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泉聽著沈澈的語氣,便知道沈澈還是在懷疑自己,於是再次開口說道:“其實,臣妾本不應該跟殿下說這些的,無故說了這些話,倒是讓殿下對我的懷疑要加深了。”


    “不,本王會跟你說這話,反而說明本王不懷疑你了。”沈澈說道,“隻是,有件事情你要自己做出選擇,往後的路該怎麽走,你必須給本王一個答複。”


    “什麽選擇?”陸映泉不解地問著。


    “本王知道你身中劇毒,可雲瑤姑娘擅長醫術,有她在你身邊,想必解毒之日不遠也。你若是想悠閑度日,本王從今以後不再踏足玲瓏閣半步,你所祈求的平安,本王承諾與你。但同樣的,你的自由也會被禁錮,不能再與外界接觸,免得走漏風聲。”


    沈澈看著陸映泉,如此說著,他語氣平靜,就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管陸映泉怎麽選,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另一個選擇呢?”陸映泉再問道。


    “本王的王後之位還空著,但是這個位置,不是任何人都能坐上去的,這是一條充滿荊棘的路。與本王合作,瞞天過海,待本王大業得成,拱手江山為聘,讓你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然而,你必須忍受這後宮眾人的刁難和孤立,更要承受母後的誤解和排斥。本王護你性命,其他的靠你自己。”沈澈緩緩地說出第二個選擇。


    不得不說,兩個選擇,各自有自己的誘人之處。


    是選擇半生清靜和平安,不必牽扯到凡塵俗世的爭鬥之中;還是選擇榮耀無雙的宜國後位,成為沈澈名正言順的妻。


    倘若陸映泉是個資質平庸、相貌普通之人,必定會選擇前者,什麽都不做,至少她的命還在。可惜,她終究不是那凡俗之輩,她甚至深深的知道,在沒有徹底掌控權力之前,所為的自由平安都是無稽之談,因為她的命仍舊如同螻蟻一般,任人踐踏。


    所以……


    “我選第二個。”陸映泉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答案。


    盡管第二個選擇要困難許多,盡管她要承受的和背負的要比從前多的多,盡管往前一步就是無路可走的懸崖,但是……她義無反顧。


    她必須讓秦太後覺得,她是憑著手段得到宜王的寵愛,然後獲取情報,是在真心為秦太後辦事;又要讓薑太後覺得,她是護著宜國和宜王殿下的。


    在事情沒有絕對的定數之前,隻能如此。


    她並非貪戀宜國王後的位置,她隻是覺得,若是自己被困在玲瓏閣一輩子,那雲瑤少不得也要陪著她在這裏一輩子,她不願也不想,讓一直為她殫精竭慮、出謀劃策的雲瑤,失去了自己最想過的生活。


    因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雲瑤做了這麽多,隻是為了自由而已。


    聽到映泉的選擇,沈澈緩緩地笑了,那笑容裏帶著了然,帶著洞悉一切的明澈。或許他在提出這個選擇的時候就知道,陸映泉一定會選第二條路,因為他看的出來,陸映泉內心深處,絕對不是甘於平凡的人。


    陸映泉和雲瑤不一樣。


    雲瑤在深宮中掙紮輾轉,在混亂的棋局中謀求一席棲身之地,不過是為了保全性命,期待有朝一日能脫離棋子的身份,能重獲自由。


    可陸映泉,卻是對權利和地位的渴望。


    她本就是千金小姐出身,家庭的教育和環境,讓她對權利和地位有著一定的認知,也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有著無限的憧憬。她或許心思單純,或許不善謀略,或許善良慈悲,可是這並不妨礙她也懷有同樣的野心。


    從她拉著雲瑤參加儲秀宮甄選,說自己要進入內宮開始,她的目的就一直很明確——成為人上人。


    之前在寧宮,她不是沒有做出過努力,隻是因為有太後在上麵壓著,加上沈澤一直因為外戚專權幹政的事情,鬱鬱不得誌,所以她便歇了心思,力圖保住性命為要緊。


    而現在,她既然已經到了宜王宮,暫時脫離了秦太後的掌控和監視,那就勢必要為自己的後路搏一把。


    “既然你已經有了選擇,接下來知道該怎麽做了嗎?”沈澈盯著陸映泉的眼睛,淡淡的開口問著,眉眼之間似乎已經隱隱有了期待之色。


    “是。”陸映泉緩緩起身,向沈澈行了個禮,才說道,“殿下,夜深了,讓臣妾伺候殿下安歇吧。”


    這句話,溫柔似水,婉轉如鶯,酥進了人的骨子裏。沈澈笑著握住陸映泉的手,牽著她朝著內殿走去。


    雲瑤即便再傻,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於是她把絲絲叫進來,領著一眾宮女把桌上的飯菜都撤下去,碗筷都收拾好,然後才捧著清水進去,伺候陸映泉和沈澈洗漱。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便自覺地退出了寢居,守在外殿,將裏麵的空間全部留給沈澈和陸映泉兩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中傳來了一陣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醉魂酥骨,嬌吟中夾雜著粗喘,聽得雲瑤一陣麵紅耳赤。


    她大約是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聲音。


    昔日當她還是掖庭宮一個三等宮女的時候,她便無意間撞見過素心姐姐和羅公公之間的事情,那聲音與現在相比,一模一樣。


    她雖然覺得羞恥,卻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素心姐姐和陸映泉,都發出如此歡愉的聲音,就好像在做全世界最舒服的事情。


    雲瑤的臉一直紅到半夜,當寢殿中的聲音徹底停下的時候,她臉上的熱度才逐漸散去。


    在這個乍暖還寒的夜裏,雲瑤一邊看著外麵的明月,一邊聽著屋子裏的聲音,腦海中卻在思念顧清銘,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在哪裏,在做什麽。


    金剛山崖底那段時日的朝夕相處,他們曾默契相擁,交纏而眠,也曾情不自禁,溫柔繾綣,可是顧清銘不管怎麽難受,都堅守了最後一道底線,沒有要了她,因為他想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而此時的寧宮裏,也有好多人難以入眠。


    秦太後一直等著各國的消息,除了被顧清銘陰差陽錯襲擊,以至於後去的皓國,和自從到了之後就杳無音信的宜國,其他的五國都有情報來了,一切平靜,沒有任何意外。


    這樣的平靜對秦太後來說,是不正常的,也許是時候未到,但也有可能,是出了問題。


    “太後娘娘,夜深了,您還是去休息吧,就算宜國有消息,也不會是半夜傳來的。”錦繡在一旁勸著,希望太後能早些去休息。


    雖然現在已經是二月了,可天氣依舊寒冷,太後的身體自從去年秋天就不怎麽好,如今還需要靠炭火撐著,再這麽愁的一宿一宿不睡,隻怕沒幾天便熬不住了。


    “錦繡,你說哀家這麽安排,是對的嗎?”太後問道,“一個凝藍,她能鬥得過雲瑤和陸映泉嗎?倘若雲瑤真的去了宜國,恐怕是要出大事了。”


    “太後娘娘,您別這麽擔心了。就算雲瑤真的去了宜國,她能不能進宜王宮還是個問題,哪怕真讓她進了宮,見到了陸映泉,她也必須和凝藍連成一線,因為宜王殿下和薑太後,不會這麽輕易相信她們。”錦繡說道。


    太後對錦繡的說辭不置可否,卻微微思索一下,便讓錦繡扶著去內殿休息了。


    現在不管怎麽樣,在事情有結果之前,她必須為自己的身體考慮,否則她半輩子的籌謀和心血,那可就白費了。


    天漸漸地亮了,寧宮裏一片平靜,可誰也不知道,在各個宮裏,又會上演著什麽樣的腥風血雨。也許在掖庭宮,又出現了另一些像雲瑤和陸映泉這樣的宮女,她們想盡辦法絞盡腦汁想要或者,從原本的單純善良,變成最後的不擇手段。


    宜王宮裏,隨著吱呀一聲,玲瓏閣的殿門被打開,沈澈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守在門外的雲瑤,眼神中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她昨夜很累,別叫醒她,讓她睡好了再起來。”沈澈對雲瑤說道,“按照規矩,妃嬪承寵的當天,是要去向太後請安的,你知道該怎麽做。”


    “是,奴婢知道。”雲瑤知道沈澈這是在提醒自己,於是點點頭,回答著。


    沈澈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朝著殿內看了一眼,然後就領著玉公公離開了玲瓏閣。


    而同一時間,沈澈寵幸陸映泉的事情被記載到宜王宮的彤史上,這個消息也隨著沈澈的離開,朝著宜王宮的四麵八方傳播,後宮妃嬪,甚至太後那裏,都得到了消息。


    所有人都知道,妃嬪承寵之後第一天,是要去向太後請安的,所以宜王宮裏的這些女人們,一個個起了大早,塗脂抹粉地盛裝打扮,前往太後居住的鎖春台而去。因為她們都想見見,這寧宮來的陸良人,到底有什麽能耐。


    可這一等,就從辰時等到了巳時,鎖春台的茶換了一杯又一杯,可大門口卻始終空空如也,沒見這陸良人的身影。


    “太後,這陸良人的架子可大的很呢,頭一次承寵,便不把太後和眾位姐妹放在眼裏,日後要是多承寵幾次,那還不上了天去。”殿中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子如此說著,她正是沈澈的三十多位良人之一的為衛良人。


    這衛良人入宜王宮的時間不算短,是沈澈上街巡遊的時候,偶然間看上便帶進宮裏的,這些年來她倒是知情知趣,雖然位份沒升,可在後宮也算是比較有資曆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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