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在雪山過了一日,這一整天孔煜都和孔瑄呆在一起,晚上子蘇問孔煜:“寶寶,你和他在一起幹什麽?”


    孔煜眉一挑,十足十的孔瑄式挑眉“我有名字,不要叫我寶寶。”


    子蘇無奈,她伸手把孩子摟在懷裏,其實這幾年她和孩子並不親,她害怕一看到就加倍的思念孔瑄,所以孩子很多時候都跟著馬腹,像這樣被娘親抱在懷裏他有些不適應,卻又有些高興。


    子蘇用手指順著他的黑發:“孔煜,這麽叫,對嗎?”


    孔煜使勁兒點點頭,子蘇接著說:“你和你爹在一起都說些什麽?”


    “也沒什麽,他教我寫字,還教我法術,娘,我很喜歡爹,他什麽都懂,比馬腹叔叔懂得多。”


    子蘇拿手指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個小沒良心的,有了爹這麽快就嫌棄你馬腹叔叔了,你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一定要尊敬他孝順他知道嗎?”


    孔煜又使勁兒點點頭,他問子蘇:“娘,什麽時候我們能和爹生活在一起,隻有我們,沒有那個壞女人,回我們京城的家。”


    子蘇把孩子拉在自己腿上做好,正色道:“孔煜,隻要我們努力總有那麽一天的,京城也不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家在孔雀山,那裏很美很美,有高山有湖泊還有善良的人,到時候你我還有你爹開開心心的在那裏住下去。”


    在子蘇描繪的美麗畫卷中小孔煜睡著了,子蘇把他抱到榻上重新又做了一個取暖的蓮火暖爐,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子蘇打開一看竟然是孔瑄。


    孔瑄手裏端著個盤子,裏麵放著幾塊晶瑩剔透的好像果凍的東西,他問子蘇:“煜兒睡了嗎,明天他吃了幾塊桃子乳凍,沒吃夠,我讓人又去尋了些,給他送來。”


    子蘇伸手接過:“明王費心了,他已經睡了你要進來看看他嗎?”


    孔瑄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頭跟著子蘇進屋來。


    孔瑄坐在榻邊,伸手把被子給孩子掖嚴實了,然後低頭親了親孩子的小臉兒。


    子蘇問:“明王好像很喜歡這孩子?”


    孔瑄站起來道:“子蘇,我今晚來還有個不情之請,我太喜歡煜兒了,我想做他的幹爹,行嗎?”


    燈下的孔瑄神情略忐忑,他很怕子蘇拒絕。


    子蘇很堅決的回道:“不行。”


    “啊?”孔瑄鳳眸一黯,頓時失去了光彩。


    子蘇似乎看不到她的失望,她說:“孩子已經有很多幹爹了,馬腹,琅夜,我們人界的皇帝劉暉,丞相小魚,他不需要,你想做就做他的親爹。”


    孔瑄一愣,子蘇卻不給他任何機會繼續說下去:“孔瑄,我不想和你兜圈子,我的丈夫是孔雀大明王孔瑄,如果你是孔雀,鳳凰的兒子,那就是我丈夫,雖然我們沒有拜過天地,可早已經生死相許,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的小呆瓜呀,你怎麽可以忘了呢,怎麽可以?”


    子蘇的眼淚落在他的指尖上,分外灼熱,食指連心,這份感覺漸漸到了心裏,把那裏的堅冰給融化出一道裂縫兒,有什麽像雪片一樣兜頭而至,卻因為太過迷茫,隻能看到寫模糊的剪影,他不由的捏住了眉心。


    子蘇抓住他的手,在他驚愕的目光下傾身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別急,我不逼你,孔瑄,我總是等你的,你一天想不起來我等你一天,你一年想不起來我等你一年,一直等到我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也許有一天你想起來了就到我的墳墓前帶給我一束希茗花,或許還能引來螢火蟲,和那一年看到的一樣。”


    聽她這樣說孔瑄忽然覺得不舒服,那顆本來冰冷無知無覺的心忽然像被錘子一下下鑿開,漸漸的漏了風,他猛的把子蘇抱在懷裏,完全是一種本能,他用臉摩擦著子蘇的脖頸,有些煩躁淩亂的說:“不,我不會讓你死,不會的,不會的。”


    這個擁抱或許並不是子蘇真的想要的,這個擁抱或許已經來的太遲,可是子蘇還是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就像那年孔雀穀燭龍降災,她從昏睡中醒來見到的第一縷陽光。


    孔瑄走出子蘇房門時,夜風正涼,子蘇喊了聲等等,便抱著一件披風出來給他披上,她踮著腳給他把頭發從領口的狐裘裏拿出來,孔瑄心頭忽然發熱,他低頭在子蘇手背上親了一下,剛才還那麽大方的子蘇紅了臉,轉身回房關上門,卻倚著門板把手貼在自己發燙的臉上。


    孔瑄走遠了,馬腹才從角落裏站出來,他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臉孔,可是卻被雪映的更加蒼白。


    “怎麽,吃醋了,這個女人你付出這麽多,到頭來可要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呀,連兒子也給人白養了。”黑暗裏梨伽走出來,一臉的尖酸刻薄。


    馬腹懶得看她,徑直越過她回房。


    “站住。”梨伽伸手攔下他“你隻要和我合作,你可以帶走那個女人和孩子,你們就像一家三口一樣好好過,而我也和孔瑄在一起,這樣對我們誰都好,怎麽樣,有興趣合作嗎?”


    馬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裏充滿了悲憫,就像在看一個掙紮在陷阱裏的狐狸,到死卻不知道錯在哪裏。梨伽有些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咬牙問:“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


    馬腹道:“喜歡一個人是占有他控製他毀滅他還是尊重他愛護他成就他?我和你不一樣,隻要她幸福,我怎麽樣都可以。”


    月色皎皎,照在馬腹的臉上,連眉心的那點朱砂也異常的鮮豔。


    “包括為他死也可以嗎?”梨伽的話音剛落,手裏的冰錐已經刺進了馬腹的後心,噗的一聲,從前胸捅出來,紅紅的全是血。


    馬腹回頭,冰錐上的手未及握緊,第二根第三根又捅了進來,馬腹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倒在了雪地上,那麽白的雪竟然開出了那麽紅的花。


    “跟我裝情聖,到陰間地府去裝吧。”梨伽一腳把馬腹的屍體踢下了萬丈冰崖,然後雙手舞動降了一場雪,蓋住了馬腹的鮮血,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


    孔瑄和子蘇之間終於看到了希望,梨伽卻如走入窮途的困獸,要做垂死前的最後掙紮,她想好了,最後一擊,如果還不成功,那麽她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索性毀了他,而馬腹就是她瘋狂的第一步。


    馬腹的屍體在半空中個一直往下墜,卻沒有落到穀底,一個頭戴毗盧冠、身披袈裟的出家僧人在半空中接住了他,那人把他置於手腕上“癡兒,你修煉千年得此一劫該是頓悟了吧?”


    馬腹身體僵硬,靈魂卻和僧人交流:“菩薩,馬腹不悔,總是再來一次也要護在她身邊,隻是恨殲人太過狡詐,不能在她身邊保護。”


    僧人歎息:“問世間情字為何?罷了罷了,你有你的佛緣,她有她的造化,你且呆在我的寶瓶裏以後就隨我修煉吧。”


    馬腹謝恩,卻始終不肯鑽到僧人的寶瓶裏,僧人道:“也罷,我和她終是有些緣分的,萬不會讓她有危險,你且放心去吧。”


    得到了菩薩的親口許諾,馬腹才放心的鑽到他的寶瓶裏,祥雲嫋嫋,僧人轉瞬不見。


    “啊!”孔煜尖叫一聲從夢中驚醒,額上全是冷汗,子蘇忙坐起來把孩子抱到懷裏,“怎麽了,做惡夢了嗎?”


    孔煜撲到她身上:“娘親,我夢見馬腹叔叔死了。”


    子蘇摸著他汗濕的頭發安慰:“傻孩子,那是在做夢,你馬腹叔叔多厲害呀,誰也害不了他。”雖然這樣說,子蘇也覺得眼皮跳的厲害。


    天剛亮,子蘇就和孔煜一起去敲琅夜的門,琅夜打開時頭發蓬亂還打著嗬欠,他問:“你們大清早兒幹嘛呢?”


    孔煜從他的臂彎鑽進去,大聲喊著:“馬腹叔叔,叔叔。”


    琅夜道:“他小子*未歸,我還以為又給你守門去了,怎麽找不到人嗎?”


    這時孔煜推開他,跑著衝到外麵。


    琅夜在後麵說:“這孩子中邪了,勁兒還不小,你慢點兒路滑。”


    子蘇忽然道:“不好。”然後也跟著追出去。


    孔煜遇到了梨伽,他大聲質問:“是不是你殺了我馬腹叔叔,我昨晚在夢裏看到是一個有指甲上有花的女人殺了我馬腹叔叔,你把他屍體弄哪裏去了?”


    梨伽大聲道:“好沒有教養的小孩兒,大清早像個狗一樣亂叫,你的馬腹叔叔不見了問我做什麽,我又沒有給你看著,小孩再胡說我可要替你那個淫jian的娘教訓你了。”


    孔煜一頭撞在梨伽腰間,愣是把梨伽撞了個趔趄,他怒吼道:“你敢罵我娘,你是個壞女人,壞女人。”


    梨伽舉手要打孔煜,忽然看到孔瑄往這邊走來,便哭著奔到孔瑄懷裏:“瑄哥哥,沒法活了,現在連個小孩也來欺負我。”


    孔瑄看見孔煜撞人了,他走過來說:“煜兒,你這樣是不對的,向這位姑姑道歉。”


    孔煜捏著小拳頭很倔強:“我不,她害死我馬腹叔叔,還罵我娘,我不道歉。”


    孔瑄轉臉看梨伽,梨伽忙道:“大清早兒就說我害死他的馬腹叔叔,我什麽時候去害你馬腹叔叔,這孩子神智不大清明。”


    孔瑄嚴厲的看了梨伽一眼,她忙噤聲,這時候子蘇也過來了,孔瑄道:“你來的正好,怎麽煜兒大清早說馬腹死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子蘇道:“昨晚他做夢夢見馬腹給人殺死了,今早就找不到馬腹的蹤影,急壞了。”


    孔瑄笑道:“怎麽會呢,你這個小頑皮鬼,許是你的馬腹叔叔去哪兒玩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孔煜眼圈兒都紅了“不會,我看的清清楚是一個指甲有花的女人殺了他,她指甲上有花。”


    孔瑄正想說什麽,忽然一個侍女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道:“天女大事不好了,我們的雪山之寶雪崇寶珠不見了。”


    “什麽!”梨伽花容失色,“這可怎麽得了,珠子不見了雪山就會融化,會把整個人間淹沒,是誰幹的。”


    侍女搖頭,梨伽忽然衝著孔煜道:“真巧我們的珠子不見了,你的叔叔也不見了,這裏麵有不要的聯係嗎?”


    孔煜何等聰明,他立即道:“你血口噴人,我馬腹叔叔才不會要你的破珠子。”


    梨伽此時什麽也不說,她望著孔瑄,全是一派弱女子求助的表情,看的子蘇直想吐。


    孔瑄道:“大家都別急,我們先靜下心來想一想,沒有證據誰也不能無賴誰。”


    忽然,孔煜發現冰崖邊上有個亮閃閃的東西,他上前幾步,想把東西撿起來。


    子蘇和孔瑄都大吃一驚,想喊小心又怕他害怕,便提心吊膽看著他俯下身子,伸長隔壁卻抓掛在冰棱角上的紅繩兒。


    那是他爺爺送給的他的瑞金珠,他嫌硌的慌就交給馬腹保管。


    孔煜的小手已經夠到了珠子,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忽然冰川下伸出一隻手拉他拉下了萬丈深淵。


    “不!”子蘇一聲尖叫,整個人衝向懸崖。


    不過還有比她更快的,孔瑄一把扯住她把她扔給琅夜,自己飛身展翅變成一隻孔雀飛下去。


    可是一轉眼,隻見雲海茫茫根本就找不到孔煜的影子。孔瑄的心現在終於給錘子砸透了氣,冷颼颼的風從四麵八方灌進去,他覺得冷,覺得疼,覺得真個人都要碎了。


    孔煜,你在哪裏?


    孔瑄上下翻飛,幾乎把整個大雪山都轉遍了,可是這裏太過高深,又終年雲霧不散,下麵又是雪窟窿,根本就沒有孔煜的影子,他化成人形上了崖頂,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子蘇上去握住他的胳膊:“怎麽樣?找到了嗎?”明明沒看到人可是還要問,總覺得抱有一絲希望。


    孔瑄的心裏泛起了奇怪而綿密的痛楚,像是小小的火苗在慢悠悠的炙烤煎熬,終於燒成細細的灰燼。他的嘴角溢出鮮血的液體,接著大口的噴出鮮血,他說“煜兒,我的孩子。”


    子蘇跪著爬到懸崖邊,也想要跳下去,琅夜緊緊的把她拉住。


    忽然,深穀懸崖下傳來清脆的鳥鳴,接著雲海白霧之間數千萬隻青鳥集結在一起,做成了一個翠蘭錦繡毯子,毯子上坐著的正是孔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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