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書硯啟動車子,在雨刷將擋風玻璃上的雨水清刷幹淨的時候,他才再度開口,打破沉默。


    他說,“你承認了,你是傅深酒。”


    他這樣說的時候,一雙鳳眸緊盯著後視鏡裏的蘇錦程。


    羽睫狠顫之時,她順勢垂下眸光,默了下後才抬眸,通過後視鏡與薄書硯對視攖。


    “薄總,我從未說過我不是。”她清淺一笑,語調仍舊溫軟。


    薄書硯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驟然攥緊,蘇錦程的樣子刺痛了他的眼眸,盡管一雙眸子因為疼痛已經愈加猩紅,但他仍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確實。


    就算那天他問她是否姓蘇,她的回答也隻是,“蘇小姐麽,自然是姓蘇。償”


    他問她為何不姓傅了,她隻是沒有給他確切答案而已。


    確是沒有……否認。


    這個坐在自己咫尺之間的姑娘,到底不是雁城那個在他麵前假裝堅強、時刻戴著疏離麵具又處處掩飾不掉慌亂的姑娘了。


    現在麵向著他的她,身上的那股子堅強和涼薄,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她既不刻意回避他,也絕無意靠近他。


    再平常不過的模樣。


    真是雲淡風輕啊。


    四年的時間,他的傅深酒,何以就變了……這麽多……


    見薄書硯一直盯著自己,蘇錦程咬了半邊唇,仍舊笑著,“薄總,不開車麽?我們擋著別人了。”


    這樣說的時候,蘇錦程側過身,去看那些繞著車子走路的陌生人。


    “傅深酒。”喉結艱澀滑動,緊抿的薄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吐出這三個字。


    “薄總?”蘇錦程很快收回散落在車窗外的視線,疑惑地看他。


    薄書硯卻再也不能看她那不溫不火的模樣,錯開暗沉眸淵,啟動了車子。


    沉默。


    直到車子匯入主幹道,見前座的男人再也沒有要開口的跡象時,蘇錦程身側、那掐進掌心的指尖,才緩緩鬆開來。


    唔。


    掐得太用力。


    疼。


    ……


    車子遭遇下班高峰期,比平時晚了20分鍾才到達長慶酒店。


    薄書硯率先從駕座上下來,但還是晚了一步,後座的蘇錦程已經自己下車,用手擋著額頭,快步走上了台階。


    最開始,撐著一把黑傘準備去迎人的秦薇瞥見薄書硯要親自去接蘇錦程下車的勢頭,便站著沒有動。


    現下,蘇錦程自己迎著雨上了台階,秦薇隻覺得通體驀地一寒。


    她略略沉吟了下,抬眸就對上了薄書硯那雙暗無光線的眸淵。


    她已是30歲邊緣的女人,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但那一刻,她心口還是一劑猛跳,抱歉地朝薄書硯彎身致意後,這才轉過身恭敬地喚了一聲,“蘇小姐。”


    秦薇大抵是在風雨飄搖的門口等了很久了,連睫毛上都氤氳著水汽。


    蘇錦程朝她抿唇笑了笑,溫軟近人的輕歎了聲,“抱歉,遇上下班高峰期,所以到的晚了。”


    秦薇怔了怔,不動聲色地察看了眼薄書硯和許浮乾的臉色,才客氣道,“這是我的職責,蘇小姐不要客氣。”


    但秦薇是很孤傲又偏執的女人,這一點細微的失誤已經讓她不能釋懷。但她暫沒表現出來。


    蘇錦程輕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這時候,許浮乾撐著傘走在薄書硯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上台階。


    蘇錦程隨著秦薇讓在一邊,準備讓薄書硯先走。


    薄書硯隻頓步看了她一眼,便抬步走在了前頭。


    一行人仍舊去了之前的那個包廂。


    十人桌的大桌子,可最後落座的,隻有薄書硯與蘇錦程兩人。


    眼看著薄書硯落座後,蘇錦程泰然地坐在他對麵。最遠的距離。


    蘇錦程的眸光在桌上轉了一圈,淡然地對上薄書硯的眸淵。


    “薄總,我們還要等人嗎?”


    “不等,就我和你。”薄書硯起身,去一邊的小服務台拿了菜單,然後走到蘇錦程身側,親自給她翻開了。


    “你先點餐。”仍舊是淡漠到寡沉的語氣。


    蘇錦程也不介意兩人現下的姿勢,看也沒看那菜單,揚起小臉朝薄書硯笑,“薄總遠道而來,是客,您來點菜就好了,我隨便。”


    薄書硯垂眸看著她,通身冷冽,“那我就讓他們把每道菜都上一遍。”


    “……”蘇錦程。


    薄書硯說完,將菜單扔在桌上,拉開蘇錦程身邊的椅子,慵淡坐下。


    “……”蘇錦程。


    一直立在一邊的許浮乾猶疑了下,這才躬身走上前去,將那菜單拿在手裏,開始介紹一些這家店裏值得一試的菜式。


    蘇錦程也不想讓人家酒店的人在這個有限的桌子上堆滿全部的菜式,便試探著問了薄書硯一句,“薄總,不如就試試許總所推薦的菜式?”


    薄書硯後靠在餐椅裏,左手搭在餐桌上,聽蘇錦程這麽說,點了點頭,“都隨你。”


    眾人都鬆了口氣。


    ……


    直到餐桌上大多數菜式都已經上齊,許浮乾和秦薇才退了出去。


    而在這之前,薄書硯和蘇錦程一直沒有任何方麵的交流。


    薄書硯拿過蘇錦程麵前的小碗,給她盛了一碗湯,然後靜默著放在她麵前。


    清瞳閃了閃,蘇錦程捏緊指間的筷子,溫聲道,“薄總,您太客氣了。不過,還是謝謝您。”


    沒等薄書硯回答,蘇錦程又道,“不知道薄總今天特地讓我過來,是想談點什麽?”


    薄書硯眸光一頓,麵上的表情仍舊沒有什麽變化,隻不過他開始去摸煙。


    他不說話,蘇錦程也就安安靜靜地喝湯。


    “為什麽要用蘇錦程這個名字?”薄書硯夾煙的手垂在身側,另一隻手橫搭在蘇錦程的椅背上,身體和眸光都鎖著她。


    蘇錦程慢條斯理地咽下湯,拿餐布壓了壓嘴角,才溫溫淡淡地開口。


    “薄總也知道當年的事情鬧得有多厲害,許綰輕小姐被我害得差點死掉。我聽說,她後來接受了近兩年的心理治療,才好轉起來。”


    頓了下,她又捧起碗喝了口湯,彎唇笑著的時候,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因為這件事,傅深酒的名聲太不好了,我不敢用。我也是貪生怕事的女流之輩,專程躲到q市,不過是為了活得更輕鬆點。”


    她所闡述的原因合情合理。


    但也沒有一絲一毫與他相關。


    夾在指尖的香煙被折斷,薄書硯垂著眼眸默了良久才啞聲開口,“就這麽簡單?”


    錚亮的水眸眨了眨,蘇錦程認真想了下,朝薄書硯點了點頭,“嗯。”


    “薄總,您還想知道什麽,一並問了吧。”頓了下,她垂眸溫柔一笑,“我男朋友和弟弟還在家等我回去做飯呢。”


    男朋友。


    彼時,薄書硯已經舉筷。但聽到“男朋友”這三個字,他手中捏著的筷子毫不自知地被折斷成幾截,意識到那之後,他神色寡沉地將那些斷枝攥進掌心。


    他並不願意在蘇錦程麵前表露情緒。


    因為是上好的木製筷子,折斷麵盡是尖而細的木頭渣。薄書硯這樣一捏,那些尖細的木頭盡數紮進皮肉。


    有血從指間溢出來,但薄書硯自己沒意識到。


    蘇錦程看了眼,微微訝異,“薄總,您的手流血了。”


    薄書硯這才回神,鬆開掌心看了眼自己的手。


    “薄總,您稍等,我去叫服務員過來看看該怎麽處理。”言罷,她就要起身。


    手腕卻驟然間被捏住,蘇錦程被那股子力道一帶,身體也緊跟著向後墜下去,毫無意外地跌坐在薄書硯的腿上。


    屯部被他堅硬的腿部肌肉咯得生疼,蘇錦程反應過來後立時就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卻毫無意外地被桎梏在,根本無法動彈。


    她僵硬著身子躺在他懷裏,仰視著他線條明朗的下頜開了口,“薄總,我記得我說過,我不是那種能被隨便開玩笑的女人。男女授受不親,而您現在的行為,已經遠遠超出了……唔!”


    她一句話沒能說完,兩瓣兒便被狠狠地封住了。


    他咬她,痛得她眼淚都出來。


    他不滿足,抱著她起身往沙發上而去的時候,連帶著掀翻了整張桌子,桌上的餐盤碗碟稀稀拉拉地散落一地,乒乒乓乓的碎裂聲聽著讓人心裏發慌。


    他將她扔在沙發上,也就給了她那麽一點點的喘息時間,就再度傾軋而下,將她那兩瓣兒、他瘋狂思念了四年的那兩瓣兒,再度狠狠封住。


    ---題外話---抱歉,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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