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西橋私立醫院。


    薄暮寒扶著薄奶奶進來的時候,病房裏一個人都沒有,薄書硯依舊還沒醒。


    薄奶奶看了眼床上那個頭上包著紗布、臉色蒼白的男人,推開了薄暮寒的手,轉身走到餐桌前,用手撐著桌子想要將手中的保溫壺放上去,但嚐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薄暮寒急忙過去,接過薄奶奶手中的保溫壺放在桌上後,這才伸出雙手去扶她,低低地叫了她一聲,“奶奶。”


    薄奶奶茫茫然地抬頭看了薄暮寒一眼,眼淚突然就滾了出來償。


    “奶奶,奶奶,您可別哭了!不然我下次再不敢帶您過來看三哥了!”薄暮寒手忙腳亂地去給薄奶奶擦眼淚。


    “好好好,不哭不哭。”薄奶奶抬手抹掉眼淚,將身子挪到病床邊,坐下攖。


    她將沾了眼淚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這才抬起手來想要去摸摸薄書硯的臉,可指尖剛要觸碰到他時,她的手又顫顫巍巍地縮了回來,長歎了口氣。


    “小寒,你說你三哥都睡了五天了,這什麽時候才能醒,啊?”薄奶奶雙手撐在床上,頭上的銀絲被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拉出光亮。


    “醫生說兩天以前就該醒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都第五天了還不醒。”


    薄暮寒繞到床前蹲下,雙手橫撐著打量薄書硯緊閉的眼睛,補充,“不過那天我聽幾個護士在討論,說三哥大概是因為受到的精神衝擊過大,加上腦部受了重創,所以……具體的我也不記得,總之就是三哥自己不想醒過來!”


    薄奶奶被他繞得直搖頭,捉了薄書硯冰涼的手握在掌心摩挲,“事情都過去了這麽些天了,你總可以告訴我,五天以前到底發生啥事了吧?”


    薄暮寒站起身,為難地揉了揉頭發,“奶奶,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當時我被……她叫到醫院的時候,三哥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聽說是因為當時三嫂要離婚,三哥不同意,三嫂就跟著別的男人準備偷偷走掉,結果三哥追過去,兩方起了衝突。我也隻是聽說,事情具體是怎麽樣的,我也不清楚。”


    薄奶奶眼角的淚水兒還沒幹,一雙眼卻驀地鼓了起來。


    她相信薄暮寒沒有說謊,因為那天她去給薄書硯送湯的時候,在薄青繁的辦公室外,親耳聽見那個律師的話,說是傅深酒要離婚。


    傅深酒,想到這個名字,薄奶奶閉著眼睛歎了口氣。


    “小酒這孩子,我平日裏待她不薄啊,怎麽就做出這種事情呢……”薄奶奶拿手錘了錘胸口,呼吸都困難起來。


    看薄奶奶這樣,薄暮寒生怕他出什麽問題,忙道,“我們不說三嫂,不說她了!奶奶您可別難……”


    “她不是你三嫂!”薄奶奶驀然出聲,吼了一句。


    薄暮寒有點發懵,急忙去幫薄奶奶順氣,“好好,她不是三嫂,我以後不說三嫂,就傅深酒好不好…”


    “傅深酒……”微弱的聲音,來自於薄書硯。


    薄暮寒耳尖,立馬奔過去看他,但薄書硯雙眼緊閉,似乎沒醒。


    “三哥?”薄暮寒推了推薄書硯的手臂,試探性地叫了聲。


    薄書硯毫無血色的唇片兒動了動,這才緩緩打開眼睛,眸光空茫而沒有焦距。


    “奶奶,三哥醒了!”薄暮寒樂得直嚷嚷。


    “醒了?”薄奶奶一雙手顫顫巍巍地去摸薄書硯的臉,眼淚又掉了下來,嗚咽出聲,“硯硯你可算是醒了,可把奶奶給嚇死了!”


    她仍然還清晰地記得,當時她接到薄青繁的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所看見的薄書硯,渾身濕透、滿頭是血的模樣。


    當薄青繁告訴她,薄書硯可能活不成了的時候,她當場就暈了過去。


    ……


    薄書硯又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


    意識漸漸回籠,閃入腦海裏的第一個畫麵就是傅深酒偏頭一笑後、決絕縱身大海的樣子。


    “傅深酒!”他嗓音嘶啞得厲害,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將聲音拉扯得像是毒夜裏的鬼魅。


    薄暮寒和薄奶奶對視一眼,還沒反應過來,薄書硯已經一把扯掉了手上插著的管子,衝了出去!


    薄暮寒被他嚇呆了,愣在那裏,薄奶奶大叫一聲,“還不快去追!”


    薄暮寒才急忙拔腿追了出去。


    薄奶奶慌慌張張地追了幾步,一口氣沒喘上來,扶著桌子倒了下去。


    ……


    薄暮寒並沒有追很遠,因為薄書硯剛跑到醫院的走廊裏,就被閆修給截住了。


    閆修死死地抱住雙目猩紅的薄書硯,朝傻住的薄暮寒大叫,“愣著幹什麽,過來幫忙啊!”


    薄暮寒懵了下,這才跑過去幫著閆修抱住薄書硯。


    但他和閆修兩個人,幾乎不是薄書硯這個剛從病床上醒來的病人的對手,幾乎鉗製他不住。


    “全都給我滾!”


    薄書硯嘶啞著吼出聲的時候,薄暮寒隻覺得頭皮都被震的麻了起來。


    懷中的男人像是方從煉獄中爬出來的修羅,渾身因為緊繃像是一塊燒紅的鋼板,手上臉上的血管因為用力都幾乎要爆裂出來。


    薄暮寒從不知道一個人的情緒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生怕他一衝出去就發生點什麽可怕的事情,於是將他抱得更緊。


    “鬆手!”薄書硯驀地轉頭,一雙猩紅的眸似乎要滴出血來。


    薄暮寒被他那模樣嚇得心髒一劑猛跳,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手。


    閆修一個人根本治不住薄書硯,反被他掀翻在地上。


    閆修蹭地一下從地上翻起來,掄起拳頭就砸在薄書硯背上,薄書硯被砸得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


    “薄書硯你醒醒吧!別再執迷不悟了!”閆修一把揪住薄書硯的病服領口,咬牙切齒,“為了她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值得嗎?恩?!她已經沒了!沒了,你懂嗎!你接受現實行不行!”


    薄書硯的身體猛地一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抬起頭來,深紅的眼眶裏是要噬人骨血的眸光。


    閆修表情一僵,身子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薄書硯一把攥住閆修的領口,連噴薄的怒氣都在充血,“你為什麽要攔著我?我明明可以去救她!我明明可以救她!”


    閆修抬手想要揮掉薄書硯的手卻沒成功,他喉結滾了滾,“當時我要是不攔著你!你跳下去你也得跟著死!就算我現在放你出去,你又能怎麽樣?就算你把海水抽幹,你也找不到她的實體了!”


    閆修這句話吼完,薄書硯攥著他領口的手慢慢鬆開,一雙眼裏的火光也急速消減下去,他的身體像是突然被抽幹了力氣,慢慢地頹頓下去。


    回過神來的薄暮寒意識到不對勁,急忙跑過去,趴到地上去看垂著頭的薄書硯。


    薄書硯蒼白的臉上……墜了一行水痕,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片間,已經溢出血沫……


    “三哥…”薄暮寒情不自禁地喚了他一聲,因為太過震驚,他的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好久好久過後,薄書硯單手撐著地麵,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雙目無神地邁步,垂著頭慢慢走遠。


    他高大的背影掩映在燈光裏,再沒有往日的筆挺,仿似下一刻就要轟塌。


    …


    q市是靠東南方向的城市,6月的時候進入雨季。


    這也是蘇家一家遷到q市大半年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雨季。


    蘇錦程提著一袋子食材從超市出來的時候,雨水落得正歡,而她很悲催地發現,自己木有帶傘。


    明明從家裏出來的時候,眼看著就有下雨跡象來著,可她猶豫了下就偷了懶,這下把自己給坑了。


    懊惱地拍了拍額頭,蘇錦程看著一大袋子食材正發愁呢,不遠處就響起了轎車的鳴笛聲。


    等她抬眸看過去的時候,車子的遠光燈閃了閃。


    緊接著,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頎長高大的男人就朝她快步走了過來。


    “薄大哥,你怎麽回來了?”蘇錦程臉上溢出驚喜的笑意,忙扯著男人的衣袖將他往裏拉了拉。


    “剛從國外回來。”薄淵爵垂眸看了眼蘇錦程,臉上溫潤而滿足的笑意便蔓延開來。


    “剛去家裏找你,玄野說你不在。我猜測你可能來這兒了,就過來看看。這不,正巧撞上某個人束手無措的樣子。”說話間,薄淵爵傾身,蘇錦程手裏拎著的東西接了過去,護著她的肩穿過人行道,快速地鑽進了車子。


    蘇錦程撥了撥額前的濕發,突然想起什麽,忙傾身扒拉著駕駛座問前麵正在係安全帶的男人,“薄大哥,你看到景梵了嗎?”


    ---題外話---感謝:(何媯)的2朵鮮花以及1張月票!(oneway18)的2張月票!愛你們愛你們!(* ̄3)(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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