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泉聽著太後的話,心中也不免有些發怵。


    但是她雖然沒有雲瑤這般思慮周全,卻也有她的法子來避過這一劫,隻見她沉吟片刻,便笑著對太後說道:


    “太後娘娘,好身體都是養出來的。奴婢從前在掖庭宮,沒見過什麽好東西,如今皇上舍得賞賜,奴婢自然都收下了。養好了身體,才能更好地為太後娘娘分憂,您說是不是?”


    陸映泉這話說的也頗有意思,先是說自己沒見過什麽好東西,把自己貶低成一個沒見過世麵的無知女子,而後才說收下皇上的賞賜,便又向太後表明了她是個貪財之人,讓太後知道她有弱點。最後一句,拍馬屁拍的十分恰當,語氣活潑卻又不失親昵,倒是深得太後歡心。


    “哈哈哈——你這丫頭,一張嘴倒是會說。”太後笑道,“雲瑤啊,你瞧瞧你這個好姐妹,在皇上身邊當差久了,人也變得伶俐了不少。”


    “都是太後娘娘福澤深厚,教導有方。”雲瑤也跟著拍馬屁。


    太後很是開心,也知道雲瑤和陸映泉許久沒有一起來建章宮了,便讓那小海子先把宮妃拿給雲瑤的東西送回了合歡殿,留下雲瑤在殿中嘮嗑。


    大殿之上,太後坐在軟榻上,錦繡陪站在她的身後,陸映泉和雲瑤一左一右,站在太後的麵前,一個溫順恭謹,一個俏皮活潑,倒也別有一番景象。


    “從前隻覺得太後娘娘美麗高貴,如今見娘娘與陸尚義、雲少使談笑風生,便覺娘娘比往日更加年輕貌美。”這時候,吳倩雯從外麵走了進來,款款而入,對太後說道,“這等畫麵若是放在尋常百姓家,旁人怕是以為這是姐妹間的互相打鬧了。”


    吳倩雯這番話,真是變著花樣兒地誇太後年輕漂亮,和雲瑤她們這些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在一起,也絲毫不顯蒼老。


    這話讓太後更是開懷大笑,直說道:“今兒到底是什麽日子,怎麽你們幾個丫頭,一個個的嘴都跟抹了蜜一樣甜?要是後宮那些妃子,都像你們幾個這麽懂事聽話,那就好了。”


    “太後娘娘,後宮妃嬪的事兒,自有皇後娘娘操心,相信有雲少使在,定能為皇後娘娘分憂不少。”吳倩雯接著說道。


    “這話也對,哀家始終是老了,後宮也將會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太後說著,轉而問道,“對了,倩雯,你怎麽突然間想起來這裏了?”


    “太後娘娘怎麽忘了,臣女可是有心要結交兩位女官大人的。”吳倩雯竟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上次時間短,不能與雲少使聊的盡興,頗覺遺憾,今日趁著陸尚義也在,臣女自然是要來湊熱鬧的。”


    “怎麽?住在哀家宮裏可憋悶壞了吧?”太後問著。


    “怎麽會呢?太後娘娘,實不相瞞,臣女今日前來,是想向陸尚義打聽打聽,顧將軍可有什麽消息傳來。”吳倩雯說道,“自從顧將軍跟隨楊禦史南行而去,已經過了好久了,南方災情頻發,臣女這心裏,終究是擔心的。”


    “說起來,哀家也許久沒有南方的消息了。”太後眼神微閃,轉頭看著陸映泉,問道,“正巧,哀家今日叫你來,也是想問此事,你便一並說了吧。”


    “喏。”陸映泉聽了太後的話,便立即開口,將顧清銘奏折上所言之事,一字不漏的全部都說給了太後娘娘,包括顧清銘發現那些刺客用的箭隻都是來自北狄的事情。


    雲瑤早已知曉這些事情,所以她站在一旁,聽著陸映泉的話,心中思索著映泉的用意。


    事關大寧安危,責任重大,遲早都會被太後知道,陸映泉若此時隱瞞,待太後知曉真相之時,怕也是陸映泉的喪命之日了。所以陸映泉選擇實話實說,反正隻是一份奏報而已,未經查實,也沒有證據,對太後娘娘來說,僅僅隻是個消息而已。


    “那將軍他沒事吧?”吳倩雯聽說有刺客,忙驚呼起來,問著。


    陸映泉看了吳倩雯一眼,便不鹹不淡的說道:“我又沒有跟著顧將軍去,如何能得知他那裏的情況?不過他既然能寫奏折,想來應該是沒事的了。”


    吳倩雯一聽陸映泉這語氣,便覺得是陸映泉故意不想把顧將軍的事情告訴自己,她又想起那日在建章宮,與陸映泉針鋒相對,以及上一次她有心結交,卻被雲瑤拒絕的事情,越發覺得陸映泉對顧清銘有意。


    而陸映泉也知道吳倩雯的想法,竟也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似乎就是任由吳倩雯誤會,因為她覺得,這樣至少能讓雲瑤掩藏身份。


    “皇上那裏,對此事可有什麽看法?”太後又問道。


    “皇上還沒什麽頭緒呢。”陸映泉說道,“北狄人狡詐,先前也是秦將軍神勇,才能將北狄人擊退。皇上的意思是,北狄還未恢複元氣,又畏懼秦將軍的威名,不敢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對戰,便隻能做出如此下作的勾當。”


    雲瑤聽了這話,心中暗暗為陸映泉拍手叫好。


    她越來越覺得,陸映泉進入內宮成為禦前尚義的這段日子,整個人真的學到了不少東西。往日說話不經大腦,總是衝動壞事,可今日在建章宮裏,卻跟太後對答如流,絲毫沒有破綻。


    方才那番話,映泉字字句句都是在誇讚秦元凱秦將軍,不得不說,秦元凱的作戰能力的確不錯,但在秦元凱之前,北方邊境一直是由顧清銘鎮守的,北狄人也是顧清銘擊退的。


    隻有去年冬天那一戰,第一次由秦元凱帶兵,在顧清銘的幫助下大獲全勝。而陸映泉便利用這件事,讚頌秦將軍,等於是間接地稱頌太後娘娘的秦家人才輩出。


    過了太後這一關,雲瑤和陸映泉便鬆了口氣,隻要不被太後懷疑就好。


    天色漸漸暗了,雲瑤和陸映泉來建章宮的時間也不短了,於是紛紛告辭離去,而吳倩雯也自告奮勇地說要送送兩位女官大人,便也辭了太後,離開了大殿。


    待三人出去之後,太後臉上方才還掛著的笑容頃刻間消失,然後轉頭吩咐道:“錦繡,你跟去看看。”


    太後也不是笨蛋,雖然剛才談話的時候,話題被岔過去了,但是陸映泉對吳倩雯的態度著實有點讓人琢磨不透。


    從大殿出去的一路上,陸映泉和雲瑤都沒怎麽說話,畢竟有外人在場,她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尚義,雲少使,我總是聽說你們兩個在宮中情同姐妹,感情很好,卻不知道你們走在路上,卻不怎麽說話的。”吳倩雯開口問道,“方才在太後麵前那般壓抑討巧,出了大殿卻還要憋著,心中想必不好過吧?”


    “吳小姐,我和映泉在太後麵前說話,字字真心,句句屬實,從未有半點壓抑討巧之意。更何況,在建章宮,隻要心懷坦蕩,又何來憋悶之說?”雲瑤反駁著吳倩雯的話,然後問道,“難不成,吳小姐方才對太後娘娘的誇讚,都是為了討巧,而不是出自真心?”


    “你……”吳倩雯沒想到,雲瑤平日裏不聲不響,十分內斂,可說話也這般犀利。


    也對,能在宮裏生存這麽久,從一個三等宮女爬上正五品少使位置上的女子,又怎麽會是那麽簡單的人?


    陸映泉知道吳倩雯是為了顧清銘,在故意挑刺,她的目光在吳倩雯身上打量一番,便看到她手中拿著的帕子,於是心念一動,便開口問道:


    “吳小姐,我瞧著你這帕子繡的不錯,是你自己繡的麽?可否借我一觀?”


    吳倩雯見陸映泉主動提起帕子,心中增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覺得陸映泉心儀顧清銘,於是她也不客氣,將帕子遞到陸映泉的手中,說道:


    “我自小在軍中長大,繡工粗糙,讓陸尚義見笑了。隻不過,這帕子雖然普通,可上麵的花樣子,卻是將軍最喜歡的,他曾親口跟我說,他酷愛忍冬花,我便繡了這帕子,在不能見著他的時候,也算是個念想。”


    吳倩雯在說這話的時候,將“親口”那兩個字咬的極重,似乎是在告訴陸映泉,顧清銘與她曾幾番私底下接觸,並且談及風花雪月,甚至連最愛的花都告訴她了。


    “原來是這樣啊……”陸映泉拿著帕子,仿佛很仔細的端詳這,然後轉身稍稍走了幾步,正好就走到了旁邊的明鏡湖邊,手一揚,帕子就隨著夏日的晚風飄了出去,落在湖麵上,逐漸飄遠。


    做完這一切,陸映泉卻轉過身,驚訝的對吳倩雯說道:“對不起,吳小姐,我太喜歡你的帕子了,一不留神給弄到了水裏……我看這也撈不回來了,不如我重新繡個帕子補償你,好不好?”


    “你!”吳倩雯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繡的帕子掉到水裏,而始作俑者卻還一副無辜的樣子,心中憋悶至極,“我要去告訴太後娘娘!”


    看著吳倩雯有些氣急的臉色,雲瑤卻在這時開口:“不知吳小姐要告訴太後娘娘什麽?是說映泉把你的帕子不小心掉到水裏麽?”


    “她哪裏是不小心,她分明就是故意!”吳倩雯說道。


    “可我想來想去,映泉也沒有道理故意扔了吳小姐的帕子。”雲瑤說道。


    “她喜歡顧將軍。”吳倩雯說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她就是吃醋了,她知道將軍愛忍冬花,她容不得我身上有半點跟將軍有關的東西,也不願把將軍的消息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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