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時候想把螟蛉交給我都行。金仲說道:“就怕你到時候不願意,你現在要給我立個誓。”


    我愣了愣。


    “我知道你會說話算話,這個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會把王抱陽押在那個……那個的螟蛉還給王抱陽。我明白你的為人。”


    我忽然無奈的發現,原來我和金仲才是一路人。而不是我一直想當然的認為是王八和他越來越相似。


    “我們什麽時候走?”我問道。


    “就是現在。”金仲送了一大口氣,“我們要快點。”


    看著金仲這麽急切的樣子,我心裏略升起一點疑惑,但是隻是一閃而過。


    我現在顧不了這麽多了,我可不想王八變成一個瘋狂的神棍。當年道衍的所作所為,任何知道明初曆史的人都知道,他蠱惑朱棣掀起了一場劫難,卻什麽都不圖。原來是在替陰世收魂。現在金仲告訴我了這個原因,並且暗示我,王八有可能會為了自己的魂魄而變成那個樣子。我想著王八找著一切可能機會,想贖回他的魂魄,會作出一些什麽超出我想象的事情呢。


    我不寒而栗。


    金仲又在催我了,“別收拾了,走吧。”


    我連忙在屋裏找紙和筆,匆匆給董玲留了張便條:我去找王八了。


    然後和金仲走出門去。


    和金仲上了到遠安的客車。我心裏著急,想快點到神農架,總覺得車開的太慢。


    車到了分鄉上來了幾個人,都分散在車裏坐下。幾分鍾後,一個年輕摸樣的人站起來,對著車內的乘客大聲說道:“大家坐車都累了吧,我們玩個遊戲好不好?”


    沒人理會他。


    那年輕人拿出兩支鉛筆,一紅一藍,上麵纏著個橡皮筋,“不是白玩哦,有誰要是看出橡皮筋纏在那個鉛筆上,我就賠錢。押多少,我賠多少。”然後用很誇張的姿勢,把橡皮筋纏在藍色的鉛筆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一個中年漢子站起來,“這麽簡單,老子來試一試。”然後拿出一張十塊的鈔票,遞給年輕人。


    年輕慢慢的把橡皮筋解開,果然纏在藍色鉛筆上。年輕人驚喜的說道:“你眼睛好毒啊。”隨手遞了一張十塊的給中年漢子。


    我看得輕蔑,這麽老套的騙術,也拿來丟人顯眼,我剛才就注意到了,那個中年漢子和年輕人相續上車的,隻間隔幾分鍾而已。


    沒想到,還真有人上鉤。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女生,拿出五塊錢,給了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對著小女孩說道:“你看好嘍。”把橡皮筋纏在藍色鉛筆上,然後又把紅色的鉛筆也纏了上去。


    我正在想著,這個小女孩是不是也是個托。


    就看見年輕人又把橡皮筋給解開,卻是纏在紅色的鉛筆上。


    小女孩登時就急了,“明明在藍色的上麵啊……”


    年輕人說,“看走眼一次,算個什麽,下次說不定就看準了。”


    於是又上湊上來幾個人,也參與進來,我看得明白,基本上是那年輕人一夥的。小女孩又押了幾次,看見別人在贏錢,自己卻老是輸,急的要哭了。


    參與的人越來越多,看著年輕人臉上在掩飾喜悅,我知道,有很多人在上鉤。


    我輕輕對坐在一旁的金仲說:“為什麽這世上有這麽多傻瓜呢?”


    金仲又是一臉的平靜,不屑的說道:“你在看別人傻,也有人在看你傻。這世上真正清醒的人,又有幾個。我和你,在某些人看來,不也是傻子。”


    我回味著金仲說的話,想著王八,想著我,就算是趙一二,還有金仲和金旋子,我們的作為,也許在某些人看來,還真是一群不知所以的傻瓜。、”


    小女孩在和那個騙子爭吵了,她說看對了,可是年輕人為什麽不給錢。年輕被糾纏不過,許諾再給她一次機會,免費再猜一次。鉛筆和橡皮筋在年輕人的控製下,多給一次機會有什麽用。


    “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公平?”金仲說道:“你看見她被耍,很覺得不值,是不是。”


    我知道金仲的想法,是啊,我和王八不都是被耍了嗎,不是被趙一二,而是被命運給耍了。


    金仲向年輕人走過去,我拉住他,“他們好幾個呢。”


    金仲說道:“我可不是想打抱不平,我身上錢也不多了,我們到了洋坪,要包個車。”


    金仲走到那年輕人跟前,掏出兩張一百的鈔票。


    那年輕人高興壞了,連忙把橡皮筋纏在紅色的鉛筆上,“大哥,你看好啦。”又把藍色的鉛筆也繞進去。


    “紅色”金仲冷冷的說道。


    年輕人激動得很,手都在顫抖。慢慢解開橡皮筋,打開一看,輪到年輕人大驚失色,果然纏在紅色的鉛筆上,年輕人連忙又一繞,完全在耍賴,“不算,再來。”


    金仲不說話,也沒有表情。


    年輕人又解開橡皮筋,可是還是纏在紅色鉛筆上。


    “要不要再試一次?”金仲說道。


    年輕人的臉色變了,使了個眼色。我看見和他差不多時間上車的幾個人都站到金仲的旁邊了,車裏空間狹窄。把金仲擠得死死的。


    我知道這些人要動粗了。


    年輕人說道:“我再給你看看,到底在那個筆上!”


    年輕人飛快的用橡皮筋把兩支鉛筆都繞上,然後解開,可是還沒有完全解開,就發現不對勁。兩支鉛筆現在都是紅色的了,根本沒必要再解下去。


    “兄弟,從那裏來的?”一個漢子把金仲的肩膀拍了拍。


    金仲說道:“我贏了,給錢。”


    旁邊的人見金仲這麽不識時務,就要動手。


    那個年輕卻大聲喊著,“我給,我給……”


    我看見,橡皮筋現在正緊緊的箍在年輕人的手指上,那裏還有鉛筆,那兩支紅色的鉛筆,分明就是他的兩根手指,現在被箍的很緊,手指紫紅腫脹。


    那群騙子都不敢妄動。


    年輕人另一隻手從懷裏掏出錢,給了金仲。


    金仲拿了錢,一言不發,又坐到我身邊。


    我對金仲說道:“你多大了,還做這事。”


    “我屬虎,比你大三歲。”金仲說道。


    我忍不住笑起來,“你看著四十好幾了,比趙先生都大,怎麽這麽老相?”


    金仲哼了一聲。


    金仲的話很少,我曾經探到過他的童年經曆,和我一樣,被人欺負長大的。甚至比我還不堪,以至於他的性格如此怪癖內向。但他有點好處,要麽不說話,說出來的話,沒一個字廢話,都讓我想好久。不像王八那樣喜歡賣關子。


    我想著當初在醫院第一次看見他情形,金仲那時候對趙一二又恨又怕,對邱升的家人冷漠無情。


    “邱升和他老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金仲說道:“他們貪得無厭,害了多少人。一個廠子,就那麽被搞垮了。”


    “喂。”我不耐煩的說道:“我們立個約定好不好?”


    “好。”金仲說道:“你也別打探我的心思。說話算話。”


    車到了洋坪,我們下了車,金仲想找個跑客運的麵包車,卻半天等不到。沒辦法,攔了個拖木材的貨車,貨車是空車,駕駛室司機和車主坐在裏麵,沒有多餘的位置。我和金仲坐到貨車後麵。


    車開到中午,已經到了神農架林區的轄內。找了個路邊餐館吃飯,金仲對車主說道:“飯我請了吧。”


    然後去給餐館的老板付錢,老板一看到金仲,連忙推辭,“金師傅,怎麽好收你的錢呢。”


    金仲執意要給,老板還在客氣。金仲煩了,把錢往吧台上一丟,走向貨車。我和金仲上了車,司機要開車了。老板連聲喊著“等等。”把找零的錢,遞上來。金仲把錢給收了。


    車開到傍晚。到了一個收費站。卻遠遠看見堵了一長排的車。司機問往回開的貨車司機,怎麽回事?


    那司機說道:“過不去了,所有的車都回去吧,封路。”


    司機和車主不死心,仍舊排著隊。慢慢捱到收費站,果然看見前方的車在收費站裏挨著調頭,從來路回去。


    金仲拉著我下了車,跟司機和車主道了謝,往收費站走去。


    到了收費站,看見收費站的工作人員,正在跟所有的司機解釋:“前方的公路塌方了,不要過去了,很危險……等幾天吧,已經有工程隊進去了,正在搶修……”


    我知道他們在說假話,因為若是封路,不讓所有的車輛進去,也還罷了,可是他們連行人也不讓進。並且——也沒有一個人從裏麵往外走。我遠遠的看見,收費站前方很遠的地方,目光所及,那裏停了好幾輛警車。


    金仲帶著我,毫不遲疑的走過去,我們走到收費站的崗亭旁,穿製服的工作人員,正待要攔住我們。金仲把那個工作人員死死的盯著,那工作人員的神情馬上變了,連聲說道:“你們進去,快啊……領導都等急了。”


    我和金仲順利的通過收費站,往裏麵走去。那些進不去的人,就在收費站那頭聒噪,“為什麽他們能進,我們不能進?”


    收費站的工作人員說道:“他們是來修路的技術員,裏麵等了他們好久了……”


    我看向金仲。


    金仲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其實也會,很簡單,當你進入他的意思的時候,不停的告訴他,你什麽人……你就是在他意識裏說你是劉德華,他也會相信。”


    我記下了這個方法,我後來很感激金仲讓我我記住了這個方法。


    金仲邊走邊說:“事情鬧的更大了,我過來的時候,這裏還沒有封閉。範圍擴大了。”


    我心裏一凜,金仲這麽一說,我開始跟擔心王八起來,王八和趙一二已經進來一個多星期了。事情還在惡化,王八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危險。


    果然我們走了一段路之後,我剛才隱約看到的警車,就在我們眼前不遠處。堵在狹窄的山路。一群警察正在勸阻想出來的車輛和行人。我向山下的森林和山頂看去,可以看到一些警察在山林裏來回巡邏。我看見一個靠的近的警察,手上拿著配槍。


    金仲和我沒有任何阻攔的,就走了過去。看來他又如法炮製,把這些警察蠱惑。那些被阻攔不讓出去的司機和行人看見我和金仲了,都焦急的問:“到底怎麽啦,為什麽不讓我們出去?”


    “這是省裏下來的防疫專家,來幫助大家的,大家都回去,回家吧,過兩天疫情控製了,我向大家保證,隔離期一過,大家就能出山了。”一個領頭的警察正在聲嘶力竭的拿著喇叭喊道。


    那些焦急的人群把我和金仲圍著,來了幾個警察,幫我們掀開人群,讓我們向前走去。


    我看到山路在這頭和收費站那邊一樣,也是堵了好長的車在山上。


    金仲和我走了幾裏路,天黑了。金仲和我走進一家路邊的餐館,現在餐館裏生意非常好。我和金仲點了兩碗盒飯,在一個角落裏吃著。


    聽見餐館裏的旁人紛紛議論,為什麽不讓出去。


    有的人在說是突發了不知名的疫情,聽說廣東那邊也很在鬧。


    “人瘟!”一個老者神秘的說道:“這是在鬧人瘟。”


    我聽了心裏,暗自發毛。難道不止這裏嗎?前段時間是聽說廣東出現了一種新型的病菌,治不好,而且是靠空氣傳播的。而且在王八家裏看電視,衛生部的負責人都出來辟謠,說北京沒有發現疫情。


    “不是人瘟!”一個人反駁道:“是在鬧鬼,深山裏的一個村子在鬧,聽說一個村的人都死光了……都死了……”


    我那筷子的手,在發抖。眼睛向金仲看去。


    金仲向我主動透露我一個信息,別亂想。這都是傳言。


    我後來知道,這的確是傳言,可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比這些傳言,要更加恐怖。


    那些人還在討論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人說的更誇張,說是在神農架發現了外星人,政府不願意消息泄露,所以把路都給封了。


    “怪不得所有的電話都打不通。”有人附和。


    “不對,不是發現外星人,是發現了野人的群居的住所,在地下一個很深天坑裏麵,那些野人是一個類似於國家的群體……”這個人說的更離譜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低聲向金仲問道。


    金仲回答:“他們都是在亂說的。別相信。”


    “其實你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不是?”我說道。


    “你不是說,不探知我的想法嗎?”金仲有點氣憤。


    “我沒有啊?”我撇撇嘴,“你以我真的是傻子嗎?你的表情,我就看出來了,你也不知道,而且……這個事情看來很嚴重,你若是去了,你那裏有機會出的來,到宜昌來找我。”


    晚上沒有地方睡覺,餐館的老板到處托人找了好多床被子,十塊錢一床,租給滯留的行人。我和金仲各自裹了一床,我裹著肮髒的被子躺在餐館的長條椅上,被子上的惡臭老是往鼻子裏鑽。旁邊一些不睡覺的人,又在呼三喝四的打牌,吵的我更睡不著。


    古廟鄉,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開始康康的咳嗽起來。那些在打牌的人,就把注意到,一個人問道:“小夥子,你不是從廣東回來的吧?”


    我還沒明白他們這麽問是什麽意思。可是看見已經有人在捂著自己的鼻子了,突然明白,他們怕我傳染。剛才有人說過,廣東現在在爆發一種很厲害的傳染病,不知名的病症,依靠空氣傳染的。


    餐館的老板也在,看到我咳嗽的厲害,也緊張起來,連忙招呼我到他的一個偏屋裏去。我不願意去,我辯解:我隻是感冒了。


    老板連忙去廚房提了一個煤爐出來,上麵擱了鋁鍋,然後到了一瓶醋在鍋裏。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醋酸味道。


    現在屋裏所有的人,都把我給盯著看。


    我倔強著不動,倒不是怕偏屋裏的環境惡劣,而是受不了這種歧視。


    金仲也不睡了,拉著我走到外麵,還沒忘拿著我們的被子。走出門外,金仲說道:“你睡過馬路沒有?”


    “睡過。”


    “那不就結了。”金仲輕鬆的說道。和我找了個大貨車,鑽到下麵。裹著被子睡覺。


    我心情激憤,那裏一時睡的著。


    到了天亮,我睡得晚,金仲把我搖醒。我們順著公路繼續前行。


    走過堵車的路段,已經有寫車輛,耐不住等待,也跟收費站外一樣,往回調頭。我和金仲攔了輛皮卡,坐到後排。


    一路上,我陸續看見好幾輛沒有牌照的封閉式貨箱車,停在路邊。我發現,這些貨箱車,都是停在人口相對密集的村落旁邊,一些穿戴古怪的人,正在到處走動。


    那些穿戴古怪的人,都是一身上下的白色連體服,頭上罩著豬頭麵罩。我大驚,這是生化防護服啊,我小時候學校給我們做過三防演習課,我見過這些衣服。就算學校沒教過,那些美國的大片,也經常出現這種場景啊。


    我身體開始發抖了。


    車終於到了鬆柏鎮,這裏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沒有警車,沒有那些穿著生化防護服的人,寧靜的小鎮一如既往。


    金仲叫了一輛麻木,說要去古廟鄉。麻木司機說道:“古廟鄉前幾天出大事呢?你們現在去幹什麽啊?”


    金仲我們是做生意的。


    麻木司機說道:“你們是收藥材的,還是販娃娃魚的啊?”


    金仲和我都沒回答。


    麻木司機繼續說道:“要是販娃娃魚,就不要去了,前幾天,那裏的娃娃魚養殖場出事了,養的娃娃魚都跑出來了,見人就咬,聽說把鄉政府的官員都給咬死了一個。”


    我聽得又怕又迷糊。


    我在報紙上看到的是,村民圍攻鄉政府。而這個麻木司機說的是娃娃魚發惡咬人。


    麻木司機說道:“我隻給你們送到楊家屋場,離鄉裏就不遠了,你們自己走過去,也不遠了。”


    車還沒到麻木司機說的楊家屋場,我們就停下。


    前方幾十米的路上聽了好多軍車,都是墨綠色的車身和車棚,路邊的空地上一連好多都是軍用帳篷,眼神也是墨綠色的。


    山間的公路上,擺著路障。路障附近,全是荷槍實彈的武警。武警都是背對背站著,從他們筆直的站立姿勢,就能看出來,他們警惕的很。


    麵朝我們的一個武警看見我們了,立馬拉動槍栓。快速向我們走過來,一個便服摸樣的人也跟著走來。其他的武警沒有妄動,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繼續警戒。


    武警和那個穿便服的人走到我們跟前。


    “回去!”武警凶狠的說道。


    麻木司機連忙說:“跟我沒關係,我隻是送人來的,我現在就走。”


    我很奇怪,為什麽這裏的武警和這個穿便服的人,沒有穿生化防護服,這裏應該是出事的核心地帶啊。


    穿便服的人口氣柔和多了,勸說道:“同誌,你們不能進去,回去吧,到鎮上不要亂說話,說不定幾天,你們就能回家了。”


    我沒說話,想著,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出動了武警,而且戒備森嚴,我們該怎麽進去呢。


    金仲也沒說話。


    “咦!”那個穿便服的人對著金仲說道:“又是你這種人!”


    他退開一步,指著金仲說道:“你不能走,那都不能去。”


    金仲一臉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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