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雲千羅又來到禦花園的湖邊散心,身邊隻帶了一名宮女隨行。


    最近她常來這裏,一方麵是因為湖邊空氣清新,視野開闊,壓抑的心情在這裏暫時能得到一點舒緩;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一直似有若無地跟隨著她,從不曾消失。


    起初她也覺得不適應,後來就慢慢習慣了,現在,她甚至覺得那種感覺讓人安心,至少能讓她覺得自己在這宮中不再是孤立的一個人。


    不過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年關將近,想到自己即將在這裏度過第三個年頭,雲千羅心中百感交集。這三年來發生的事,好像比自己之前十八年的經曆加起來還要多,整個人從身到心,都感到滄桑和疲憊。


    這時,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雲千羅暗暗勾了勾唇。


    蟄伏了這麽多天,終於按捺不住了嗎?


    “寧妃妹妹,好久不見。”林若瑤略帶尖利的聲音傳來。


    雲千羅微笑著轉過身,見林若瑤正由一名宮女陪著,往這邊走來,於是躬身回應道,“見過皇後娘娘。”


    “妹妹不必如此客氣,稱呼本宮為姐姐就好。”林若瑤走上前,熟絡地拉住雲千羅的手,朝旁邊的涼亭走去,“既然今日趕巧遇上了,本宮也閑來無事,就與妹妹好好說說話,賞賞這園中的美景。”


    林若瑤身旁的宮女立刻會意地將隨身攜帶的坐墊,放到了亭中的石凳上。林若瑤溫柔地牽著雲千羅坐了上去,隨即命令雲千羅身旁的宮女道,“你,去為寧妃娘娘準備些可口的點心來。”


    林若瑤這句話說得巧妙,她隻提到了寧妃,而並未提到自己,所以,作為專門伺候寧妃衣食起居的下人,那宮女也自然不能推脫,隻能領命下去了。


    雲千羅瞥了一眼宮女離去的方向,心中冷笑,皇後把自己身邊僅有的一名下人都給打發走了,接下來,就應該要對自己出手了吧?


    果然,不一會兒,林若瑤便優雅地站起身,裝作在看風景一般,慢慢踱步到涼亭臨近湖麵的一側,然後忽然故作驚訝地指著湖麵道,“妹妹你看,那是什麽?”


    “嗯?”雲千羅也好奇地起身,快步走到林若瑤身邊,探出半個身子,往林若瑤所指的方向望去。


    雲千羅知道,此時,在她身後的林若瑤隻要趁她不注意,稍稍一用力,她就會“失足”落水。


    如果按照自己以往的作風,一定會拖著林若瑤一起下水,然後想辦法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林若瑤的身上。但是自己現在懷了孕,體質大不如前,也不知道能不能抵禦住這水中的寒氣,所以一切都要重新掂量掂量。


    就在雲千羅猶豫不決的時候,林若瑤的手已經快觸碰到她的後背。


    林若瑤在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寧妃落水之後,要如何自圓其說,若是事情鬧大,還可以讓自己的貼身宮女來頂罪。況且,就算她真的無法推卸責任,她的父親是當今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赫連明睿再怎麽樣也要忌憚三分,不會真把她給怎麽樣。


    此時的林若瑤,心中是既緊張又興奮,眼看就要得手,一顆石子卻破空而來,正好擊在她的膕窩處,她不禁痛呼一聲,瞬間單膝跪倒在地上。


    雲千羅迅速轉過身來,先是往風聲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身影。隨後,她將目光轉向林若瑤,故作驚訝道,“皇後娘娘為何突然行此大禮?”


    “嗬嗬,本宮腳下突然打滑……讓妹妹見笑了。”林若瑤尷尬地扶了扶自己頭上歪掉的發髻,心中大驚,果然有人在暗中保護寧妃!


    “原來如此,姐姐無甚大礙吧?若是扭傷了腳,妹妹可是過意不去了。”雲千羅此時也沒有心情去嘲笑林若瑤,眼角的餘光一直緊跟著滾落在一旁的那顆小石子。


    “妹妹這是哪裏的話,是本宮自己不小心。隻是……本宮這腳確實有些疼痛,就不能留下陪妹妹閑話家常了。”林若瑤麵上故作鎮定,但小腿上那鑽心的疼,卻是折磨得她想要抓狂。


    “姐姐身子要緊,快些回去讓禦醫看看吧。”雲千羅也大度地表示理解。


    “來人,扶本宮回去。”林若瑤抬了抬手,身邊的宮女連忙雙手拖起她的手臂,彎腰扶著她往回走去。


    待林若瑤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雲千羅臉上的表情一凜,快步走到一旁撿起了地上的石子,放在鼻尖聞了聞。


    石子上,除了林若瑤身上的脂粉味,還有一絲極淡極淡的檀木香味……那是一種被鐫刻在了自己記憶深處的味道。


    雲千羅心中一疼,有些事她不願意再去回想,卻又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再聯想到這次雲燁華剛剛回來,又忽然被要求帶兵出征,她直覺事情有一些不對勁。


    思及此,雲千羅邁步朝自己的寢宮走去,赫連明睿先前派人來通報過,今天傍晚會來陪她用晚膳。


    直到雲千羅走得很遠,躲在暗處的楚墨玄才長抒了一口氣。這次好險,差點就被她發現了……不過看她剛才警覺的模樣,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麽?


    晚膳時,雲千羅看了看赫連明睿,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皇上,不知雲燁華將軍現在到了何處?”


    “怎麽?你擔心他?”赫連明睿掀目看了雲千羅一眼,神色莫測。


    “難道……”雲千羅故作輕鬆地打趣道,“皇上這是在吃醋?”


    “嗬嗬……”赫連明睿輕笑一聲,答道,“他這次倒也謹慎,行進的速度比以往慢了許多,加上帶著眾多步兵,怕是還有兩三月才能到達邊關吧。”


    “謹慎一點也好,沿途恐怕也有不少祈胤國的探子在打探我方的虛實。”雲千羅想了一想,又說道,“不過,有句話臣妾不知當不當講……”


    “愛妃但說無妨。”


    雲千羅平時沒有跟他提過任何要求,現在隻是想要說幾句心裏話,赫連明睿當然也答應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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