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灼熱的夏季伴隨著街頭巷尾的小道消息和似乎無處不在的蟬鳴終於過去了。


    聞人嘉和的身體也越發壞了,他將聞人樂節和聞人正則都召進了宮殿裏,說了很多事情。


    人老了,心思就沒那麽多了,無非是想看著那孩子生兒育女。


    這聞人正則是先太子留下的唯一嫡係血脈,又年少流落在外,他對於這個孩子,自然是頗多憐惜。


    說到婚事上,桌子上卻是一案的美人圖。


    聞人正則雖然疏朗廣闊,但是麵對著這事情,也有一些羞澀,隻是說如今年幼,文不成武不就,不肯就這麽娶親。


    這孩子上進本來是好事,隻是有時候長輩也是巴望著看孩子娶親的。


    商議了半日,聞人樂節做主,定了穆金玉給聞人正則做正妃,兵部尚書的小女兒做側妃。


    別說穆金玉了,那兵部尚書的小女兒,也是如花似玉,溫柔小意的一個美人兒。


    皇帝指婚,也是榮耀。


    隻是聞人正則眉目間到底有些怏怏不樂的味道。


    不過一如既往的回了家中,又坐了半日,卻把玩著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喃喃道;“姐姐。”


    等他出了宮,這消息不久就傳遍了。


    葉澄江聽得清楚,倒是臉色微微有些凝重。


    半夜的時候,淩離兒穿著素白單衣,一臉沉重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這是爬窗爬上癮了吧!“我都是不知道堂堂的葉督主,這爬窗的事情倒是熟練的很呐!”


    月色下的少年臉色微紅,看著眼前沉靜的少女,吃不準她戲謔的話語中到底是怒是惱。


    “罷了,反正我要回江洲去了,葉督主你若是有本事,再來江洲繼續爬我窗戶。”小姑娘眼角一挑,櫻唇微微一撇,說不出來的嬌俏;“看我爹不打斷你的腿。”


    即便是葉澄江,隻要敢摸進他家,不管是什麽身份,都會被淩絕塵吊起來打。


    葉澄江微微一怔,道;“你……你要回去了?”


    “當然啦。”小姑娘捏起一縷青絲在自己的手指饒了繞;“我進京就是為了陪曾外祖和外祖呀,如今日子差不多了,娘親也快生了,我自然要回家去了呀。”


    她眼眸靈動,淺笑盈盈,充滿了對於家人的眷戀。


    看著眼前歸心似箭的小姑娘,葉澄江的心裏莫名有些酸澀。


    站在原地,竟然說不出來話了。


    “那你……”他抿了抿唇,花費了一點功夫,才找到了自己平時的冷靜,“什麽時候走。”


    “不知道呀。”淩離兒嘻嘻一笑,眼眸靈動;“怎麽,舍不得我啦?”


    卻見那少年一雙目光沉沉的看著自己,不由抿了抿唇,那眼光太過沉靜清澈,讓淩離兒將調笑戲謔的心思壓了下去,看著眼前的青年。


    這少年清高孤傲如山中雪鬆,此時莫名卻顯出幾分孤零零的可憐來。


    看在眼裏,竟讓人心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她想起眼前這少年的身世,莫名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坎坷,就瞧見那少年極輕微的點了點頭,又似乎發現了什麽,有些僵硬的看著淩離兒。


    “你不是因為聞人正則的婚事傷心了嗎?”


    淩離兒看著忽然沒頭沒腦說話的葉澄江,微微一怔,道;“我為什麽要……”


    卻臉色微微一沉,道;“葉督主,你說話請自重。”


    她聲音有了幾分清冷和生疏。


    葉澄江自悔失言,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應該說出來的,放在外頭,卻是私相授受。


    就聽淩離兒淡淡的道;“雖然葉督主隻是秉公執法,隻是我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家,還請葉督主顧忌下我的聲譽。”


    葉澄江抿了抿唇,習慣了這小姑娘的言笑晏晏,如今見她這樣冷淡,心裏卻有些說不出來的難過。


    淩離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沒事的話,葉督主還是早些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葉澄江低聲道;“對不起。是我想差了。”


    淩離兒微微一怔,倒是沒想到以葉澄江的身份/性/子竟然會跟自己道歉。


    她微微一怔,就看見葉澄江已經從離開了。


    不由撇了撇嘴,道;“這人……讓你走就走呀。”


    卻又哼了一聲,心裏生氣起來,倒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夜,總算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其實如今她進京,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卻是要接白老太爺去江洲。


    前幾年太上皇退位,白三思也跟著退了下來,最近幾年含飴弄孫日子過的還算清靜滿意,他雖然老了,但是心情卻活絡了起來嗎,瞧著這京城亂哄哄的就覺得厭煩,想要找個清靜地方。


    等在家裏過了重陽,就帶這淩離兒,還有平時慣用的幾個小廝丫頭。


    倒是白修有些羨慕,道;“那江洲可是水鄉澤國,父親這般去,也是落得一身逍遙了。”


    白三思嘿嘿一笑,十分得意,道;“這謀斷行事,蒹葭不如你,但是若是說過日子,你卻不及她——這幾年若非有勝衣在,你也不知道過的什麽日子。”


    白修從小就知道自打小女兒出生後,自己在父親麵前就不入眼了,也隻是笑了笑,跟淩離兒交還了個眼色,又讓人將白三思平時習慣用的一些東西都封了幾個箱子。


    淩離兒卻是第二次到這個港口了,白三思披著一件青膁鬥篷,坐在船艙的一個躺椅上翻著手裏的一本孤本,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道;“你別站在船頭,這裏風大,仔細些別受了風寒。”


    淩離兒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江風滿麵,輕寒翦翦,卻是說不出來的逍遙快意,不過見了白三思,卻嘻嘻一笑,聽話的就要撩了簾子進船艙裏去。


    卻忽然心有所動,眼睛微微一瞥,就看見江邊站著一個少年,一襲青衫,如雪中古鬆,崖邊孤柏,站在人群裏不知道在看著誰,雖然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唯獨他身邊一片靜默,似乎和四周的熱鬧格格不入。


    她眼眸一轉,嘻嘻一笑,卻伸手捏了捏袖子裏的小香囊,裏麵裝著一個做工粗糙的磨喝樂,卻召來清漣,道;“我還欠那葉督主一張藥方子呢,你且去給他。”說著抽出一個藥方,交到了清漣手上。是早就說好當初淩絕塵調養身子的藥方。


    清漣應了一聲,淩離兒站在船頭,看著那少年見了清漣,眼眸一亮,陡然朝著自己看來,不由伸袖抵唇一笑,唇角梨渦淺現,多少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盡付一笑。


    葉澄江看著那風中的少女,卻不由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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