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會不會是您認錯了人?也許救你的那人並不是墨殿下。”香雪壯著膽子開口,想著要真是墨殿下的話他又怎麽會不承認呢?


    夏侯月搖頭,如水輕軟的聲音十分堅定,“我不會認錯。”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聲音,一樣的氣質,她又怎麽會認錯呢!


    “可墨殿下該不會是做了不認的那種人吧?”或許是那人隻是與殿下長得相似而已呢,公主若沒認錯為何他不認?


    “也許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曾出去過。”夏侯月輕軟的聲音平添上幾分哀涼,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因為什麽他會對她如此冷淡,甚至到了不肯相認的地步。


    香雪閉上嘴,不再多言,公主與墨殿下的事本就不容她置喙,隻是心裏憋著這疑惑很難受,鼓起勇氣硬是說出來了,可看樣子公主並沒放在心上。


    夏侯月看著她,問道:“連我們的隱衛也出不去嗎?”


    “出不去。”香雪搖頭,“月隱殿四周布滿了雪隱暗衛,我們的人想要出去難如登天。”


    夏侯月似水的眸子沉了沉,“傳言必是無假了,雪月皇帝還沒有這麽卑鄙,這些日子不出去也罷,隻是不知道……”不知道他會不會來見上她一麵。


    “公主。”香雪起身為她掖好被角,聽著她咳嗽幾聲替她順著後背,“您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


    心不舒服,可那又如何呢。


    夏侯月搖頭,“你先下去吧,晚膳先不用端來了,我想睡會。”


    “好。”香雪替她落下帷幕,拿走她床邊置放的藥碗,憂忡的走了出去。


    夏侯月躺在床上,水眸輕眨,眸色迷離的望著棚頂,恍惚間仿佛回到那年,她偷著溜出宮的那年。


    “姑娘,看你這身裝扮是外地人吧?”夏侯月突然回頭,見一名麵容清秀,含著笑意的男子站在她身後,似乎很驚訝於她這身衣裳。


    夏侯月眸光在自己豔麗的宮裝上掃了一圈,淡藍色衣裳上鑲著碧綠的翡翠與圓潤的南海珍珠,肩膀處半裸,一條絲帶自肩處垂至腰際,高高束起的發上箍著金色的鳳鎏釵,頗顯了幾分英氣,卻依舊抵不過那柔婉豔美的容顏,與那如輕水,如流雲的嫣嫣明眸。


    她點頭,笑問:“公子有事?”


    男子摩擦著手掌,笑容中帶了些羞澀,“無事,就是好奇姑娘是哪裏人,裕欄關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外來人進入了。”


    “這是為何?”夏侯月微訝,她偷著跑出鸞焰後發現自己不識路,便走到了這裏,她都可以走得到,又怎麽會沒有外來人呢?


    “姑娘有所不知。”男子歎氣,低下頭,“前陣子裕欄山上出了事,我們這裕欄關便鮮少有人來了。”


    夏侯月眸光掃著四周,稀稀兩兩的行人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她,也有人笑的詭異,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還是眼前的男子看著可親些。


    “出了事?什麽事?”夏侯月問著,雙臂環抱肩膀,該不會是她的這身衣服過於暴露了?


    “也就前幾日,上裕欄山采藥的人一去不返,下落不明,有人去尋,去尋的人也不見了蹤影,我們裕欄關的每家每戶開始人心惶惶,有人說,是裕欄山上有獸妖在作怪!”男子越說聲音越低,“我爹也去隨著大家尋去了,隻是再不見他回來。”


    夏侯月心下一驚,開口安慰:“公子別太傷心,吉人自有天相,或許你的父親隻是在山上迷了路,說不定在過幾日就回來了。”


    男子按著眼角點頭,問著:“姑娘是路過我們裕欄關?可要住店?”


    “嗯。”夏侯月點頭,“能否勞煩公子帶路?客棧怎麽走?”


    “好,好,姑娘跟我來,離此處也不算太遠。”過了小半個時辰,男子帶著夏侯月走到裕欄客棧前,指著上麵的牌匾,道:“姑娘別介意,這裕欄二字是他兒子題上去的,小翀才五歲,所以這字看起來歪歪扭扭的不太像,其實是富裕的裕,欄杆的欄。”


    夏侯月點頭,特意多看了眼,這哪裏是不太像,是太不像。裕欄,怎麽有點像馭婪呢?搖頭笑著,或許真的小孩子不太會寫,才會將字寫錯。


    “姑娘請。”男子十分有禮的領著夏侯月走了進去,隔老遠就喊著,“焱叔,有姑娘住店,收拾間上房給人家姑娘住進去。”


    “催什麽催,我兒子正寫字呢,你將人帶上來。”樓上傳來渾厚的聲音,可似乎男子已經習以為常。


    客棧內隻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喝酒聊天,小二也在一旁候著,見男子走進來,點頭哈腰的笑著:“小聿,你今天來的早,還帶了名外地來的姑娘吧?”


    夏侯月看著周圍喝酒的男人,又看向樓上,隻能看到中央有間房門大敞,露出一大一小兩個模糊的影子。


    “這姑娘是從外地來的,想要住店,這不,我就給領來了。”小聿回頭看著夏侯月,“姑娘,跟我上去,你看看想住哪件就住哪間!”


    “多謝公子。”夏侯月客氣的回著,她微微斂眸,卻依舊能感覺的到四麵投來的目光,那些喝酒的人也停下,有的開口打趣,“小聿,你就是想讓人姑娘記你個人情吧!你小子也耐不住了?”


    小聿耳根一紅,麵上薄怒,瞪了那人一眼,斥道:“瞎胡說什麽,別以為是外鄉人就好欺負。”又對著夏侯月和藹的笑著:“姑娘不必理會他們,我們上去。”


    夏侯月輕輕一笑,並沒說話,跟在小聿身後上了樓梯。


    “那姑娘長得不錯。”一人放下酒壇,豪氣的抹著嘴角,聲音壓得極低。


    “想必滋味更不錯。”他對麵的男子同樣放下酒壇,兩人對視,笑的十分奸詐。


    夏侯月跟著小聿進了房間,便看見有一個眉目清秀的小男孩坐在小椅子上提筆寫著什麽,身旁有名中年男人笑嗬嗬的看著他落筆。


    “焱叔,小翀的字愈發精進了。”小聿走上前,同樣看著小男孩寫字。


    小男孩抬起頭一笑,“父親還說我寫的不好,看來隻有聿哥哥對我最好。”


    夏侯月眉心一跳,眸子直直的看著小翀,在小翀笑的時候她好像看到他嘴裏有什麽東西。


    “姑娘,我這就帶你去看房間。”焱叔拍了拍小翀的肩膀,站起來走到夏侯月身前,“姑娘請。”


    夏侯月點頭,那小男孩再沒抬過頭,又看了小聿一眼,轉身跟著焱叔走出去。


    “聿哥哥,那位姐姐真美。”小翀放下筆,對著小聿笑道,露出牙齒內的鐵鉤。


    小聿拍著他的頭,“小翀將字寫好了就成,別笑得這麽大,那東西嚇到了人怎麽辦?”


    小翀歪頭,奶聲奶氣道:“可是那位姐姐已經被我嚇到了。”


    小聿沉下臉,“聿哥哥的話也不聽了是不是?”


    “哪敢嘛!”小翀上去拽他手,“聿哥哥帶小翀出去玩吧,父親總讓我寫字,手都寫痛了。”


    “讓你休息休息,走吧。”小聿拉著小翀的手走出房間,小翀蹦蹦跳跳的跟在身後。


    房間內,硯台壓著數張紙,摞起來有兩三公分,紙上的字依舊歪歪扭扭,看的卻是清楚,隻有兩個字,馭婪。


    焱叔讓人將夏侯月選好的房間收拾幹淨,臨走前囑托了句:“姑娘,我們這裕欄山最近不太平,想必小聿也同你說了,你剛來這人生地不熟,也不要亂走,真想去什麽地方就跟我說一聲,我找個人隨你去。”


    “多謝焱叔。”夏侯月笑著點頭,看著他走出去,將門關上,轉身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水,剛端起茶杯卻聞到一股異味,她疑惑的打開茶壺,這才發現茶壺內的茶葉已經被煮成了黑色,應是煮了數次還沒扔掉的茶葉。搖頭輕歎,她也不能要求太多,隻住一晚明日便啟程離開。


    夜半,依稀聽得見窗外的蟬蟲鳴叫,擾人不能入睡。


    夏侯月從床上坐起身,忽然從窗外飛進成群的蝙蝠,以人字型散開,夏侯月大驚,雙指一攏,激射出藍色的氣線,這時黑壓壓的蝙蝠卻又飛了出去,氣線打在幾隻蝙蝠的翅膀上,蝙蝠頓時化成了灰燼。


    夏侯月穿靴下床,將衣裳穿戴整齊,不敢再入睡,她生怕還會有其他生物來襲,這裕欄關,果然古怪!


    客棧外的牆根處,兩名男子攏緊了黑色鬥篷,“這姑娘竟然會玄術,她是幾段的玄技?這回咱哥倆可不好下手了。”


    這兩名男子正是白天在客棧內放下酒壇說話的男人,此時他們正在商量著如何將夏侯月迷暈帶出來。


    “或者我們將她引誘出來?”一男子桀桀笑著,想象著夏侯月那副柔婉容色,便覺得已經等不及了。


    那男子附和,一拍手掌,“或許這是個辦法!”


    “什麽人?”坐在桌邊的夏侯月突然喊了一句,猛地站起身,她明明看到了有影子晃過。


    夏侯月謹慎的走到窗邊,身子貼在牆壁上,警惕的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籠罩著一切,夜晚的裕欄關有些沉沉的死氣,令人心裏不住的發慌。


    她表麵越是鎮定,心下越是慌亂,她也不過是剛過了及笄的年紀。


    忽然,夏侯月轉過身,她明顯感覺的到剛才左邊有一陣風吹過,衣角被風帶起又落,燭火通明,可屋內毫無他人的身影,夏侯月繃緊了神經,絲毫不敢疏忽大意。


    牆角處一抹灰色影子越來越清晰,有一名身披鬥篷的男子對著夏侯月抓來,夏侯月瞪大了水眸側身避過,手中快速攏起藍色的光團,對著男子打去。


    男子獰笑,原來玄技五段,很好收拾!猛然迸出紅色光暈化掉她的玄術,將那藍色的光團吞沒,又向夏侯月打來。


    夏侯月大驚,麵色變了幾變,八段玄技,手扶在窗框上,看著紅色光暈逼近,咬著牙從窗旁跳了下去,同時運起玄術穩穩落地,見男子追來,足尖點地,向前飛去。


    男子跳出客棧便與等候在外的男子匯合,“上鉤了!”


    焱叔聽到動靜,下了地,拿著燭台走出房間,先是看了眼客棧內發現並無異樣,剛走到夏侯月的房間想去敲門,卻又放下手,轉身回了房間。這麽晚了,那位姑娘應該睡下了。


    夏侯月一路不敢回頭,拚盡力氣跑到不遠處的一座山上,這才鬆了一口氣,倚著一棵形狀怪異的古樹輕輕喘息著。


    就在她的心即將落地之時,一聲輕喚又讓她提了起來,“姑娘。”


    夏侯月對著聲音來源出手,卻被人猛地握住手心,她眼神微縮,抬頭看著握著自己手的男人,驚訝道:“小聿?”


    小聿放開她,低下頭道:“實在抱歉,對姑娘失禮了。”


    “無事。”夏侯月收回手,第一次與小聿接觸,掌心傳來的溫度並非正常人的溫熱,而是亦冷亦熱。


    “姑娘怎會深夜在此?”小聿又看著她,清秀的臉披上一層月光,說不出的溫潤,可在夏侯月看來卻有些詭異。


    夏侯月背靠著古樹,向他身後看了眼,似乎鬆了一口氣,“好像是有人想要抓我,你呢,又怎麽會在這?”


    “抓你?”小聿臉上的笑有些扭曲,看她不欲追究,道:“我的體質不好,出來采些草藥。”


    “為何白天不來?這是哪裏?”夏侯月環顧山林,這林內的氣氛透著一股森冷,想著要不要在林內等到天亮離開裕欄關。


    “白天遇到了姑娘,便將這事耽擱了。”小聿看著夏侯月麵露出愧疚,笑道:“這裏是裕欄山。”


    “你說什麽?”夏侯月心驚的聲音提高了幾度,柔婉的小臉上笑意勉強。


    “這裏是,裕欄山。”小聿又重複了一遍,笑的更柔和。


    “我…”夏侯月緊張到磕絆,“怎麽…怎麽出的去?”


    “出不去。”小聿邁著腳步走近她,“白天我同你說過,進了裕欄山,便出不去了。”


    “那你…你怎麽會?”夏侯月覺得小聿笑的詭譎,腳下踉蹌,背離開古樹,微微向後退著。


    “我怎麽會在這裏?怎麽出的去?又進的來?”小聿對她伸著手,聲音柔軟,“因為裕欄山是我的啊,快過來,你身後是山崖,踩空了可是會屍骨無存的呢。”


    夏侯月踉蹌的向後走著,她寧願屍骨無存,也不願落在他手裏!原來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圈套,所謂的有獸妖作怪,想必都是他做的,焱叔與他關係那麽好,她住在裕欄客棧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幸好她跑了出來,可她知道似乎有些晚了……


    “姑娘,你離山崖可就隻有一步了哦!”小聿笑容無害,清秀的麵容在月光的折射下緩緩變得有些模糊。


    夏侯月腳步驟停,石子掉落聲提醒著她這裏的確是山崖,也的確隻有一步。


    兩個選擇,要麽死,要麽生不如死。


    夏侯月咬牙,剛要後退,卻聽小聿笑道:“我叫馭婪,駕馭的馭,婪酣的婪,姑娘就是死了也不要忘了我。”


    馭婪,馭婪,原來她真的沒看錯,那客棧匾額上的兩個字的確是馭婪,原來他叫馭婪!


    忽然,夏侯月想到了什麽,咬牙問道:“不僅裕欄山,就連整個裕欄關都是你的?或者說,是馭婪關!”


    “姑娘好生聰明,要是香消玉殞豈不是可惜了?快過來,我隻是不會放你出山罷了。”馭婪沒抽回手,腳步微動,誘哄著她向前一步,或是,後退墜崖。


    ------題外話------


    注:焱(yan),翀(chong),聿(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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