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澈找到薛神醫,尋求脫身之法的時候,薑怡也已經在合歡殿用完了早膳,辭別了皇後,朝著宮門口走去了。


    她記得沈澈說的宮門口東街的巷子,所以她剛出了宮,沒顧得上之前送她來的馬車,便朝著東街的巷子走去。


    雀兒跟在她的身後,也有些戰戰兢兢,走了幾步,便低聲問道:“夫人,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我們不坐馬車回別院,卻要來這個地方?”


    “不該你知道的,你就別問,跟著走就行了。”薑怡一邊說一邊走,遠遠地便看見巷子裏停了一輛有點破舊的馬車。


    馬車看起來並不現言,而趕車的車夫她卻是認識的,正是宜王宮光明殿門口的守衛之一,這個人是沈澈的心腹。


    他果然沒有食言,還是派人來接她了。


    薑怡心中一喜,走路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三兩步便走到馬車跟前。


    雀兒先行一步上了車,一手掀開簾子,一手攙扶著她,正在她準備上馬車的時候,卻聽到巷子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秦太後那威嚴而冷冽的聲音響起:


    “給哀家包圍起來!”


    薑怡心中一緊,從馬車上下來,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頭,很是緊張。她明知道沈澈不在馬車裏,也知道沈澈可能現在已經逃出京城了,可是她仍然害怕,害怕他落在秦太後的手中。


    “太後娘娘,請問您這是做什麽?”薑怡看著秦太後,開口問著,身邊那些凶神惡煞的士兵,讓她有些不寒而栗。


    “你覺得哀家要做什麽?哀家懷疑沈澈圖謀不軌,意圖叛變,為了保證我大寧江山的安寧,哀家不得不防患於未然。”秦太後說道,“來人呐,給哀家射箭,哀家要馬車裏沒有一個活口!”


    薑怡知道,秦太後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她是怕沈澈冒險躲在馬車裏,伺機而動,所以才會下這樣的命令。


    沈澈武功不錯,若是躲在馬車裏,趁著秦太後不注意的時候,擒賊先擒王,挾持秦太後,逼迫這些侍衛放行,那對秦太後來說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這一波箭雨是必要的,而且攻勢淩厲,生怕馬車裏的人不死。


    嗖嗖嗖——


    箭支穿透空氣的破風聲傳來,擦著馬車的簾子或者車壁飛過,有的直接掉在地上,有的先射中巷子的牆上,隨後掉在地上。


    很快,噗嗤一聲,箭支刺透皮肉的聲音傳來,簾子邊上灑出一串飛揚的血珠,染紅了馬車簾子。而裏麵的人也因為受傷,無法穩定自己的身形,從裏麵滾落出來,摔在地上。


    秦太後定睛看去,卻見摔在地上的人,並不是沈澈,而是薑怡的貼身宮女,也就是雀兒。那一箭,正好插在雀兒的心口處,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而她也已經氣絕身亡。


    雀兒本來也是怕死,在太後帶人來的時候,便下意識地放下簾子躲在裏麵,這隻是她的一種本能反應,就算太後來搜查,她也不會有什麽事。


    可是沒想到,當秦太後察覺馬車裏有人的時候,並不是去搜查,而是直接放箭,雀兒就這麽死於非命。


    而駕車的車夫早已經被秦太後的人控製住,雀兒也死了,沈澈又不知道在哪裏,薑怡現在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她很害怕,可是卻隻能告訴自己,不能害怕。


    “來人,把她給哀家帶走。哀家就不信,有她在手中,這薑氏和宜王,能不乖乖就範。”秦太後如此說著,手一揮,很快就有人湧上來,把薑怡架著,拖到了宮裏。


    因為有沈澈的溫情路線在前,所以薑怡即便被抓,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並沒有很驚慌失措。


    而她也知道,這一次落入秦太後的手中,想必沒什麽好果子吃,但是隻要想起沈澈對她的那些溫柔,她便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皇權下的女人,可悲之處也許都在於此。


    京城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沈澈出逃,薑怡被抓,藩王們在辭別了太後之後,紛紛離京,帶著滿頭霧水。


    而寧宮和宜國之間最後的那層紙,也隨著沈澈的離開而徹底捅破,心思昭然若揭。


    自此,秦太後下令,說是宜王沈澈不遵先帝遺詔,意圖謀反,天下共伐,特命秦元凱為平南將軍,帶兵捉拿宜王沈澈,回京問罪。


    沈澈也在離開京城之後,一路南下,憑著多年來苦心孤詣的安排和經營,晝伏夜出,改頭換麵,最終在半個月後回到宜國境內,沒被秦元凱抓到。


    就在沈澈回到宜國的第二天,宜國大將杜威帶領五萬封地守軍北上,陳兵宜國邊境,阻攔秦元凱的人馬。


    寧宮和宜國的戰爭,一觸即發,當然,這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京城風聲鶴唳,宜國草木皆兵的時候,雲瑤也在祁天保的安排下,成功進入皓國王宮。


    雲瑤入宮的時候,正是八月初,當王後娘娘祁淑檸看見雲瑤的時候,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覺得父親將雲瑤送進宮來的舉動,真是雪中送炭。


    “自從那日回來之後,回想著那天街上發生的事情,本宮真是食不安穩夜不能寐,總擔心這宮裏還會有人要害本宮肚子裏的孩子。”祁淑檸對雲瑤說道,“阿瑤姑娘,父親已經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訴本宮了,真是沒想到你如此冰雪聰明,不僅猜到了本宮的身份,還用這樣的方式,隱藏自己的身份。”


    “王後娘娘過獎了,這也是祁老爺願意相信奴婢,才給奴婢進宮侍奉的機會。”雲瑤行了個標準的宮禮,隨後說著。


    祁淑檸看著雲瑤,隻覺得眼前的女子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不顯得刻意,也不會讓人覺得禮數不周,給人的感覺很是舒服。


    尤其是她剛剛那個宮禮,就好像是特別訓練過的,這讓祁淑檸對雲瑤的身份,再一次產生了好奇。


    “父親說,阿瑤姑娘與他做了筆生意,協議是半個月。不知道半個月之內,阿瑤姑娘要怎麽幫本宮保胎呢?”祁淑檸有些好奇地問著。


    畢竟雲瑤先前也說過,她小產多次,胎像不穩,這一胎要保住的話,需要耗費比平時更多的功夫。更何況,馬車上的失心散,也得讓她防備有沒有人暗中動手腳。


    “這半個月,奴婢會仔細為娘娘把脈針灸,調理身體,讓娘娘氣血通暢,這樣對孕育胎兒有好處。”雲瑤說道,“另外再輔以膳食,製定合適的藥膳,嚴格按照藥膳食譜來用膳,也會對身體有幫助。”


    “可惜,像你這樣醫術高明,而且宅心仁厚的醫女,不能長久的留在本宮身邊。如果有你陪著本宮一直到胎兒出生,想必本宮也不用每天擔驚受怕了。”祁淑檸感歎的說道。


    “娘娘不必多慮,其實奴婢這次進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雲瑤說道,“治標不如治本。幫娘娘保胎固胎,任何醫者都能做到,並非奴婢不可。但是奴婢與祁老爺有約在先,是要幫娘娘找出這個藏在背後下毒手的人。”


    “你有辦法?”祁淑檸問道。


    “奴婢才剛進宮,還不了解宮裏的情況,暫時還沒想到辦法。不過奴婢相信,功夫不負苦心人,一定會有辦法的。”雲瑤淺笑著說道。


    祁淑檸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雲瑤的身上有一種能讓人信服的力量,聽到雲瑤的話,她就很樂意去相信。


    更何況,她現在的處境也不能更糟糕了,想害她的人是誰,她至今不知道;宮裏這幾十年沒有一個孩子出生,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人為。


    既然同樣是要在擔驚受怕中度過,那還不如把這件事情交給雲瑤放手一搏,若是真的能查出點什麽,對皓王來說,也算是個不小的安危。


    至少皓王不用每次都把孩子無法出生的問題,責怪在自己身上,覺得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才會受到上天的懲罰。


    自此,雲瑤便以醫女的身份,在皓王宮住下,名義上是幫王後娘娘安胎,實際上是暗中調查對王後娘娘下黑手的幕後真凶。


    在雲瑤看來,她自己屬於這皓王宮的突然闖入人士,來曆有些蹊蹺。一般這樣的情況下,就會打破這皓王宮固有的平衡,讓一些做賊心虛的人,自亂陣腳。


    從失心散這件事情上來看,的確是有人不想王後生下孩子的。皓王多年無子,而幕後這個人,寧願冒著讓皓王又一次失望的風險,也不願王後保住孩子,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這個人的根本目的,並不是單純的跟王後爭寵,她很可能隻是不想讓皓王有孩子。


    但這一切都是雲瑤的猜測,她並不著急,從寧宮到宜王宮,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生生死死,鬼門關都不知跨了多少次,這皓王宮比起昔日殘酷的寧宮,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她隻需要安靜的等待就好,狐狸尾巴總歸是要露出來的。


    盛夏的暑熱籠罩著皓王宮,這個地處不南不北的分封國,此刻也承受著烈日的侵襲。就連空氣中也是濕漉漉的,即便是拿扇子扇風,扇出來的風也是熱的。


    天氣的燥熱,也加劇了人心的不安,但這一切對雲瑤來說,卻沒有絲毫差別。因為她輾轉這麽多地方,早就練就了一顆波瀾不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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