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沙彌聽了雲瑤的話,道了聲“阿彌陀佛”便轉身離去了,而雲瑤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當即說道:“既然絲絲是被殿下暗中帶出宮的,那就不便讓薑怡知道。你就在這裏洗衣服,我陪夫人回去。”


    “是,雲姑娘。”絲絲點頭說道,“還請夫人和雲姑娘小心,那薑夫人……恐怕是來者不善。”


    雲瑤微微頷首,便扶著陸映泉離開溪邊,朝著竹裏館的禪房而去。


    “我們不去前麵見薑怡嗎?”陸映泉見這條路是通往禪房的,便有些疑惑地問著。


    “薑怡要見,但不能毫無準備地去見。”雲瑤解釋道,“殿下才走了沒幾天,你覺得薑怡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來?她的目的是什麽?”


    “殿下如今正跟顧將軍忙著去京城的事情,恐怕無暇顧及她。她這個時候跑過來,殿下應該是不知情的吧。”陸映泉想了想,開口說道,“至於她來的目的……除了要刁難我,我想不出別的理由。”


    “這就對了。”雲瑤點頭,分析道,“你如今頂著罪妃的名號,又被殿下和太後‘趕’出宮在寺中居住,在旁人看來已經是大勢已去,薑怡為何還要為難你?而你身上,又有什麽東西,是她所忌憚的呢?”


    陸映泉慢慢地走著,思索著雲瑤的話,雙手不由得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在眾人眼中看來,她眼下的境況已至絕境,根本威脅不到薑怡,可唯有這個孩子……是薑怡計劃之外的變數,也是薑怡的心腹之患。


    似乎想通了這一點,她扭頭看著雲瑤,卻見雲瑤微微頷首,肯定了她的猜測。


    陸映泉心中猛地一緊,她忽然明白,薑怡肯定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而來。一時間,她有些慌張的停下腳步,握緊雲瑤的手:“雲瑤,怎麽辦……”


    “先別慌,我早有對策。”雲瑤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如此說著。


    恬靜安然的聲音,就像是平緩流過的溪水,蕩滌了陸映泉心中的慌亂,讓她也慢慢地平靜下來,不再那麽焦急。


    雲瑤知道,陸映泉現在是驚鴻之鳥,有了沈琰之死在前,她就很怕自己腹中的胎兒難以保全。更何況,陸映泉承受了那麽劇烈的疼痛,好不容易才調養好了身子,有了做母親的機會,她又怎麽會讓薑怡如此輕易地剝奪?


    兩人回到禪房,雲瑤便在衣櫃裏找出一件比較寬鬆的衣服,讓陸映泉換上。


    陸映泉看著身上的衣服,寬袍大袖,與之前穿的衣服大不相同,便覺得有些不習慣。但她知道雲瑤從來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便什麽也沒問,按照雲瑤的安排,將自己收拾停當。


    “把這個拿著,藏在身上,一會兒會有用的。”雲瑤最後將一把匕首塞到陸映泉的手中,如此說著,然後附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映泉有些震驚的看著雲瑤,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先前來通報的小沙彌再一次行色匆匆的跑過來,有些慌張地說道:“陸施主,師傅攔不住那位客人,她進來……”


    小沙彌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一個囂張的聲音由遠及近:“陸映泉,你好大的架子!不過是個罪妃,居然也敢讓本夫人等這麽久?”


    話音落下,薑怡便已經站在了禪房的門口。


    果然,離開了宮中,薑怡也有些放飛了自我。拋卻了往日的束手束腳和端莊矜持,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不少。


    “不知是薑夫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陸映泉倒是一如既往的謙卑,她轉頭對那小沙彌說道,“有勞小師傅了,這位薑夫人是我宮裏的舊友,還請小師傅容許我們單獨說幾句話。”


    那小沙彌也不知是不是不相信陸映泉的說辭,有些疑惑地看了薑怡一眼,隻覺得這宮裏的女子來勢洶洶,怎麽都不像是來敘舊的,倒像是來尋仇的。


    不過,既然陸映泉自己這麽要求了,他還留在這裏的確也不方便,於是道了聲“阿彌陀佛”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那小和尚一走,薑怡連最後的偽裝都卸去了,手一揮,身後跟著的宮女婆子和太監全都上前來,齊齊地湧進陸映泉居住的禪房。


    隨即轟的一聲,禪房的門被關上,隻留了兩個太監守在外麵,不許任何人接近。


    “薑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麽?”陸映泉下意識地護著自己的肚子,後退幾步,神情警惕地盯著薑怡。


    可薑怡卻沒看她,隻是打量著這個房間,眼神中閃過一絲恨意:“連居住的禪房都跟玲瓏閣一模一樣,看來殿下對你還真是不一般呢!什麽上天有好生之德,殿下之所以讓太後放了你,是想等你生了孩子之後,把你重新接回宮吧?”


    陸映泉沒有說話,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任何辯解都是蒼白無力,任何人隻要看一眼這個禪房,就會知道沈澈對她的用心。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薑怡再次開口:“隻可惜啊……你這孩子恐怕是生不出來了!而你母憑子貴的計劃,也會徹底斷送在我手中!”


    雲瑤看著薑怡猙獰的麵孔,便立刻上前一步,擋在陸映泉的前麵:“薑夫人,你已經殺了一個王子,陸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是殿下的希望,他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殿下也不會放過你的。”


    “那又如何?”薑怡冷笑,反正這屋子裏也沒有別人,她也不怕承認自己的罪行,“我要的不過是陸映泉永無翻身之日,至於殿下的孩子……以後還會有。不管誰生下這個孩子,都不能是陸映泉!”


    “你就不怕遭報應嗎?”雲瑤咬牙問道。


    “報應?”薑怡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開口說道,“這天底下若真是有報應,那也不會報應在我一個人身上。這宮裏的女人,那個不是不擇手段向上爬的?包括你和陸映泉,你敢說你們手上就沒沾染過任何人的鮮血?”


    薑怡的質問讓雲瑤不由得一怔,心中也有些顫抖。


    的確,薑怡說的對,即便是報應,那她也不能幸免。書雯和凝藍,都是死在她的銀針下,還有無數個因為她的計謀而受到牽連的女子,不管她們做了多麽十惡不赦的事情,終歸都是死在她的算計中。


    所以,她沒資格對薑怡說這樣的話。


    “來人呐,把我給陸夫人準備的東西拿上來。”就在雲瑤愣神間,薑怡忽然間開口,大聲對身後的人吩咐著。


    雲瑤回神,卻見身後一個婆子,提著一個很大的食盒出來,放在陸映泉的麵前。


    食盒分上下兩層,那婆子將食盒打開,上麵那層放著一個碗,碗裏麵裝著黑乎乎的湯藥,雲瑤不過稍微聞一聞氣味,便知道那是藏紅花。而食盒的下層,放著一個小小的炭爐子,裏麵還有正燒的紅彤彤的炭。


    也正是因為這小炭爐子,讓這食盒保持著溫度,所以那碗藏紅花,似乎還冒著熱氣。


    “你精通醫術,想必一眼就該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薑怡再次開口,“我想了很多辦法,才想到這個主意,把它從宮中帶出來。”


    “是藏紅花。”雲瑤說道,“薑夫人,你今天來,就是為了逼陸夫人打掉孩子嗎?”


    “不然你以為呢?”薑怡冷笑,“這個禪房地方偏僻,平時應該也不會有人過來打擾,就算你現在求救也來不及了,所以還是趁熱喝吧,別逼我動手。”


    “不……我不喝,你沒有資格這麽做!”陸映泉不住地搖頭,往後退,“雖然我名義上是罪妃,但你我同為夫人,你沒有資格命令我!”


    “這可由不得你!”薑怡的目光變得淩厲,“隻有除掉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才能消滅我的心頭之患。陸映泉,你就不該到宜王宮來,否則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來人,動手——”


    話音落下,薑怡身後的幾個婆子和宮女便朝著陸映泉走去。


    她們的動作很快,片刻便一左一右抓住了陸映泉的胳膊。其中一個宮女拿起食盒裏麵的藥碗,便要往陸映泉的嘴巴裏灌進去。


    “不要——不要——”陸映泉不停地掙紮,可卻掙脫不過那幾個力大無比的婆子。


    “住手!”雲瑤見狀,忽然間開口冷喝,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中已經摸出腰間的銀針,趁著幾個婆子和宮女停下動作的時候,迅速的刺中她們身上的穴道,很快她們的身體就軟了下來。


    陸映泉掙脫了束縛,不住的咳嗽,想將剛剛喝進去的一點湯藥給吐出來。


    薑怡看著幾個虛軟的奴才,眼神中閃過驚訝,她看著雲瑤,問道:“你會武功?”


    一邊問著,心中甚至在猜測,如果雲瑤真的會武功,那她今天帶的人就有點少了。她這次出宮是瞞著殿下和太後的,如果真的死在這裏,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我不會武功,但是我熟悉人身上的穴位。如果剛才那幾針,我紮在她們的死穴上,她們現在就是幾具冰冷的屍體。”雲瑤說道,“薑夫人,雖然我和陸夫人不過是兩個弱女子,但是如果你想魚死網破,我也不怕奉陪到底!”


    說完,雲瑤抬起手,讓薑怡看到她手上的銀針。


    薑怡甚至連雲瑤什麽時候把銀針拿在手中的都不知道,而雲瑤剛剛那幾針的動作,的確也已經給了薑怡不小的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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