢走過人來人往的走廊。


    走出好一段距離後,薄書硯狀似無意地轉身,看向約翰。


    而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約翰,一直在看著他。


    兩個男人,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題外話---在此感謝:(燕_160309)的花花!愛你(づ ̄3 ̄)づ╭?~!


    ps:今天更新完畢。接下來我準備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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