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府,衛瓘坐在衛宣的床頭,看著兒子越漸削瘦的臉頰,幹澀的嘴唇,心裏一陣酸楚,想想他也是千軍萬馬中走過來的人物,刀槍箭雨經曆過不知多少,可是對於兒子目前的狀況卻是沒什麽好的辦法。


    衛宣自從三天前得知武帝下詔奪回繁昌公主之後,便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尤其是那天父親說這次幫他抗了,他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今天隱隱約約地聽到下人的談話,才知道父親居然被明為升職,暗則貶謫,實際上是免除了他上朝參政議事的權利,他內心不由又是後悔又是怨憤!


    衛宣自己感覺到很奇怪,自己那天隻是在清風樓裏喝酒,什麽都沒做啊!怎麽一醉醒來之後什麽都變了,公主以前雖說同自己絆嘴不斷,可是感情還是很好的,這次為什麽一聲不吭就跑回來了皇宮?緊接著陛下就下詔奪回公主,這是為什麽?難道一個連分辨的機會都不給自己嗎?


    衛宣心裏好恨,不僅有妻子的不信任,更重要的是被奪公主的羞辱,接著就是老父被逼解職,自己成了衛家的大罪人,大罪人啊!想到這裏,衛宣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咳得驚天動地,麵紅耳赤,咳著咳著,衛宣便感覺嗓子眼裏有點發癢,一時忍不住,連咳幾聲,便感覺眼前一片腥紅之色,眼冒金星,模糊中聽到幾聲驚呼,便一頭暈了過去。。。。。


    東宮,芳華院的書房內,司馬遹正在翻閱並州的地圖,他想仔細研究一下究竟在哪幾個地方設酒樓最為合理,不僅能及時地傳回情報,還要能夠監視到匈奴的動靜!


    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了過來,讓司馬遹一陣皺眉,向聲音來處望去,門打開了,是滿臉悲切之意的衛璪,後麵跟著小綠和士猗,衛璪急走兩步,接著跪在司馬遹麵前,哽咽著聲音道,“殿下,小臣的四叔。。。。去了!”


    司馬遹驚得一下子站起身來,不會吧,這才幾天的功夫,怎麽人就死了?司馬遹楞了一下,接著從案後轉到前麵,一下扶起衛璪,“怎麽會如此之快,。。。呃,本王是問你四叔怎麽會死的,不應該啊!他的年紀還不是很大啊?”


    一開始司馬遹說漏嘴了,他在後世也知道衛宣是個短命鬼,隻是距下詔奪公主不過五天,怎麽就突然死了?麵前的衛璪正在傷心之中,也沒有聽出司馬遹話中的漏洞,“小臣今天來東宮上課時都還是好好的,回去後才知道午時之前宣叔突然吐了幾口血,然後過了沒多久,人就不行了。。。!”


    司馬遹看著滿臉淚水的衛璪,還真有點不習慣,他隻好道,“仲寶,那你這次入宮是有什麽要本王幫忙的嗎?有事請直說,能幫的本王一定會幫!”


    “殿下,如今我祖父已是閑職,不能出入宮廷,還請殿下幫小臣把這件事通知給公主!”衛璪沒有廢話,直接說出了他的來意。


    對於衛璪的請求,司馬遹很是理解,衛瓘雖是太保,畢竟不在其位,他雖說也能往太極殿求見,可是他的身份還很尷尬,讓出走的兒媳來看自己死去的兒子?這個理由太不靠譜了一點!讓司馬遹傳話,也方便一點,沒有那麽多的忌諱!


    “好,你等著,本王馬上去太極殿!”腦中微一思索,司馬遹便答應下來,隻是傳個話,有什麽要緊的,更何況此時幫助了衛家,日後他們也會記著自己的情份!


    跟小綠交待兩句之後,司馬遹便帶著士猗騎馬直接趕往皇城東門,然後一路行來,沒有半點阻攔,直到太極殿的東堂。


    到了東堂之外,司馬遹正了正自己的臉色,推開門走了進去,正好看見武帝和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年青女子正在談話,正是繁昌公主。司馬遹走到兩人麵前,一人施了一禮,“沙門拜見皇爺爺,拜見繁昌姑姑!”


    繁昌公主自然知道自己的父皇對這個侄兒子很是疼愛,而且他未來還有繼承皇位的希望,以前她就沒少同司馬遹打交道,對這個侄兒子也很要好,“沙門不用多禮,是不是聽說姑姑回來了,就特意趕來看望姑姑的?”繁昌公主一臉笑容,絲毫看不出有什麽傷心之處。


    司馬遹心裏一歎,難道做不成夫妻,轉眼就把人給忘了嗎?司馬遹寒著俊臉說道,“繁昌姑姑,沙門此來是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知於你!”


    繁昌公主也感覺到了司馬遹若有若無的見外之意,又聽說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她臉上的笑意收斂下來,有些不自然地問道,“什麽事啊?”


    司馬遹轉頭又看向武帝,一字一句地說道,“今日午時之前,衛太保的四子衛宣突然吐血身亡!”


    聽得此言,繁昌公主粉臉變得煞白,張著嘴唇哆嗦著不知道在說什麽,突然,她就好像想起了什麽一樣,提起自己的裙擺,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武帝看著女兒掩麵跑出去的樣子,歎了一口氣,“沙門,你知不知道,朕原來隻打算懲罰一下衛宣,過不了多久就會再次賜婚的!”


    司馬遹傻眼了,晉朝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這也太搞笑了吧?妻子隻打算懲罰一下貪杯花心的丈夫,沒想到丈夫大受刺激,居然吐血身亡,放到哪個時代都是一幕悲劇和鬧劇吧!


    對於衛宣的死,司馬遹心裏還是存著懷疑的,就問道,“皇爺爺,我聽衛璪說,他四叔雖然愛好杯中之物,可是從來沒有在青樓中過過夜啊?怎麽這次繁昌姑姑會生這麽大的氣,居然會想出這招來,結果鬧劇變悲劇了!”


    武帝長歎一口氣,“繁昌回來說看到衛宣那小子在青樓中和兩個煙花女子摟在一起,還衣不遮體的,談笑連連,說話聲中居然會有‘公主’等字眼,顯然是在譏笑她,她就發火了,朕一開始還不信,又派了小黃門去查,小黃門來報說確實如此,朕才下詔的!”


    司馬遹眼中精光一閃,原來如此,“皇爺爺,不對吧,我聽衛璪說他四叔那天喝醉了在青樓中小睡了一會兒,結果聽到公主府來人,還冒雨跑回家中,才感染了風寒,一病不起的!”


    武帝能夠掌握朝廷三十多年,群臣中都沒有一個敢違背他的旨意,可見他的智慧自然也是不弱的,司馬遹的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到不對,“來人,把劉有福叫來!”


    劉有福這幾天很低調,照他原來的性子,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因為他的義父是黃門令劉忠,而劉忠則是武帝身邊第一內侍,劉有福也跟著身價倍增,到處都是討好拉攏的人,隻是這次他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名字就叫欺君,在某人權位與金錢的拉攏下,他答應了,因為那位大人是當前朝中第一紅人,他不敢違抗。


    有時候人就是這麽奇怪,不怕欺君,卻怕比皇帝還小一點的官員,這叫君子可欺之以方,皇帝要保持風度,而且武帝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性格溫和的好皇帝,或是他知道皇帝都是要麵子的,就算是自己做錯了,也要打落牙齒咽肚裏。


    這日,劉有福正在自己的屋裏休息,外麵就傳來敲門來,“劉有福,陛下有旨,傳你覲見!”


    劉有福的眼一閉,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自從他知道陛下下旨奪了衛家的公主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的禍闖大了,遠不是那位大人所說的,隻是小事一樁罷了!現在,陛下果然找上門來了,他要怎麽辦?自己兩邊都得罪不起,如果不想連累義父和自己的家人,自己就隻有。。。。


    劉有福對外麵喊了一聲,“外麵的兄弟等一下,咱家換身衣服,馬上就來!”


    太極殿,武帝與司馬遹正在等著消息,這時,先前去宣劉有福的小宦官此時哭喪著臉跑了進來,“陛下,奴婢趕去的時候,那劉有福已經自溢身亡了!”他隻說劉有福自溢身亡了,沒說他趕到時劉有福還是好好的,可見能在宮中混的哪個都不傻!


    武帝和司馬遹對望一眼,這個消息可以說沒有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畢竟如果劉有福真的來了那才叫人生疑呢?武帝冷著臉,“好了,下去吧!”


    司馬遹觀察著武帝的臉色,慢慢說道,“皇爺爺,這明顯是有人在減除他在朝中的對手,皇爺爺不可不防啊!”


    武帝陰沉著臉不說話,周圍的空氣都是一片靜寂,兩人都沒有出聲,司馬遹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找開局麵,武帝突然跳起來,把麵前的案桌一腳掀翻,怒聲罵道,“這個老東西,居然敢跟朕來陰的,讓朕的女兒守了寡,朕饒不了他!”


    來到這世上這麽多年,司馬遹跟著武帝的時間也不短了,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發這麽大的火,想必武帝還真是一個重情的人,雖然隻是陰差陽錯,可還是讓繁昌公主守了寡,楊駿自然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不過,司馬遹也知道,武帝這次不會過重的處罰楊駿了,因為武帝如果要處理一個人,從來都是直接來陰的,不會高聲放下架子罵人的。


    “壞了!”武帝突然驚叫一聲,像是想到什麽立時又像泄了氣的汽球一樣軟了下來癱坐於地!


    司馬遹大為緊張,能讓武帝都稱為壞了的事一定不是小事,他趕緊問道,“皇爺爺,到底怎麽了?


    “朕昨日已下旨讓汝南王都督豫州諸軍事,準備讓他出京去就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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