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本是秦之鄉名,地域狹小,漢高祖劉邦統一天下之後,鹹陽宮室已毀,已經不能做為一國之都城,但關中之地沃野千裏,糧草豐茂,加之地勢險要,實乃都城不二之選.


    於是劉邦下令在秦朝興樂宮的基礎上,修建了長樂宮與未央宮,然後自櫟陽(秦之舊都)遷都於此,正式定都長安.其後,惠帝,武帝等繼任皇帝都對長安進行了擴建,長安城在武帝時成為了當時世上最大的城市之一.


    但長安城也有過兩次險被焚毀之危,一次是漢末新莽之亂,宮室被焚毀小半,再一次是東漢末年,涼州軍李催,郭汜挾持漢獻帝遷都長安時,因分贓不均,形成內鬥,縱容士兵燒殺搶掠,也對長安城造成了嚴重的破壞.


    現在的長安城,雖然經過曹魏與晉朝的大力修整,但依然沒有恢複漢武帝時長安宮室成群的盛況,但在黑夜中,高大寬闊的城池依然像一頭猙獰的巨獸,矗立在關中大地之上.


    自天黑之前,無數波信使馳進長安城後,隻是須臾之間,整個長安城便開始沸騰了.


    太子居然微服至此?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有無數的人都在開始轉動他的小心思,有人想趁此時機結交太子,隻要能得太子賞識一二,日後榮華富貴自不必多說;但也有一些心懷不軌的人想趁此良機,除掉太子,以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能夠接到洛陽傳信的人家,不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世家貴族,就是在關中盤踞了上百年的歸化之胡,但是這其中,有一個人的份量最為貴重,他就是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關中諸軍事的趙王司馬倫.


    原本趙王司馬倫是鎮守於鄴城,但是秦王司馬柬於元康元年底因病過世,朝廷就征召當時鎮守關中的梁王司馬彤進京進擔任錄尚書事,鄴城由北中郎中將,河間王司馬顒鎮守,司馬倫則接替梁王,鎮守關中.


    其他的世家都隻接到了某些特定之人的傳信,但是趙王司馬倫卻接到了洛陽三個信使,並且三個人的要求都不一樣,一個讓他坐觀其變,一個是讓他保護太子,還有一個則是讓他暗中殺了太子.


    趙王司馬倫一向昏聵無能,隻知風花雪月,醉酒當歌,長安的政事都是由屬吏處理,好在這幾年國泰民安,也沒鬧什麽天災人禍,要不然他早就大難臨頭了.在太子已經駕到或是即將駕到的時候,來了三封不同要求的信使,實在是讓他有些為難了.


    趙王府,內室.


    看到坐在首位上,愁眉不展,幹瘦臉頰不時抽搐的趙王,孫秀躬著身子,輕手輕腳地走上前來,輕呼一聲,”王爺,天不早了,還不歇息?有什麽事明日再處理吧!”


    “唉,俊忠,你來了!你看看,你說這太子好好的東宮不呆,跑到本王這長安城來幹什麽?現在弄得本王也進退兩難了!”發現來人是孫秀,司馬倫立時顯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說到激動處,還把案前那三張不同內容的信紙遞到他手上.


    孫秀先是諂媚一笑,然後接過信紙大致一掃,就看清了裏麵的內容,看過信就是一驚,再一看信紙後麵的三個名諱,又是一驚,真是想不到,他也參與進來了,真是天助我教也!


    更何況,他身為孫家現任的家主,自己也收到了洛陽的傳信,要不然這麽晚了,他還跑到趙王府來幹什麽.


    “殿下,依小人看來,您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您平時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太子嘛,他自己玩幾天玩得得沒興致了,自然就會回去的,至於...這人說要你除掉太子,這可就萬萬不能了!這可是殺頭大罪,一旦給朝廷知道,可是要滅九族的,小人建議,您馬上下令給城中將領,令他們不得出動一兵一卒,太子隨身肯定帶了不少侍衛,隻要大軍不動,就沒有人危脅到太子的安全!”孫秀說完之後,又看了一眼趙王的眼色.


    “好,俊忠果然不愧是本王的股肱之臣,此議甚好,就照你說的這麽辦!”趙王聞言大喜,尖瘦下巴上的山羊須立時高興得一翹一翹.


    “既然這樣,就請殿下寫下手諭,小人好去城中各營傳令!”


    “好,你等等!”


    ……


    關中的軍事力量分為三個部分,一個是朝廷駐紮在此的征西大軍,實力最為強大,是震懾關中各胡的,有幾萬人馬,但是沒有朝廷的命令或是有人造反,就算是趙王也不能調用;一個是趙王自己手下的藩王衛軍,有三千多人;還有一個就是雍州刺史手下護衛城池的武卒,實力最弱,然後還有一些世家的護衛就不用計算在內了.


    征西大軍軍營,一處營帳內.


    宣威將軍伍紹員,正跪坐於案前,低首細看當朝中書監張華所來之信,心中大感諤然,這太子沒事跑到長安來幹什麽,還沒有帶多少禁軍護衛在側,白龍魚服,智者不為也!


    宣威將軍雖然隻是五品將官,位份不高,可是手下掌著的兵馬卻有二千五百人,正好是一軍之數,算是低品中的實權派了.


    伍紹員是幽州人,十年前張華擔任幽州都督,安北將軍時,對他提攜有加,不是張華舉薦,以他寒門出身,是做不到五品宣威將軍之職的.


    唉,既然是張公來信,本將軍拚著不要這將印,也就放肆一回吧!末了,伍紹員終於還是下定決心,要依張華信中之言行事!


    “征西將軍諭令,即時即刻起,征西大軍無令不得妄動一兵一卒,妄動者,斬!”突然,營帳外傳來幾聲軍令,伍紹員聞訊初時還有些不解,接著對比一下信上所言之事,滿頭冷汗都止不住了!自己到底卷入了一場怎樣的風波?


    ……


    “祭酒大人,接下來如何行事,還請您下令!”黑夜中,兩人正在私語.


    “有沒有找到太子的蹤跡?”


    “下麵人曾來報,今日有數百護衛護著一輛馬車進了雍州,但是一入雍州,卻沿著渭河在奔行,沒有來長安,當時小人還不解其意,現在想來,太子就在那隊騎士之中!”


    “好,太子落腳在哪裏?”


    “這個..當初沒有想到他是太子,所以沒有繼續關注下去,但是天亮之前,小人一定可以找到他的落腳之處!”


    “那些胡人不是在攻打燕子山嗎?真是沒用,五千人打了三天還是沒有攻下來小小燕子山,你去對郝度元說,先撤兵,等找到太子的落腳之處後,就讓他率著這五千人直接攻打縣城,順便殺光滿城之人!”


    “是,祭酒大人!”停頓了下,一人又道,”可是現在夜已深了,長安城門都已經關了,小人出不去!”


    “無妨,你等下拿我的令牌去西麵的雍門,找守城將軍,他會用吊籃偷偷放你下去!”


    “諾!”


    ……


    三更,雨後的夜空,更顯清澈,空氣中清新草木之氣與微濕的水氣相互交雜,讓人精神一振的同時口鼻又略感不適.


    燕子山下,匪盜們的聯軍大營.


    “郝大人,我家祭酒大人已經探明,太子現今就宿在池陽縣城之內,身邊隻有幾百騎兵護衛,這簡直是天賜良機,隻要你們能殺了當朝太子,到時天下震動,人心不穩.令兄起事在即,朝廷肯定無遐關注,對令兄大業肯定會有所幫助吧!”一個渾身濕嗒嗒的黑衣人言道.


    郝度元聞言也是大喜,”果然如此,那真是天賜良機!隻是..你們五鬥米教不也是想造反嗎?為什麽不自己殺了太子,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功績啊!”


    “現今我家祭酒大人還在長安城內出不來,手下軍隊護衛調動也是不易,更何況長安城內還有其他的權貴了在看著了!隻有郝大人,如今手下聚焦了五千大軍,行事最為方便,也有實力做這天大之事,隻要池陽縣城一破,再屠光滿城老小,太子也隻能在你手下授首,然後你提著當朝太子的人頭,趁機攻伐北地郡,到時肯定望風披靡!”雖然渾身濕透,可是這黑衣人說話時依然不疾不徐,顯得很是穩健.


    “好,本大人馬上點起大軍,立即攻打池陽縣城!”一聽這黑衣人描述的美好前景,郝度元聽了簡直是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持刀殺入池陽,一刀砍了當朝太子的首級才好.


    看到盜匪大軍拔營而起,鬧哄哄地南下而去了,這黑衣人心裏滿是不屑,就這種腦子也想造反稱王?難怪祭酒大人都不願與你們見上一麵!


    天色漸明,四外都是灰蒙蒙的,早上的霧氣很大,但是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散去!


    池陽縣城十裏之外,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崗上,幾名守了一夜的青衣護衛也稍微放下了心中的擔心,這一夜終於要過去了,隻要天一亮,後麵跟隨的大軍就會趕到,自己等人也就不用這麽累了!


    噠噠噠,急速奔行的聲音夾雜著馬蹄踏地時所造成的震動同時驚動了幾人,幾名護衛立即策馬向前跑去,待看清了前麵的情景之後,立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前麵的官道上人頭躦動,看他們的穿著,大概都盜匪,手執大刀長槍,一窩蜂地朝著這邊跑了過來,不時還有騎馬的頭目喝斥幾聲,整齊隊列.這人數,前後都望不到頭,大概也有好幾千人,看他們的行程,隻怕就是池陽縣吧!


    幾人恐懼地互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策馬轉頭,急馳向池陽縣城,一定要趕快通知太子,遲了就來不及了!


    待幾人趕到池陽縣城的時候,城門已經大開,甚至還有不少挑擔實籮的百姓們在排隊,他們都是入城賣菜的菜農,交了入城稅才能進城.


    毫不遲疑,幾人打馬飛奔,過得城門時,百姓們與守城吏卒看著急速奔馳的幾匹駿馬飛身掠過,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立即就是人飛擔翻,一地散亂.


    眾人隻感覺到一陣強大的急風拂過,使他們渾身僵硬冰冷,好一會兒後,停止不動的心跳才重新急速跳動了兩下,太驚險了,差點就給馬蹄給撞上了!


    百姓們發怒了,對著遠去的身影接著就是一陣叫罵,聲討之聲簡直要鬧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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