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寒等的是唐寧夏可憐兮兮的哀求,可是為什麽會是“我們下山吧”?


    “你手上不是還有傷口?”顧子寒盯著唐寧夏掌心上的傷口,已經被雨水衝得有些發白,勾了勾唇角,刺激她,“唐寧夏,你這麽急著下山,是不是在害怕什麽,嗯?”


    唐寧夏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你、你別這樣笑啊。”靠,死混蛋大概還不知道吧,他在夜裏這樣笑的時候,總是有一股讓人無法呼吸的邪氣從他的嘴角眉梢傾瀉出來,沒幾個人能招架得住的。


    顧子寒卻笑得愈發妖孽起來,“唐寧夏,你怕的是我。”說著,他一步步逼近唐寧夏。


    “不是!”唐寧夏忙忙否認,邊後退,“絕對不是!我為什麽要怕你?”


    光顧著說話,唐寧夏並沒有發現她已經站在路的邊緣,再往後退,就會摔下去,變成一具四肢不全的屍體。


    “是嗎?那你證明給我看看。”說著,顧子寒又逼近唐寧夏一步。


    唐寧夏被嚇得下意識地就往後退,“我又沒……”話還沒說完就發現自己踩空了,條件反射地發出一聲尖叫,“啊——!”


    顧子寒及時地伸出手攔住唐寧夏的腰把她帶回來,他暫時不想擔上殺人嫌疑犯的罪名。


    唐寧夏一時間沒穩住,撞入顧子寒的胸膛。站定後,她第一時間從顧子寒懷裏掙脫出來,看了看身後陡峭的山路,乖乖,要是摔下去的話,她保證死得跟被五馬分屍了一樣。


    顧子寒把唐寧夏扔回小山洞裏,“去把手上的傷口處理好。”


    “可是……”唐寧夏為難地說,“可是,我一個人處理不了啊。”


    “求我。”


    “幻想吧你!”唐寧夏果斷拒絕了。


    顧子寒“嗤”了一聲,把唐寧夏按回小山洞裏,找來消毒水就往唐寧夏手上倒。


    唐寧夏疼得齜牙咧嘴,“顧子寒,那是用棉花蘸了再塗在傷口上的。用倒的,你浪不浪費啊?”重點是,這樣子……她很痛!


    顧子寒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掀起眼簾閑閑地看向唐寧夏,“我不把你的手泡在消毒水裏就已經很好了。”


    “……”靠!老娘還想把你整個泡在福爾馬林裏呢!


    顧子寒很快就消毒完畢,接著給唐寧夏挑刺。


    那根刺深深地紮入了唐寧夏的皮肉,能看到青色的頭部,顧子寒利落地挑出來,看了兩眼那根刺,目光漸漸地越變越沉……


    唐寧夏心裏麵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一般顧子寒的眸色有變化,就說明有事情發生,小心翼翼地問道,“顧子寒,這刺……有貓膩嗎?”


    “有毒。”顧子寒目光沉靜地看著唐寧夏,“你什麽時候被紮的?”


    “不、不知道啊……”唐寧夏漸漸地也慌了,剛才摔了好幾次,她無從得知這刺是什麽時候紮進來的。再說,這深山裏的刺,又不是公園裏的,有毒,也不是沒有可能。


    “知道也沒用了。”顧子寒仔細看了看之後,終於放棄了什麽似的放下了唐寧夏的手,“毒已經擴散,你隻能把這隻手剁了。”


    唐寧夏僵硬地牽了牽唇角,“顧子寒,你逗我玩吧?”開玩笑,截肢,截了肢她要怎麽活下去?她現在是半個殘廢,尚可以堅強得如雜草,可是完全成了一個殘廢的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活下去。


    顧子寒看了眼一臉驚恐的唐寧夏,把塗了藥的創可貼貼到她的傷口上,唇角慢慢地浮上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好玩嗎?”


    說完,顧子寒迅速地站起來,遠離唐寧夏。


    而唐寧夏的反應明顯比顧子寒預料中慢了很多,她睖睜著雙眸坐在小洞裏,半天才反應過來又被顧子寒耍了,怒氣從心底竄起來,凝聚成了一聲怒吼:“顧子寒,你個混蛋!好玩嗎,這樣好玩嗎?”


    唐寧夏發誓,要是可以的話,她絕對會把顧子寒踹到山崖底下去。可是現實中,她隻能朝著顧子寒砸過去一個藥瓶子。


    顧子寒輕而易舉就避過了唐寧夏的攻擊,示意她起來,下山。


    唐寧夏邊收拾藥包邊嘀咕,“顧子寒,你不止上輩子是無聊死的,你肯定幾十輩子都是無聊死的!”


    被顧子寒戲弄了兩回,唐寧夏早就把他的救命之恩忘到了九霄雲外。


    藥包收拾好之後,唐寧夏站起來,肚子很不爭氣地發出了饑餓的叫聲:“咕咕……”


    顧子寒看向唐寧夏,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漸漸變得明顯。


    “……”這裏有那麽多山洞,唐寧夏很想找一個鑽進去。


    事實證明顧子寒雖然盡用損招,喜歡以缺德服人,但是他也還沒到喪盡天良的地步——


    他把身上的壓縮餅幹和礦泉水都給了唐寧夏,不由分說地命令道:“十分鍾吃完。”


    唐寧夏不補充能量也確實沒有體力下山了,匆匆吃了幾塊壓縮餅幹,然後跟著顧子寒下山。


    顧子寒體力充足,腳上又是軍靴,走得很快。唐寧夏光著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基本上每走一步就要叫一聲:“顧子寒,你走慢點!”


    在唐寧夏說了十幾遍“你走慢點”之後,顧子寒的耐心終於沒了,回過頭盯著唐寧夏,冷冷地威脅,“你走快點,或者我背你,二選一。”他知道唐寧夏的答案。


    唐寧夏也說出了顧子寒預料中的答案,“我還是自己走快點吧。”


    顧子寒終於得到了想要的清淨,可是越走心裏麵越不爽。


    蠢女人!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越走,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但是唐寧夏並不不擔心,反而覺得顧子寒這個混蛋離她遠點也好,她隻要顧子寒在視線範圍內就可以。


    或許連唐寧夏自己都沒發現,自從顧子寒出現了之後,隻要看得到顧子寒,她對一切都不再感到恐懼。


    又走了一段路之後,唐寧夏打了個噴嚏,剛才她淋了雨,現在又被山風吹,不注意的話明天就會有一場感冒等著她。


    顧子寒被唐寧夏的噴嚏聲引得回過頭去,臉色忽然就變了,聲音都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和從容,“唐寧夏!腳!”


    唐寧夏以為顧子寒又想耍她,“嗤”地笑了一聲看向自己的腳麵,差點嚇死過去——


    一隻碩大的蜈蚣趴張牙舞爪地趴在她的腳上麵。


    “啊——”


    唐寧夏的尖叫劃破了整個山林的寂靜,她拚命地踢腳想把蜈蚣甩掉,最後卻感覺到腳上一痛,她一愣,那蜈蚣就溜走了,她連給自己的腳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蠢!”顧子寒跑回來看了看唐寧夏的傷口,被大蜈蚣咬的,已經腫起來了,他搶過唐寧夏手裏的藥包,翻找了一番之後,隻有花露水可以用,他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花露水都用來給唐寧夏洗了傷口。


    唐寧夏並不知道大蜈蚣咬了可以致命,隻是覺得疼痛程度遠遠超出她的想象,起初是麻麻的,緊接著一股被火燒般的灼熱的痛感傳來,她整個人都開始覺得不舒服。


    漸漸地,唐寧夏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攤上事情了。


    “顧子寒,我……我會不會死?”她問。


    顧子寒冷笑了一聲,扔掉已經空了的花露水瓶子,“唐寧夏,你還欠我一筆債。想死,沒那麽容易。”


    說著,顧子寒背起了唐寧夏用最快的速度下山,如果毒素被唐寧夏吸收,又出現過敏的話,別說隻欠他一筆債了,就是欠他十筆債也會死。


    唐寧夏感覺被咬的那隻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笑了笑,“我沒想到我還是逃不了被咬的命運。”


    “我也沒想過我還是逃不了要背你的命運。”


    顧子寒的口氣是惡狠狠的那種,十分不情不願。但是迷迷糊糊中,唐寧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好像聽到了這不情不願背後的……焦急。


    嗯,錯覺!一定是錯覺!


    “顧子寒,你為什麽要來找我?”


    這個問題,唐寧夏見到顧子寒的第一眼就想問了,可是她知道,肯定聽不到什麽好答案,幹脆沒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她忽然想問。


    可是就算是現在才問,她還是聽不到什麽好答案。


    顧子寒說冷冷地說:“你還欠我一筆債。”


    “哦……”唐寧夏還想說點什麽,但是她漸漸地被不適的感覺包圍,說話對她而言都變得很困難,她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沉重,“顧子寒,我想睡覺。”


    “不準!”顧子寒的口吻霸氣而又淩厲,“唐寧夏,你睡著了也要還錢!”


    “顧子寒,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麽那麽遠啊?”唐寧夏抱怨著,漂亮的唇角慢慢地揚起,眼皮卻慢慢地闔上,然後,她再也沒有講話。


    在唐寧夏的記憶中,那天顧子寒的聲音確實不怎麽真實。可是更加不真實的,是她趴在顧子寒的背上時,那份安心的感覺。


    這份安心的感覺,卻也讓她感到很不安,因為一種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識,好像很多年前,她也曾這樣趴在一個人的背上,恣意享受過這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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