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上,杏娘果然就帶了一束零陵香來,白蒹葭草草看去,也是五六顆,用一條藤蘿捆了,倒是根須都保存的不錯。


    看白蒹葭伸手去撥弄根須,杏娘喝了口水,覺得精神好了些,才對白蒹葭道;“如果你隻是用這些葉子,便將這零陵香在門口種了,要用的時候也方便。”


    這農家人常常在家門口開辟些許小小的菜園,種一些蔥蒜蔬果,吃的時候方便摘,也方便照看。


    白蒹葭點了點頭,她這屋子裏卻是沒有鋤頭的,好在杏娘的背簍裏還有上山時候挖筍子準備的小鋤頭,三兩下撿了兩根根須最健壯,枝葉最好的零陵香,拿出小鋤頭在土坯房旁邊挖了兩個坑,便將兩株零陵香種了下去。


    一邊快手快手的挖坑種樹,杏娘一邊笑道;“總覺得經過你手裏的水總比別人家裏的要甘甜許多,吃了精神也好許多,不知道這樹木也會不會比別人長得好一些。”


    白蒹葭道;“我缸裏的水還不是你當家的幫我打的。”


    杏娘嗬嗬一笑,瞥了白蒹葭一眼,心中也暗自奇怪,白蒹葭家裏的水都是張誠善打的,她用的倒不多,往往十來天才用完一缸,她家的水和白蒹葭家裏的水都是張誠善挑的,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白蒹葭家裏的水格外清甜甘美些。


    忽然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花繃,繃著一塊鵝黃布料,不由咦了一聲,拿起來一看,隻見上麵一支杏花,粉紅妍白,粉白交映,倒是如一個秀美女子。


    她以前見過白蒹葭繡過的荷包,覺得那繡工已經超過了張巧巧,但是如今見了這繡花,那線如絲細,一眼看上去,倒是好像一副畫兒一樣,完全看不出來刺繡的痕跡。


    這真是張巧巧所說的那巧奪天工的刺繡了,白蒹葭見她看著那杏花,她本來準備給杏娘一個驚喜,便不動聲色的把花繃收了起來,道;“還要在喝些水麽?”


    杏娘戀戀不舍的看著她收起東西,咕噥道;“你這樣的繡工,如果去朱家做繡娘也是使得的,哪裏還有讓張巧巧炫耀的份兒。”


    白蒹葭眼眸一轉,看向杏娘,道;“讓你跟我學你又不願意。”


    能得到顧娘子徒弟親手調教刺繡,這是多少閨秀小姐求都求不來的,偏偏杏娘嘿嘿笑了兩聲,道;“田裏活兒忙著呢,哪裏得空。”


    張誠善的母親那時候白天忙著田裏活,晚上又熬夜刺繡做荷包補貼家用,虧空了身子,所以才年紀輕輕就積屙難返撒手人寰,哪裏有時間教杏娘刺繡女工,也就能撚個針線縫補個衣服那線口還不整齊細密。


    如今她兩口子手上幾畝地,又忙著賣菜采藥的,杏娘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這幾天沒去通縣賣菜了也經常去山上轉悠,抓些小禽幼獸什麽的,這性子讓她在田裏辛苦上幾天都沒問題,但是讓她安安分分坐下來刺繡小半個時辰卻是困難的了。


    白蒹葭清楚杏娘的性子,這般隻是說笑罷了,當下眼眸微彎,看著杏娘種完藥草,指了指了在桌子上擺好的水盆,看著杏娘洗了手拿了水在哪裏飲用,才端了盆子走到零陵香旁邊,小心翼翼的將清水澆了上去,聽杏娘在那邊喊道;“別澆多了,小心爛根。”


    她應了一聲,看見還剩下大半,便將一些澆了那株桃樹,又將一些倒在了雞舍裏的食槽裏,引得雞鴨嘰嘰嘎嘎的叫著衝了過來。


    杏娘眼看白蒹葭又拿水將她帶回來的零陵香洗淨,她是真不明白,這種不能吃的東西到底有什麽作用,不過白蒹葭眼界比他們開闊太多,說起來又能做藥材又能做香料的,條理分明,自己雖然不明白,但是白蒹葭卻是很清楚的。


    白蒹葭雖然沒有親自動手過,卻見過不少次素問自己炮製藥材,她用的藥雖然大部分可以買到,但是素問也自己開辟了個小藥園子,有些藥材她見過素問炮製,曾經也因為好奇看過兩本香料相關的書籍,她從小博聞廣記,所以雖然沒有真正見過零陵香的模樣,但是一旦看見零陵香的葉子,就很快和樹上的零陵香圖片聯係了起來,並且認出了零陵香。


    書上說,這零陵香是要連根拔起,去淨根上泥沙,然後烘幹或者培幹。


    零陵香一般是九十月份才采集,如今雖然隻有七月份,雖然做藥材還有些不夠,但是做香料,隻要春暮夏初,零陵香開花結果之後就可以收割了,然後用煙火熏了之後再陰幹。


    眼看白蒹葭忙著處理零陵香,杏娘見時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辭了,白蒹葭送了出去,眼看門口那結著幾個青桃的桃樹已經大了不少,杏娘抬頭望了一眼,指了那桃子道;“過幾天我來幫你把這桃子收了。”


    白蒹葭見那幾個桃子雖然有幾個快熟了,也是也隻是快了,離真正成熟還早得很,不由困惑的看了杏娘一眼,杏娘道;“你性子溫柔和順,這村子裏孩子皮得很,等桃子再熟一些,就跟猴兒一樣偷去糟蹋,倒不如趁早摘下來,也能賣幾個銅錢。”


    白蒹葭點了點頭,看著杏娘走了,才轉過頭,先將零陵香的根部泥土用水洗幹淨,又將枝葉一片片的捋順,除了被杏娘拿去種了的兩株零陵香,白蒹葭手上還有四株,倒是夠用了。


    那藤蔓是山林間常見的,並沒有什麽特異,白蒹葭不以為意的丟到一邊,拿著處理好的零陵香走出屋外,先生起火來,她如今倒是對於柴火很熟悉了,蓋了一些有葉子的柴火在上麵,那煙就濃重了起來,火倒是被壓抑了下去。


    白蒹葭將零陵香放在火爐上,控製著火的大小,讓它不至於太大將零陵香都燒毀了,隻用一點煙火小心翼翼的熏著零陵香,然後將零陵香不斷翻麵,讓它每個地方都被均勻的熏烤著。


    白蒹葭一生,清貴之家的嫡女,清高自許,少有東西能入她眼,如果讓人看見她小心翼翼的對待著這幾支不值多少錢的零陵香,不知道要驚到多少人。


    隻是一點微亮火光映著一雙專注得發亮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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