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是在聖誕節第二天清晨才回到公寓,頭散亂,滿臉倦容,看著嘉薏一副心急追問的樣子,立刻把手放在濃豔逼人的嘴唇上,說:“噓——”然後俏皮地笑了笑,跌跌撞撞進了自己屋子。


    嘉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卻又立刻滿身不舒服地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小丫恐怕要再次曠工,嘉薏隻好放棄早餐,匆忙趕到店裏,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店門外早站了一個人,長長的栗色頭落在腰間,一身薄荷綠的短呢大衣,下身還穿著粉黃色的小短裙,正低頭一個勁跺著腳,對著手心哈氣。


    “小茵!”嘉薏從後麵喊道。


    小茵立刻回過頭,笑了起來,小臉蛋早已凍得通紅,照例衝嘉薏喊道:“嘉薏姐!”


    而這個時候聽到小茵喊自己姐姐,她卻覺得冬日裏也溫暖了一些,像那種淺淺而薄的陽光一樣徘徊心間,一點點驅走嚴寒。


    嘉薏忙小跑著過去開門,問道:“怎麽了?”


    小茵揉搓著手,說:“我有些事想和你說說,關於……喬樂的。”


    嘉薏愣住了,正在開啟閘門的手也停了下來,看著小茵有些被風吹紅透的鼻尖,不禁有些觸動,又繼續用力往上推門,一下子就推上去了。


    “進來吧。”


    小茵點著頭跟著嘉薏進去了。


    嘉薏燒著開水,不一會在一個白瓷杯裏泡了熱茶,小茵道謝地接過,熱氣瞬間在她麵前騰騰升起,使得她嬌小可愛的麵容顯得分外迷離。


    屋裏更暖了些,但嘉薏好像覺得此時凜寒方至,讓人哆嗦。


    “怎麽了?”嘉薏問道。


    小茵握著杯子,低著頭,說:“喬樂他很不好……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他自從那晚在這回去後,就很少和我說話,而且他也很少去開早會了,每天都很晚才醒來。我現在想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生了什麽?”


    嘉薏的手不住地抓住桌子的邊沿,像是在尋找支撐自己的重心。


    “小茵,你要相信我,我和喬樂真的沒有什麽。”


    “我知道,表哥也這麽說的,而且那晚我也看到你和馬克,我相信你,但是喬樂這樣子……真的是從你回來之後才變成這樣的,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小茵說著便開始眼泛淚光,碩大的淚珠滴到了白色的杯子邊上,也許也滴進了杯子裏,和那些褐色的液體混為一體了,它們是如此靜默、炙熱和暗沉,以一股幽香啟示著這種相融,可那杯茶背後的故事是如此的無可奈何,痛徹心扉,她隻能給小茵遞去紙巾。


    “喬樂是在我回來後才……才這樣的嗎?”嘉薏另一隻手已經握成了拳頭,她隻能這麽問了。


    小茵點著頭,又含淚看著她,甚至情難自抑地抓住她的手說:“嘉薏姐,之前我一直不想知道你們的過去,但是現在我沒有辦法,我想幫助他,我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告訴我吧,你們之前是不是在一起過……”


    嘉薏不敢看小茵的眼睛,尤其是那噙滿眼淚的眼睛,她想抽回手,想要躲開,想要現在立馬來一兩個客人也好,再不然是一兩個路人也可以。


    她終究不肯輕易給這個故事賦予結局,因為她甚至不清楚故事的起承轉合,她——自始自終都背離在喬樂的故事框架裏。


    盡管她是那個故事的主角,盡管是她一手推動故事情節的展。


    但她就是不知道故事該止於何處,是友誼還是一場根本來不及開始的戀愛,她不知道,她隻能說:“我……我們沒有在一起,但是喬樂確實喜歡過我,但我不知道……不過,那都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我們分開都那麽久了……而且當時,我們什麽都沒有生,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我們隻是朋友,比朋友要好,但也隻是朋友……”


    小茵慢慢鬆開她的手,說:“我一早就知道你和他的關係絕不是朋友那麽簡單……你是他的初戀,他又是那種用情極深的天蠍男,自然不會輕易忘了,隻是,那麽多年了,他一直沒和我提起過你,一直沒有說起和初戀有關的事情,我還以為……”


    小茵抽泣哽咽了起來,繼續說:“他一定是愛你愛得深沉才壓在心底那麽多年……”


    “不,小茵,不是這樣的……”嘉薏害怕這個故事不僅沒有結局還要繼續朝別的方向展,她不容許悲劇的擴大,於是她忙說道:“小茵,喬樂是愛你的,他絕對是愛你的,不然……”


    她一時語塞,她原本想說喬樂曾為了顧忌小茵的感受而和她保持距離,原本想說他曾多次在她麵前秀恩愛,但是腦海中立刻想起了喬樂知道自己異性親密接觸恐懼症的事情,意識到每次嘉薏對他的恩愛無感後都會遭來他情緒的大轉變時,她抓住小茵的手也慢慢鬆懈了,一個聲音悄然響起——難道喬樂還喜歡著自己?


    那麽隱忍、沉重的愛,她怎麽承受得起?


    看見小茵傷心地揩著眼淚,嘉薏內心如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歎了好長一口氣,好像這樣有些事情便可以煙消雲散一般。


    “他現在在哪?在家嗎?”


    小茵點了點頭,又搖著頭說:“剛剛在,估計這會也去公司了吧。嘉薏姐,你要找他嗎?”


    “也許吧,總該去和他聊聊的。”


    “不,嘉薏,你不要去見他,求求你……”


    “為什麽?”


    “不管你們之前有過什麽,我都不在乎,但請你以後再也不要見他了好嗎?”


    “可是小茵,我……”


    “就當是為了我,我……實在愛他愛得很辛苦,隻想好好陪著他……”


    小茵泣不成聲,身體也微微顫抖,嘉薏趕緊扶著這弱小的姑娘,剛想說話,背後有人抱著一大筐東西進來了,回頭一看,才知道是供應商的甜點到了。


    常叔是這家供應商的送貨員,和嘉薏也算是認識的人了,看著眼前兩個姑娘挨在一起,其中一個一大早上眼睛就哭成桃子似的,也意識到不便久留,隻顧著搬自己的貨物,一樣樣放到桌上後,示意嘉薏過來簽字驗收。


    常叔把單子遞給嘉薏,說:“不用點啦,差了直接找我就好,去忙你的吧。”


    通情達理的常叔拿好簽字的單子就開車走了,沒多久,小茵拿包收拾起身,她走到嘉薏麵前,揩著眼淚,再次懇求道:“嘉薏姐,我來這裏不是要你去和喬樂說什麽的,既然你覺得這件事情過去了,那麽以後……”她再次抓起嘉薏的手,那雙小手剛被杯身暖過,此時卻盡是冰冷,這讓嘉薏恨不得把全身熱量都傳到她掌心,去溫暖、去治愈她。


    “求求你,不要再去見他了好嗎?”


    嘉薏看著她盈滿淚水的眸子,雖有萬分不願,也隻好點了點頭。


    故事的結局可以是兩個人的從此再也不見嗎?


    可這並不是友情的落幕方式,她不想這樣結局,它不想讓故事變成對一段無疾而終愛戀的默認。


    可是她更加不忍心失諾於那個薄荷綠的身影。


    那就交給時間好了。


    “嘿,嘿!!”


    文敏裝著鮮花的三輪車剛好停在嘉薏門口,她用手在嘉薏麵前招呼著喊道:“喂,梁嘉薏!”


    嘉薏才猛然醒過神來,說:“哦,是文敏啊!”


    文敏看著愣了那麽久才清醒的嘉薏,打趣道:“昨天生意那麽好啊,你都累到精神恍惚了……”


    嘉薏尷尬地笑著,連忙係上圍裙幫忙拿著鮮花進店裏。


    文敏還是不忘追問道:“是吧,生意很好吧?”


    “還好啦!多虧你家花新鮮,品種討人喜歡。”


    文敏聽了自然高興,動作利落地去車上搬花,突然眼角處的一抹紫中夾白讓她停了下來,她朝嘉薏努努嘴,說道:“這個季節的白玫瑰都有人不要的。”


    嘉薏順著她指示的方向,才看到了石椅上正躺著一束白玫瑰,被紫色的風鈴草簇擁著。


    這附近賣玫瑰的也隻有花房姑娘,但那束鮮花的包裝顯然很陌生的。


    文敏送完花就騎著車走了,嘉薏送她到店外,目光卻仍是不住看向那束躺在石椅上的玫瑰,白牙瓣上依稀可見嚴寒的酷刑,它就貼在冰涼的石板上,卻大朵飽滿地高昂著頭,像個劫後餘生的美人,楚楚動人。


    雖然無形的刺沒能敵過有形的刺,但它卻還是改變不了被遺棄的曆史,它是那麽不吉,在聖誕之夜,竟目睹了一場了心意的早夭。


    怕隻有瀝盡水份、曬幹才能褪去這被詛咒的厄運了罷,嘉薏抱起這束玫瑰回到店裏,從花束裏挑出幾支好的,還打算給幹花取名——失落的純情。


    連續幾天,小丫來店裏都一副心不在焉,無精打采的樣子,恰好這段時間,嘉薏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看到她這樣懶散,便忍不住說了幾句,小姑娘耐不住脾氣,扔下手裏的活就跑了出去。


    她隻好搖頭興歎,親自動手收拾店裏,看有客人來了,沒來及抬頭便習慣性地喊道:“歡迎光臨!”


    說完抬頭一看,卻是馬克,他圍了條棕綠色圍巾,頭上一頂毛線帽,外頭被霧霾籠罩著,他進來時卻像是自帶光芒,嘉薏一時恍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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