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婆子在宮裏頭當差了幾十年,幹慣了粗活,身強體壯,而雲瑤不過是個剛剛及笄的姑娘家,又怎麽會是這兩個婆子的對手?


    沒過一會兒,雲瑤身上的外裳就已經全被扒了下來,隻剩下裏麵的中衣了。


    凜冽的寒意包圍著雲瑤,不停地鑽進她的骨子裏,就像是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冰窟窿,尋不見一丁點兒溫暖。


    “老實待著吧!”那兩個婆子拿著雲瑤的外裳,走了出去,然後將牢門落了鎖,冷哼一聲,不屑地離去。


    畢竟進了水牢的罪婢,活著出去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雲瑤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胳膊,不停地上下揉搓著,希望通過摩擦向身體傳遞一定的熱量。


    可她顯然高估了這水牢的溫度,不一會兒,雲瑤的雙手就慢慢變得像冰坨坨一樣的僵硬,就連摩擦胳膊的時候,她也隻感覺到一陣涼意,穿透那層薄薄的中衣,沁入心脾。


    眼見著摩擦手臂不管用了,雲瑤就開始在這間不大的牢房裏踱起步來,她順著牆壁走圈圈,希望能活動筋骨,帶來熱量。


    可她不知,自己的舉動早就落入別人的眼中。


    牢門外的拐角處,月姑姑身邊帶著她的心腹丫頭碧水,緊緊地看著牢房中的雲瑤,不由得嗤之以鼻。


    “姑姑,這雲瑤也算是聰明,竟然懂得用這樣的方法取暖。”碧水看了看雲瑤,然後開始巴結月姑姑,說道,“不過姑姑比她更聰明,這一箭三雕的計策,也隻有姑姑能想得出來。”


    “行了,這事兒你知道就好了,不許對外人說。倘若讓我知道你對外泄露半個字,你就是下一個香琴。”月姑姑回頭冷冷地瞪了碧水一眼,嗬斥著。


    “放心吧,姑姑,奴婢永遠不會背叛您的。”碧水立即保證道,“奴婢還會好好幫您看著雲瑤和陸映泉,讓她們沒法兒再興風作浪。”


    “還是你懂事。”月姑姑滿意的點點頭,開口道,“走吧,從今天起不許給雲瑤一口飯吃,也不許給她一口水喝,我看她還有力氣走多久。”


    “姑姑高明!”碧水應下,然後跟著月姑姑出去了。


    雲瑤還在一圈圈地走著,雖然她知道,這樣做會消耗自己的體力,但是也總比坐在那裏凍死要強。


    月姑姑想用這樣的方式要她的命,可是她偏偏不讓月姑姑如意!


    就在雲瑤獨自一人困在寒牢,苦苦掙紮的時候,外麵的陸映泉也一籌莫展,她很想救雲瑤出來,可是偏偏她不如雲瑤聰明,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行!不能這麽坐以待斃!她和雲瑤向來同進同出,今日若任由雲瑤出了事,那下一個恐怕就是她!


    想到這裏,陸映泉從椅子上起身,打開門便走了出去。


    自雲瑤出事後就搬過來同住的小宮女如梅見狀,也跟著起身,跟在陸映泉身後,但她沒敢走近,而是一直走在陸映泉身後三步遠的距離,既保證陸映泉在她的視線之內,又可以不用接近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陸映泉走了一路,如梅就跟了一路,終於把陸映泉給惹火了!


    “你是跟屁蟲是不是?怎麽我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陸映泉轉身就朝著如梅吼著,“你之前不是還很怕冤魂害死你嗎?怎麽現在不怕了?我告訴你,香琴的鬼魂現在就站在我身邊呢,張著血盆大口,可怕極了!你要是再敢跟著,她馬上吃了你!”


    如梅嚇得抖了抖,立馬站在原地,不敢再動彈。


    雖然月姑姑的吩咐要緊,可是她還不想死,萬一香琴的鬼魂真的吃了她,那可怎麽辦?


    這樣想著,如梅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哭喪著臉,心中卻在埋怨月姑姑怎麽偏偏給她派了一個這樣的差事!


    陸映泉見如梅並未再跟著,心中的怒氣這才稍微緩和了點,然後朝著問夏的房間走去。


    她必須去看看問夏到底怎麽樣了,如果問夏醒了,說不定她還能求求問夏,讓她替雲瑤向月姑姑求個情。


    然而,當陸映泉走到問夏房間門口的時候,卻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嬉鬧聲。


    “在儲秀宮的時候,她不是挺神氣的嗎?仗著一身醫術,就拉攏人心,還得到了青姑姑另眼相看,現在還不是落在你手上!”凝藍的聲音傳來,語氣中盡是幸災樂禍。


    “原來看不慣她們兩個的不止我一個啊!凝藍,這下子我可找到知音了!”問夏鬆了口氣,說道,“雲瑤進了水牢,大概是出不來了,接下來……得想個辦法解決陸映泉了。”


    驟然從問夏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陸映泉猛地一抬頭,一股子涼意從頭竄到腳,就像是大冬天的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原來……問夏根本就是裝的!


    可笑她方才還想讓問夏去求情,這不是異想天開嗎?看來問夏這條路是走不通了,要救雲瑤,還得另外想辦法才是。


    想到這裏,陸映泉扭頭就往回走,卻在回房的路上,看到了還在小步挪動的如梅。


    給了如梅一個冷眼,陸映泉自己回到房裏,默默地去想辦法了。


    可一連兩天,陸映泉都沒有想到任何辦法,她不知道雲瑤在水牢裏受什麽苦,就一直心神不寧,就連當差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做的活兒也不到位,得了管事嬤嬤的好些批評。


    而那些等著看好戲的宮女,逮著機會就朝月姑姑告狀,說陸映泉不好好當差,頻頻犯錯。


    有的人甚至把事情誇大了說,說陸映泉故意犯錯,為的就是惹怒了主子,讓月姑姑不好交差。


    這話傳到月姑姑的耳朵裏,心裏對陸映泉不由得又恨了幾分。


    “陸映泉,這幾日你屢屢犯錯,表現不佳,今日就罰你獨自一人去風來水榭掃雪。”月姑姑成心刁難,就將最難辦的差事交給陸映泉。


    風來水榭地方大,原本是皇上宴請群臣的場地,平日裏根本用不上,也鮮少有人去,上一次和雲瑤她們那麽多人一起,也隻是掃風來水榭門口那條路而已。


    可是這一次,月姑姑竟然讓陸映泉一個人去掃整個風來水榭,這不是成心是什麽?


    “月姑姑,這不公平!風來水榭那麽大,我一個人根本掃不完!”陸映泉大聲反駁著,希望月姑姑能改變主意。


    “掃不完今天就不準吃晚膳。”哪知月姑姑竟然來了這麽一句話,“今天掃不完,明天接著掃,什麽時候掃完,什麽時候才能吃晚膳!”


    說完這番話,月姑姑便帶著碧水和凝藍她們走了,隻留陸映泉一個人站在原地,心中憤恨。


    這天兒就像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這會兒雪是停了,可誰知道什麽時候又下?若是她掃一次,就下一次雪,那豈不是永遠沒完沒了?


    刁難!赤|裸裸的刁難!


    陸映泉憤憤不平地想著,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去庫房領了笤帚,獨自一人朝著風來水榭而去。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雲瑤所說的“步步殺機”究竟是什麽意思!


    這宮裏,不是人好就能獲得平安,也不是溫順就能得到安逸。因為人心從不滿足,你永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遭人算計。


    雲瑤,倘若這一次我們能逃過此劫,我一定什麽都聽你的!


    陸映泉在心中這般想著。


    因為經過了這麽多事,她不得不承認,雲瑤說的是對的,如果她還想在這宮裏活下去,如果她還想實現自己的夢想,那就必須聽雲瑤的。


    所以雲瑤,你一定要挺住,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想到這裏,陸映泉深吸一口氣,心中有了決定,不管結果會怎麽樣,她都要賭一把!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雲瑤在水牢裏,已經奄奄一息。


    整整兩天,沒有食物,也沒有水,雲瑤就靠著強大的意誌力,熬過了饑餓和幹渴,熬過了刺骨的寒冷和無盡的黑暗。


    自從那兩個婆子離開後,水牢裏就再也沒有任何人來過。


    雲瑤單薄的身子縮在牆角,緊緊地將自己摟著,蜷成一團,希望這樣能夠暖和點。


    陰冷潮濕的牢房裏,甚至連一點可以禦寒的東西都沒有,哪怕是鋪在地上的稻草,也早已被人收拾地幹幹淨淨,沒留下一根。


    雲瑤原本紅潤的臉蛋兒已經變得蒼白,嘴唇泛著烏青色,下唇甚至裂開了一道道細細小小的口子,有的口子滲出了絲絲鮮血,然後凝固,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詭異地單薄。


    就好像風一吹,她整個人就要化作一陣煙兒,飄了散了……


    這一次,還能活著嗎?


    入宮這麽久,從來沒有哪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麵死亡,雲瑤覺得自己眼前好像出現了兩道影子,一道黑的,一道白的。


    那是黑白無常嗎?是來勾魂的嗎?


    腦海中想著一些沒有邊際的念頭,雲瑤扶著牆壁起身,朝著前方的那兩道影子走去。


    忽然間,那黑白無常的身影變成一道青光閃過,消失不見,而出現在雲瑤眼前的,卻是她藏在內心深處的那個晴朗俊逸的男子。


    “顧將軍……”


    雲瑤口中喃喃,朝前走了兩步,緊接著眼前一片眩暈,轟的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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