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九華殿和鳴鸞殿便有各自有一名宮女拿著腰牌出宮去了。


    九華殿雖然被禁軍守衛,但是被禁足的是楊良人,而不是九華殿裏的其他人,所以穎兒打著給楊良人去膳房拿早膳的名義,出了九華殿,直奔宮門而去。


    與此同時,蓮心也離開了鳴鸞殿,回了周太常府邸,將周美人的信親手交到了周太常的手中。


    這個時間,早朝時間已經過了,周太常也才剛剛下朝回家,見到周美人的信,隻微微思忖片刻,打發了蓮心離開之後,便去了書房,寫了一封折子。


    折子的內容,自然是懇請皇上將楊禦史派到南方去治水賑災,原因有二,一來是因為楊禦史在先帝時期便有過治理水患的經驗,二來是因為楊禦史身為文官,地位僅次於丞相之下,還算有代表性。


    一個上午,不僅是周太常的折子,還有楊禦史主動請纓的折子,再加上周太常和楊禦史各自分屬的不同派係,也有人上奏附和兩人的言論。


    一時間,長明宮裏的折子堆積成山,就如同上次逼著伸著將西南兵權交給秦元凱一樣,這一次,同樣是朝臣同時上奏,將楊禦史派到南方去治水。


    陸映泉將這些奏折草草的掃了一眼,便歸了類,然後數了數,對沈澤說道:“皇上,一共三十六封奏折,都在說同一件事。看來,楊禦史南行一事,是眾望所歸了。”


    “平日裏,這些擁護太後的朝臣和擁護沈氏的朝臣,互不妥協,你爭我奪,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卻是難得地一致。”沈澤冷笑著,說道,“此時明顯是有人在暗中策劃。”


    “皇上認為,會是太後娘娘嗎?”陸映泉問道,“楊禦史是她那邊的,讓楊禦史去治水,揚名立功,別人會以為這是太後恩澤,反而會忽視皇上的存在。”


    沈澤沒有說話,他低頭看著麵前放著的折子,一時間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之後,他抬起頭,才問道:“顧清銘呢?他怎麽沒來?”


    “皇上,顧將軍今日要去京郊大營巡視,查驗軍隊訓練的成果。”陸映泉說道,“再說,顧將軍接管了吳老將軍的舊部,想要培養出默契,肯定還需要花費心思的。”


    “也罷。”沈澤歎息道,“容朕再想想,到底該派誰去南方。”


    “皇上,請恕我多嘴問一句啊,濟安縣遷居的事情,該怎麽辦?楊禦史明顯是太後的人,如果真的派他去南方,那麽濟安縣民眾就不太可能遷入宜國。”陸映泉看著低頭沉思的沈澤,再次問著。


    自從她在雲瑤的幫助下,給沈澤拿出了一個疏通河道的治水辦法,再加上雲瑤那個故事,沈澤已經慢慢地降低了對她的防備和戒心,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跟著沈澤上朝議事,在長明宮幫著處理奏折,聽沈澤和顧清銘商議南方水患災害,心中對當前的局勢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宜國是大寧國的分封王國,如今的宜王是先帝的七皇子沈澈,也是先帝唯一一個養在身邊親自教導的兒子,文韜武略,盡得先帝真傳。


    再加上昔日先帝在世時,宜王生母薑美人風頭甚至蓋過了當今太後,便讓太後對薑美人母子心生防備,甚至起了殺心。


    好在先帝駕崩之後,薑美人自請帶著沈澈離開大寧皇宮,前往最遠的宜國封地,而沈澈這些年來喜好酒色,夜夜笙歌,不理朝政,一副荒淫無道的姿態,這才慢慢讓太後秦氏放棄了殺他們的想法,可是秦太後的警惕之心卻還是沒有放鬆,對宜國的監視和掌控,也一直沒有停止。


    濟安縣民眾遷入宜國,會給宜國帶去大量的勞動力,還有農耕的生產技術,這對宜國的發展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所以按照秦太後的性格,寧願毀了這一整個濟安縣,可能也不願讓宜國有絲毫壯大的機會。


    就在沈澤和陸映泉因為此事而陷入沉默的時候,羅鬆從外麵走了進來,在下首殿中站定,對沈澤說道:


    “啟稟皇上,合歡殿管事太監錢公公求見,說是皇後娘娘經巫蠱之術一事受到驚嚇,請皇上去合歡殿看看。”


    “皇後受到驚嚇,難道不是應該找太醫嗎?朕還要批閱奏折,你去太醫院,找李太醫過去瞧瞧。”沈澤一聽,便立即揮揮手,說著。


    陸映泉微微思索片刻,便對羅公公說道:“羅公公,勞煩您去告訴錢公公一聲,說皇上即刻就來。”


    “陸映泉,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擅自替朕拿主意?”沈澤看著陸映泉,臉上隱隱有些怒意。


    “哎呀,皇上!”陸映泉聽了這話,便解釋道,“皇後娘娘自入宮以來,可曾有半點給皇上添麻煩的地方?不管合歡殿發生什麽事,都是自己能解決的就解決,不能解決就找太後,什麽時候找過皇上了?今日皇後突然派人來長明宮,難道皇上就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好奇怪的?”沈澤問道。


    “皇上,你別忘了,皇後娘娘身邊的人可是雲瑤。”陸映泉說道,“雲瑤醫術高明,若是皇後身體真的有恙,她自己就能解決,何須勞煩皇上?既然合歡殿請了皇上過去,那說明有些事情,是雲瑤解決不了的。”


    沈澤一聽,覺得陸映泉的話也頗有道理,於是微微思忖片刻,便對羅鬆吩咐道:“擺駕合歡殿。”


    “奴才遵旨——”羅鬆一聽,便立即著手去準備了。


    一盞茶的功夫,沈澤的轎輦就已經準備好了,陸映泉和羅鬆伴駕隨行,很快就到了合歡殿。


    而皇後受驚,皇上親自去合歡殿看望皇後的消息,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整個後宮,也傳入了太後的耳中。


    各宮妃嬪自是以為,皇上自昨日巫蠱之術一事,看到了小皇後的能力和靈氣,對小皇後上了心,而太後卻不這麽以為。


    她向來疑心病重,沈澤從前對容雅不聞不問,甚至根本不喜歡這個皇後,如今為何要親自去探望皇後?


    “錦繡,你去一趟合歡殿,哀家要知道,他們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太後吩咐著。


    “喏,奴婢這就去。”錦繡應了聲,然後出了建章宮,朝著合歡殿而去。


    合歡殿裏,容雅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額頭上還滲透著細汗,雙手不由自主地抓著床單,一臉很痛苦的樣子。


    沈澤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其實容雅也是無辜,她這麽小的年紀,入宮的時候還隻有九歲,哪裏懂得什麽朝堂製衡,後宮權術?她也不過是太後的一顆棋子而已。


    而沈澤回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做的事,他目前還沒有能力對抗太後,便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容雅的身上,對她不理不睬,放任她在宮裏孤單寂寞,被其他的妃嬪欺負嘲笑。


    而所有的這一切,直到容雅十歲生辰,執掌鳳印開始,才有所好轉。


    李太醫給容雅切了脈,然後對沈澤說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確實是受了驚嚇,脈搏不穩,容微臣開個方子,熬幾幅安神湯給皇後娘娘服下,便無大礙。”


    “那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開方子?”沈澤冷喝著。


    李太醫誠惶誠恐,很快就寫好了方子,交到了齊嬤嬤的手中,然後就退下了,而齊嬤嬤領著竹枝,跟著李太醫去了太醫署抓藥。


    屋子裏,除了躺著的容雅,很快便隻剩下了沈澤、陸映泉和雲瑤,還有打雜的菊葉,而羅鬆站在殿外守著。


    “菊葉,皇上來了許久,還沒能喝口茶呢,你去給皇上沏杯茶吧,皇後娘娘這裏,我來照料就好。”雲瑤看著菊葉,開口吩咐著。


    “是,雲姑娘,奴婢這就去。”菊葉說著,躬身退下,然後去了小廚房燒水,準備給沈澤沏茶。


    終於,屋子裏隻剩下了他們三個人,這個時候,容雅忽然間睜開眼睛,側著頭朝著外麵看了看,發現沒別人,這才開口說道:


    “哎呀,我可真佩服楊良人,裝病能裝那麽多天,我這才一會兒,我就受不了了。”


    沈澤聽了這話,不禁訝然,看了看容雅,又看了看雲瑤,眼神中透著不解。


    “皇上,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為的就是想請您過來一趟。”雲瑤說道,“隻是可憐皇後娘娘年紀這麽小,卻也要跟著一起受罪。”


    “到底是什麽事?”沈澤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昨日剛剛落下帷幕的巫蠱之術……”雲瑤正打算開口解釋,卻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容雅見狀,忙又在床上躺好,閉上眼睛,繼續裝病。


    雲瑤立即噤了聲,神色有些嚴肅地走到門口,卻見小海子跑過來,氣喘籲籲地對雲瑤說道:“雲姑娘,建章宮的錦繡姑姑來了,已經到合歡殿門口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盯著,有什麽事情,稍後匯報。”雲瑤說道。


    “誒,好嘞!”小海子應了聲,又轉身跑了,撒開腳丫子跑的飛快,生怕耽誤了雲瑤的正事兒。


    “皇上,太後疑心甚重,已經派了錦繡姑姑前來查看。”雲瑤說道,“我要說的事情,不能讓錦繡姑姑聽到一個字,否則之前的計劃將前功盡棄!”


    “那怎麽辦?皇上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又不能莫名其妙的跑到長明宮,這……”陸映泉一聽,頓時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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