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原本以為,自己隻需要照顧孩子直到陸映泉回來就行,可沒想到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樁麻煩。


    那就是昔日居住在建章宮偏殿的吳老將軍之女吳倩雯。


    如果不是吳倩雯主動找上門來,雲瑤幾乎都要忘記有這麽個人存在了。畢竟這些年,她和顧清銘之間的感情一帆風順,兩人共同進退,經曆頗多,實在想不起寧宮裏還有個“顧將軍的未婚妻”。


    所以,當竹枝進來稟告,說是吳小姐求見的時候,雲瑤正在哄孩子的手微微一頓,一顆心下沉,臉上的笑意也減了不少。


    良久之後,雲瑤才將這因為早產而瘦瘦小小的孩子放在奶娘的懷裏,帶著竹枝去了正廳。


    吳倩雯坐在廳中,早有宮女上了茶放在手邊,可是她卻沒有品茶的意思,甚至有些惴惴不安的樣子。看到雲瑤過來,她便立即起身,略帶討好的打招呼:


    “雲瑤姑娘,別來無恙。先前聽聞你回來了,本該早來見你的,可宮中事多,一直都沒尋到合適的機會,所以……”


    這絮絮叨叨的一番話,聽的雲瑤心中煩悶。她雖然不是那般斤斤計較的女子,但對於自己所愛之人,心中到底還是期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所以看到吳倩雯,就難免有些堵得慌。


    “吳小姐客氣了,不知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雲瑤打斷了吳倩雯的話,開門見山地問著。


    吳倩雯到底是將門之女,隻是稍微扭捏了片刻,就放開了:“雲姑娘,我知道你在新帝麵前說得上話,我想請你同新帝說一聲,我想見見顧將軍,可以麽?你也知道,我這身份在宮裏本就很尷尬,原先是因為靜端太後替我和顧將軍賜了婚的,現如今靜端太後去了,所以我……”


    “吳小姐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同陛下提的。”雲瑤並未對吳倩雯過多刁難,當即便應承下來。


    她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女子,更知道顧清銘和吳倩雯的訂婚,是為了替皇上和宜王將吳老將軍的兵權收攏在手中,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需要顧清銘自己出麵解決,而不是由她來做主。


    聽了雲瑤的話,吳倩雯心中一喜,立刻道謝:“多謝雲姑娘,那我便靜候雲姑娘佳音了。”


    說完這話,吳倩雯便告退了,離開了合歡殿。


    若在從前,憑著吳倩雯的性子,必定不肯對雲瑤這般低聲下氣的,可時移世易,如今宮裏當家做主的是沈澈,不再是秦太後,吳倩雯的身份比從前要更加尷尬,她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不能得罪雲瑤。


    待吳倩雯離開之後,雲瑤也沒猶豫,直接去長明宮稟明沈澈。答應吳倩雯的事情她已經做了,至於顧清銘什麽時候去見吳倩雯,那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但在雲瑤看來,此事宜早不宜遲,反正早晚都是要有個結果的。


    這幾日,雲瑤一心都撲在孩子的身上,強迫自己不去打聽吳倩雯那邊的事情。她原本以為自己能和從前一樣波瀾不驚,但不可否認的是,吳倩雯的事情的確是她的心結,她更在意的是顧清銘的態度。


    約莫過了四五日,顧清銘總算安排好京城的守衛,讓一切回歸到正軌,並且清點了這場內戰中死亡將士的人數,到長明宮稟告沈澈,替將士們請求撫恤。


    沈澈對顧清銘的能力很是放心,隻匆匆看了幾眼,便大筆一揮,寫了個“準”字。末了,他才提起雲瑤說的事:


    “聽聞昔日靜端太後為你賜了婚,那吳家姑娘還住在宮裏,朕知道你和雲瑤之間的感情,也知道你素來不是薄情之人,對三妻四妾也沒什麽興趣。你若是對那吳家姑娘無意,趁早解決了此事,免得徒惹雲瑤傷心。”


    顧清銘這幾年一心輔佐沈澈,在沈澤和沈澈中間當密使傳信,何曾將這樁婚事放在心上?更何況,在他心裏,天底下所有人女子,都比不上雲瑤一個人。


    “陛下何故知道吳家小姐的事?”顧清銘想了想,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前幾日雲瑤向朕稟報的。”沈澈說道,“聽說是那吳家姑娘求到了雲瑤麵前,才請得雲瑤專門走這一趟。清銘,雲瑤是天底下難得的聰慧女子,朕能如此順利登基,其中也離不開她的籌謀,更何況她還是映泉最好的姐妹。於情於理,朕都是站在她這邊的。”


    顧清銘這才明白,因為自己的疏忽,沒能提前解決好吳倩雯的事,竟然讓吳倩雯出現在雲瑤麵前,這無異於給雲瑤添堵。


    他拱了拱手,說道:“陛下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麽做。”


    沈澈點頭,隨即揮揮手讓顧清銘下去了。他話已經說透了,顧清銘是個聰明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且說顧清銘離開長明宮,便直接去了建章宮偏殿,找到吳倩雯。


    顧清銘因為從龍之功,現如今在大寧的地位不減反增,比起沈澤在位的時候更加顯赫,即便是在宮中自由行走,也沒有人說半句閑話。


    很快,他就到了建章宮。


    吳倩雯聽說顧清銘到來的時候,趕緊跑到鏡子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自己一遍,發現沒有任何不妥,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顧清銘,所以日日都裝扮的十分得體,就是怕顧清銘來的時候,她來不及準備。到底功夫不負苦心人,她的一番準備,今日就派上了用場。


    抵達正殿,吳倩雯看著這個好幾年不曾見到的男子,忽然就生出了幾分近鄉情怯的感覺。但她不過猶豫一會兒,便又上前低喚:“顧將軍。”


    顧清銘轉過身,看著眼前站著的女子,一身裁剪得體的宮裝襯得她明豔動人,昔日將門之女的英姿颯爽已然消失無蹤,卻多了些大寧貴門之女的嬌柔和羞怯。


    他心中明白,吳倩雯這一身必定是專門打扮給他看的,可是他從來都不是好色之人,心中所思慕的也就雲瑤而已,所以吳倩雯這一身也算是白浪費了。


    更何況,在顧清銘的印象中,雲瑤似乎很少穿這樣鮮亮的顏色,而且也不愛打扮。她總是低調地恰到好處,尤其是在他的麵前,永遠展現她最自然的一麵,從不刻意,從不強求。


    或許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哪怕雲瑤容貌的確不如吳倩雯出色,出身也不如吳倩雯得體,可在顧清銘的心裏,天底下就沒有能取代雲瑤的人。


    從前顧清銘便能肯定自己的心意,如今一對比,他就更加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於是他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對吳倩雯說道:


    “吳小姐,不知可還記得我們當日的約定?”


    吳倩雯臉色一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清銘,喏了喏嘴唇,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她何嚐不記得他們當初的約定?無非是她假意和顧清銘訂婚,瞞過秦太後的耳目,而顧清銘卻幫她保全西南駐軍的那些兄弟,不讓他們歸入秦元凱麾下白白送死。


    那是吳老將軍的遺願,而當年那種情形,她也隻能走這一步棋。如果西南駐軍真的到了秦元凱手中,秦元凱為了保存自己手上親兵的實力,必定用西南駐軍投石問路,不論什麽戰爭都會讓他們去打頭陣。


    更何況,憑著秦太後的疑心,西南駐軍能不能保存下來都還是問題,她不想讓父親多年的心血白費,便決定配合顧清銘。


    顧清銘是真正的領兵之人,他愛兵如子,西南駐軍到了他的手中,才不算辱沒了名聲。


    吳倩雯本來以為,顧清銘答應訂婚,而且這麽多年也沒有向太後和皇上提解除婚約,那麽或多或少對她還是有些好感的,如今天下大定,她也不用在秦太後麵前小心翼翼,正是開花結果的時候,可顧清銘卻跟她提起了那個約定。


    與其說是約定,不如說是交易,一筆你情我願的交易。


    “顧將軍的意思是……”


    “靜端太後薨逝,咱們的約定也算是完成了,西南駐軍還是以前的西南駐軍,吳老將軍的心血沒有付諸東流,咱們的婚約,自然也該結束。”顧清銘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半點念想也不給吳倩雯留。


    吳倩雯心中淒楚,可她也知道,自己一個孤女,無法改變結果。但要讓她就這麽認命,她卻是不甘的,於是又多嘴問了一句:


    “顧將軍為何不願依這樁婚約,成就好事?”


    “抱歉,吳小姐,顧某心中已有所屬。”顧清銘在男女情愛上,向來不愛拖泥帶水,便直言不諱。


    “那位姑娘……可是出身名門,端莊溫婉,能配得上將軍這般大才之人?”


    “她出身寒微,身份不顯。”


    “那麽她……可是琴棋書畫,柔嘉表度,可為將軍?”


    “她不會這些,也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光彩照人,可她是我的命,是我這一生唯一珍視之人。”


    “我明白了,從前是我妄想了,我這就收拾東西離開,回西南郡,在那裏才是我的家。”吳倩雯聽了顧清銘的回答,不由得泄氣,“將軍保重。”


    顧清銘也沒多說什麽,朝著吳倩雯道了聲“保重”,便轉身離去,那偉岸的背影走出殿門,美好的像是一幅畫卷,深刻在吳倩雯的心裏。


    事到如今,吳倩雯又何嚐不明白,顧清銘的心上人是誰?從前她曾經以為是明豔動人的陸映泉,可如今聽了顧清銘的回答,才知道他所鍾愛的,竟是那個她從來不曾放在眼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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