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繼續道:“是個壞東西啊,壞東西!害死了弟弟,現在又要害死媽媽。”


    可是,眼淚卻又順著腮幫子滑落下來了。


    “為什麽要放棄?”想到程程,明魅不由伸手抓起女人的雙臂,晃了晃。如果不是那麽早就放棄了,程程或許至今還能好好活著。想念程程,說姐姐,你看我們畫的畫。那是多麽美好的事情……


    “誰叫她是個賠錢貨?”程母神色灰敗,口吻異常冷漠,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生的女兒,“因為她,我天天被婆家嫌棄,被老公嫌棄,我做什麽都不對,這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你是她的媽媽,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錯嗎?”明魅冷眼看著程母,隻剩下一口氣的人,沒有悔意,一點悔意都沒有,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程程多可愛呀,光著頭,光是看一眼,就能夠暖心好幾天。


    程母定定看著明魅,突然嗬嗬輕笑,“我錯了嗎?是啊,我錯了,我最大的錯誤,就是生下了她。如果沒有生下她,我們全家人,就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時候,所有人,公公婆婆、老公、大伯小叔、小姑……都圍著她轉悠,燉的補湯、說的暖話……歡樂無時無刻不在圍著她轉悠,所有人,都在憧憬著她“肚子裏是個帶把的”。


    但是,一生下來,是女兒身啊。


    馬上,所有人都罵她,還在月子裏呢,生著病,頭重腳輕,就趕著她下地幹農活。每天被人戳著脊梁骨,說她不會生兒子……這樣,也依然努力地養大了程程。


    可是,程程她不爭氣呀。什麽病不生,為什麽偏偏要生這種怪病?燒錢啊!夫妻兩個,為了程程,天天吵架,天天打架。


    終於,來了一個傻瓜,才甩掉了這個包袱。


    以為甩給那個醜八怪,就沒有包袱了。卻經常被噩夢驚醒,媽媽,你為什麽不要我了?程程小鹿一般的眼睛閃啊閃啊閃,在夢裏朝她伸手,伸手,一直伸手……為什麽連做夢都不放過她?


    “我沒有錯,我沒有錯……”程母的聲音變得漸漸低回,至而無聲。


    明魅起身,才察覺醫院的保安不知何時已圍了過來。見她稍動,立即伸出手中電棍,同時大聲喝止:“別動!你別動!”


    敢情是把她當凶手了?


    明魅緩緩轉目,瞥向側麵,白靜拽程薑避走的側門隻剩一堵結實的牆。這裏,竟成了密室。明魅心驚,想走過去觸碰那麵牆,看看是不是設有開關,卻立刻被警惕的保安擋住。


    對付區區兩個保安,她是不在話下。然而,這有點麻煩,恐怕會難脫身。尤其她此來的目的,是找程薑一聊,以忠人之事。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明魅正要動手,米博滿頭大汗闖了進來,“誤會誤會!對不起對不起……”保安才知凶手另有其人,神色略有尷尬,隨口向明魅道了一句歉。


    跟著米博出來,明魅忽然站住,問道:“為什麽沒有報警?”


    米博身體一僵,本能得想要轉頭去看身後的明魅,卻又立刻閃避對方可怕的樣貌,“是、是嗎?我不太清楚。”


    如果有及時報警,剛才站在她麵前的就不會是保安,而是警察。出了人命案,這家醫院居然沒有及時報警,未免讓人胡思亂想。“帶我去找程薑。”


    “你認識程薑?”米博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從程薑毀容後,就和所有朋友斷絕了關係,連他都無法像從前那樣和程薑好好相處,沒想到……突然醒悟過來,也對,大家都是醜人,有共同語言嘛。


    於是,明魅有些訝異地察覺到,米博原本憂鬱、恐慌的神色居然換成了欣喜。這個醫生,恐怕對程薑有很深的感情。


    跟著白靜來到辦公室,程薑就迫不及待摟住了對方,“我好想你……”


    白靜微微遲鈍了一下,距離程薑後背很近的手,沒有像往常一樣撫在程薑後背,“我也很想你。”


    兩人親昵了一陣,聽到走廊上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這才分開。


    不用多說,程薑自行躲起。兩人的關係,還是不能為人所知。


    白布遮擋,風微動。


    從程薑的視角看去,門被推開,露出一雙白底護士鞋,看大小,像是女性。於是猜想:不是醫院裏的護士,這裏的護士大都是男的,就算是女的,也是身強體壯腳也大的。剛念及此,就聽到白靜聲音有點古怪,“你……你怎麽來了?”


    來人不言。濃鬱香味飄入來,程薑顧不上想打噴嚏,她隻聽到白靜撞到辦公桌的聲音,心裏頓時一緊,卻忍住沒有立刻衝出去。努力找最佳位置偷看,終於看到那人白色的背影,女護士身材凹凸有致。


    她是誰?找白靜什麽事?


    “噗通!”


    怪異的聲音再次傳來,程薑立刻意識到了不對,急忙跑出來。


    來人正在狂吻白靜。


    程薑立刻變了臉色,尖叫一聲,上前欲拉開那女人。


    “你誰啊?”冷不丁被打擾雅興,女人扭頭見是一個護士,身材沒自己棒,個頭又比自己矮了半個頭,而且額頭一坨毀容的爛肉,頓時一臉鄙夷,挽著白靜的手嘲笑道:“就是她?”


    程薑心裏一緊,“你說什麽?”她看到自己出來後,白靜的臉色就變得鐵青起來,難道……


    不,不可能的!


    程薑心裏搖頭,用力想要拽開女人,女人悻悻的走到一旁,一臉嫌惡,“別拉拉扯扯的!”又對白靜溫柔甜美地笑,“難怪我家靜靜說不喜歡你,哼!”


    “你說什麽!?”程薑的聲音令白靜眉頭緊皺,她卻沒有發現,因為,在發出這聲大吼後,她就朝那女人撲去了。


    女人沒想到她會突襲,略占了一會下風,束在護士帽裏的一頭長發被扯得散開,臉也給程薑劃傷了。她頓時大怒,“還不快過來幫忙!”


    白靜上前,扯了一下程薑。


    程薑沒想到她會幫那個女人,驚愕的表情僵在臉上。


    趁此機會,女人脫身,罵了句瘋子拉著白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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