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博在精神科門口不斷徘徊。昨天晚上和程夫人的通話,像噩夢一樣,折磨得他整宿整宿沒有辦法睡覺。今天上午過來上班,大家看到他的紅眼,都以為他是為了忙工作。


    抬頭看牆上的掛鍾,10:02,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分鍾了。程夫人所說的那個醜女人,她還會不會來?米博既希望她來,又害怕她來。


    垂頭正徘徊著,和一個人正麵撞上了。


    抬頭,見是許久沒見的程薑,米博簡直喜出望外,抓住對方雙臂,“程薑?”


    程薑大半張臉藏在白色的口罩後麵。她偏頭避讓,可是沒有辦法一下子掙脫米博,隻好低聲道:“放開我。”


    “不放,你說,為什麽要躲著我?”米博幾乎摟住了程薑,目光執著地盯著對方。


    程薑仍舊低頭,聲音仍舊壓低,“放開我,大家都在看。”


    走廊裏人來人往,在看他倆的多是醫院裏的同事和病人家屬。米博臉微微發燙,但是聲音更加堅定,“我不怕!你為什麽要躲著我?自從你回來,就一直在躲我,為什麽?”


    想到要做的事情,心裏焦急。程薑抬高下巴,“我這個樣子,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嗎?”米博一直愛慕她,她都知道,但她心裏隻有白靜。


    “會治好的,你不要怕。”就在程薑以為米博會知難而退放開自己時,卻突然聽到米博如此說。


    她整個人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但也隻是一瞬間,隨即冷笑,“就算會治好,那也要很長時間。放開我。”


    她的眸光過於冷漠,凍傷了人心。米博慢慢放開程薑,麵露苦澀,“這就是你,一直躲著我的原因,是嗎?”


    他一步步倒退,沒提防有一個人一邊問路一邊正朝這裏走來。


    “你會在乎的,不是嗎?”突然看到米博身後走來的人,程薑色變,匆忙閃身消失在人流裏。


    絕望的米博在聽到身後一人的低聲驚叫後回過神來,扭頭,看到一張醜陋而可怕的麵容。幾乎是一下子就意識到,這正是他今天要等的人。


    明魅本想向對方打聽程薑的下落,卻看到米博衝到旁邊的花圃狂吐,是被她的樣貌嚇到了吧。她默默站住,將大沿帽往下拉了拉。


    進來這裏,就感覺到了諸多古怪。病人一個個都不正常,穿護士裝的幾乎清一色是男人,身強力壯的那種。病房都不虛掩,偶爾通過門縫看到的病房,居然還有鐵柵欄。


    明魅沒有多去懷疑,隻是擔心被人看到自己的樣貌要嚇到,每走一步她都小心翼翼。


    米博吐完,尾隨明魅來到其中一間病房門口。


    “明魅?”


    正要敲門,忽聽身後有人叫自己名字。明魅轉頭,將自己的容貌藏在帽簷下麵。不遠處站著個醫生,不認識。“你叫我?”


    “是。”米博在確定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後,難掩喜色,但不敢看明魅。


    明魅正要詢問,猛地聽見裏麵傳來砰砰聲,同時伴隨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好痛苦啊,好痛苦!”


    她收住敲門的動作,凝神一聽,沒想到,卻直接透過門看進了裏麵去。


    病房裏頭,程父倒在地上抓頭四處亂撞,發出砰砰之響。程薑放下剛剛注射完畢的針劑,走到旁邊,低頭觀察程父。說好痛苦的人,正是程父。


    過了片刻,程薑看程父砰砰撞牆,涕淚橫流,言語結巴,突然如狼似虎朝自己而來,驚得慌忙走避,不想誤踩到了剛剛被程父撞倒在地的針劑,針尖刺進皮膚,立刻麻痛了一瞬。幸好這時白靜從側門而入,明魅才看到內裏竟有另一個房間直通此處,龍貓眼於是變大了一些。


    白靜進來,衝發瘋的程父就是一電棍。


    程父突然受到擊打,身體劇烈震顫。脖頸機械扭轉,發現白靜,揮拳直來。


    白靜抬起膝蓋一頂,膝蓋上裝著的尖銳部分直接插傷了程父。


    程父倒地,明魅正要撞門而入,卻又看到房內一側正半躺半坐著一人。她聚精會神定睛一看,卻是程母。


    程母氣息奄奄靠在那裏,身體下邊的血已流到另一頭程父那裏。她失驚無神地手撫肚腹,嘴裏不停地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白靜拉著程薑從側門逃走。


    程父聽到程母的響動,掙紮起身,拿起了白靜丟下的電棍。


    明魅口不能言,體不能動。而屋裏的程父則已經拖著電棍,朝程母一步步走去,眼裏嗜血,頭發一根根豎起。


    “救、命……”明魅發聲如同蚊蚋。別說門外走廊人來人往,就是安靜一片,尾隨而至的米博也根本不知道她有在說話。


    電棍朝程母身體擊打下去,程母並未慘叫,而是抬眸,僵硬地看向程父。程父似乎無知無覺,電棍繼續打下來。程母不躲不閃不叫,嘴角卻慢慢地浮起笑容。


    “媽媽,媽媽……”她看到程程朝她伸來稚嫩小手,笑得陽光。


    淚順著衣衫滾落地上,與鮮血混為一體,程母臉上的笑容燦爛到極致。程程,媽媽來了,等等媽媽……


    仿佛被那顆淚珠灼了,明魅手腳機械一般彈跳了一下。自由恢複了,她立即打開病房的門,在米博下意識拽住她之前,衝了進去。


    程父笑聲古怪,像機械嚓砸嚓砸。見明魅闖進,拖電棍迎來。隻是到了跟前,大活人竟消失了。程父嗬嗬笑著照舊揮下電棍,半開半閉的房門被砸爛一個洞,驚得門外米博及路人失色而逃。


    警報聲響徹四周,程父扭了扭頭,拖電棍繼續擊打那破了一個洞的房門。


    明魅從後麵給了程父一個手刀,程父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


    萬籟俱寂。


    程母視而不見明魅跪在旁邊,嘴角扭了扭,怪聲輕笑道:“哈哈,你來報仇了,程程。”


    “程程是個好孩子,她在天堂聽著呢。”親生父母如此說自己,比之髒話不知刻毒幾多倍。明魅隻覺悲傷,但是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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