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海在李雪鱗去燕州討價還價前就對晉王李衍說過,這個黑狼王的行事作風雖然狠辣,卻非常注重蓄勢誘導。在激烈酣暢的收官之戰前,他往往會用一兩年的時間布局。當初的遼東會戰便是如此。雖然與蘇合人的主力決戰隻是一晚上的事,但李雪鱗為此做了一年多的精心準備,一盤棋從遼東下到蒙古高原,除了他這個當局者,現在這世上能看明白奧妙的人還真不多。


    郡王殿下已經打響了第一槍的奪權之戰也是如此。在布下了“渤海國債”和“北海貿易公司”這兩個關鍵點之後,他同樣做了一係列其他的動作來織網。而這次,能看明白其中奧妙的人就更少了。


    正月初五,渤海國的國民們,更確切的說,是大城市裏的居民們仍在享受為期十天的法定假日,但是對於官員們來說,這一天和一年裏其他364天一樣,是個要和文件案牘打交道的日子。在國務院大會議廳裏,各位高級官員從各處匆匆趕來,剛坐下沒多久,巨大的落地水鍾“嘡嘡嘡”地開始敲了起來,等敲滿十下,就意味著郡王殿下辦公例會的時間到了。


    隨著水鍾的報時,鋪了紅鬆木地板的走廊上響起橐橐的軍靴聲,以及軍人特有的短促說話聲。


    “今天中午我的行程是?”


    耶律宏翻開記事本看了看:“十二點零零,與新歸降的蘇合頭人共進午餐。”


    “這之後呢?”


    “十四點零零,視察最高檢察院,聽取院長與基層檢察官的工作匯報。”


    “挪後一小時。”


    “請問是壓縮行程還是順延?”


    “你看著辦。”李雪鱗與耶律宏說話的當口兒,腳下不停,向會議室走去。到了門口,阿史那哲倫搶上一步,替他推開沉重的柳木大門。在水鍾敲響第十下時,渤海國的最高統治者一如往常,與他的兩個親隨亮相於眾高官麵前。三人都穿著黑色的製式軍裝。


    以李衍和胡濤這兩位公爵為首,圓桌邊上的十幾個人同時站起,有的向他撫胸躬身,行規定的公務禮,有的還改不了原來的習慣,做了個揖。這些文官不像他手下的將校,沒法用鞭子來做規矩,李雪鱗講了幾次後收效甚微,也就不再強求。好在問候語倒是統一了。


    “早上好,殿下。”


    “早上好,各位大臣。請坐。”


    “謝殿下。”


    在李雪鱗和高官們互致問候的這幾秒鍾裏,耶律宏已經幫他在桌上翻開了牛皮文件夾,把羽毛筆**墨水瓶裏。又在李雪鱗坐下時幫他推了推椅子。這個地方政權對效率的推崇,從細節上也可見一斑。


    “謝謝,宏。你們也坐下吧。”李雪鱗向兩位少年點點頭,又向十多位高官點頭致意,“各位,今天是單日召開的辦公例會,感謝你們準時前來。今天會議的議題是……”


    李衍事先整理好了議題並交給耶律宏。此時那張紙就在牛皮文件夾的最上麵。


    “今天的議題共有三項。第一,討論基層選舉中出現的宗族壟斷與賄選現象。第二,討論移民與墾荒的進度。第三,嗯?討論加征稅收?好吧,我們一項項來。會議時間一小時45分鍾,我希望每一項議題都能有個初步的結果出來。首先是關於基層選舉的問題。總理大臣閣下,請先做一下情況說明。”


    坐在他右手邊第一個的越國公李衍翻開自己麵前的文件夾,看了看,說道:


    “聽聞王爺在頒行《臨時約法》前,亦曾預料到會有此弊端。現在鄉間的情景竟與王爺所料分毫不差。自《臨時約法》頒行後,各村、鄉、縣俱進行了官吏選舉。當選者十有**是當地大族家長,亦或是巨富豪紳。雖說此等人學問也未必差,有的還頗有些施政才幹,但大多以家法代國法,致使政令難以通達。於民雖說未必有損,但於國卻是無益。近日裏,相繼傳出燕州近郊鄉民鬥毆,連前去分解的捕快一同打死的事。還有,定州有豪紳抗交稅賦,明明有兩千餘鄉民,卻對官府說隻有一千人。如此,百姓倒是對其感恩戴德,但是……”李衍搖了搖頭。


    他早在之前就對李雪鱗說過,這麽做行不通。傳統官僚體係中,官員隻對上級負責,這固然是個弊端。但是到了李雪鱗這兒,基層官員又隻對下負責了,這同樣也不是什麽好事。連帶著中高級官員成了三夾板。上頭有壓力,逼著他們執行;到了基層,那些土皇帝又不買賬,把命令給頂回來。盡管李雪鱗也給了國務院權力,可以在提交報告後撤免違反行政命令的官員。但是撤了一個,新上來的還是這副鳥樣。更無奈的是,這還不是一個兩個地方出問題。關外倒還好些,連年殺伐打散了地方勢力。但是在關內,各地盤根錯節的宗族都喜歡關起門來成一統。有的是給內部濫發福利,對國家一毛不拔。有的呢,幹脆壟斷了當地的政府機構,成了事實上的皇帝。


    讓李衍想不通的是,李雪鱗在聽了他一番苦口婆心之後竟然隻是笑了笑。以這個梟雄的智商,難道看不出來其中的問題?李衍可不這麽認為。但是本著職業精神,第二次,他拉上了胡濤一起去進言。渤海王耐心聽他們說完,又隻是笑了笑。好在總算看在兩位公爵一起出場的麵子上,額外送了一句話:


    “隨他們去鬧騰,鬧騰夠了,山人自有妙計。”


    妙計?一年多了,隻見鬧騰不斷,妙計倒是連影子都沒見著。這次李衍把基層選舉問題拿到辦公會上來討論,意思就是在提醒李雪鱗:這位山人,你該給個說法了,要不下麵這些人很快就要給你個說法。那時候大家都沒得玩。


    李雪鱗怎麽可能不明白這個潛台詞。他見李衍隻是看著他,不再說話,便笑著問道:“情況就這些?不止吧。”


    “內務部已有詳細報告提交,各位大人的文件夾裏都抄送了一份。”


    李雪鱗翻過寫了議題的紙,下麵果然是一份二十頁的調查報告。以定州、燕州、遼州三城附近較有代表性的鄉村為例,詳細描述了基層政治改革後出現的種種問題。李衍剛才隻是說了個引子。報告裏不乏觸目驚心的實例。比如說,有個鄉裏發生了宗族之間的鬥毆,結果竟演變成了大姓對小姓的滅門慘案,而執法機關連村子都進不去。再比如,有的豪紳似乎很有追求,除了政府大權一把抓,還借口抵禦流寇,開始組織民間武裝,想連軍權也染指一下。種種觸目驚心的問題,讓在座高官看了直皺眉頭。隻有李雪鱗沒事人似的一頁頁仔細翻著。末了,把報告放到一邊,十指交叉擱在桌子上。


    “總理大臣閣下,第一副總理閣下,是不是可以這麽說,我們的基層政府已經開始爛掉了?而且不是一個兩個點,是一爛一整片。”


    李衍和胡濤苦笑著點了點頭。


    “我也同意你們的看法。”李雪鱗微笑著點點頭,“那麽,你們認為是什麽原因造成了這個問題呢?在座的各位也可以說說各自的意見。”


    李衍歎了口氣,道:“王爺,是綱常。或許你不大看重,但君失綱常,國將不國,而民失綱常,亦會亂象頻生。現今這鄉野間的綱常已同朝廷連不在一起,政令自然無法通達。古人雲……”


    李雪鱗舉起右手,打斷他的話:“簡單地說,綱常,就是一種權力分配體係。傳統的綱常,是一種金字塔型,自上而下的分配方式。而到了我這兒,在靠近基層的地方被切了一刀,上半部分還是從上往下,下半部分卻成了從下往上。所以發生了衝突,使得整個體係都失去穩定。”


    “啊……嗯……對,沒錯。”相處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李衍還是很難習慣李雪鱗的表述方法。不過必須承認,雖然這個蠻荒之地來的郡王不會引經據典,說的話粗淺又幹巴,但是確實很簡單明晰。而且李雪鱗說話時還習慣伴隨手勢。剛才那幾句話,已經形象地在眾人腦海中建立起了一個被攔腰切斷的尖錐體。用這個來指代權力體係,確實很直觀、很好懂。


    “既然問題產生於同一個權力分配體係中出現了兩個不同的方向,那麽解決的方法很簡單,隻要讓權力沿著一個方向進行分配就行了,對不對?”


    “呃……對……對,沒錯!”


    “好了,現在我們的目標已經明確。問題就在於,到底使用哪個方向。是傳統的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到上——各位,不必驚訝,權力確實可以從下往上分配——或者說是集中也可以。而這個方向所蘊含的意義,簡單來說,就是位於權力鏈條出發點的群體,可以讓鏈條終結點的群體卷鋪蓋滾蛋。”


    十幾位高官像看怪物一樣瞪著郡王殿下。這種情況出現的次數也不少了,李雪鱗見怪不怪。其實權力的自下而上行使,在這個時代也不是沒有,但是都以起義和暴動的形式出現,不能長久。這個時代要想建立一個穩定且龐大的社會,金字塔型確實是最可靠的。


    李雪鱗是個很喜歡動腦子,涉獵也十分之廣的人。了解的學科多了,發現一些規律具有令人驚訝的適用性。比如說,能量的利用——化學能、核能、以後或許還有正反物質的湮滅能、取自恒星和中子星角動量的天體能、乃至直接從狄拉克海的潮汐中汲取來自宇宙之外的能量——都遵循著從低到高,由易至難的順序。而隨著技術的發展,那些看似無法駕馭的能量,最終也將在一定的條件下成為人類社會的營養劑。


    有趣的是,這一規律在除了在工程技術方麵適用,也可以套到政治上。


    比起相對穩固的金字塔型政治結構,自下而上的民主體係其實並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麽萬能。尤其在缺乏適當的外部條件時,更是非常不穩定。或許用於一個幾萬人口的城邦還沒什麽大礙,但是對於像中國這種有著繁多政治層級的大國來說,在中世紀想要建立起民主製度,不如讓大象撲扇著耳朵飛上月球更現實些。


    但是,雖然不穩定,民主政治卻有著巨大的能量,這種能量來源於每一個個體對於自身權利的訴求,以及他們為訴求所準備的表達行為——打口水仗,或者打仗。風平浪靜時倒還感受不到,甚至隻要河蟹鉗子夠大夠強橫,錘子鐮刀砸得夠狠,口水仗都打不起來。但是當政治或者經濟的壓力超過了某一個閾值,這股能量就會爆發出來,以改朝換代的方式宣泄。到時候任你有多少河蟹王八走狗鳥人在拱衛著錘子鐮刀,也會被一鍋煮了。而層層施壓正是金字塔結構不可避免的問題。


    如果將死氣沉沉的金字塔型權利體係類比成慢慢燃燒的化學能,那麽這種來自最基層個體的權利訴求就類似於政治上的核能了。如果不加控製,會在短時間裏放射出致命劑量的輻射,燒毀一切。當然,在李雪鱗現在身處的這個時代,還沒人能駕馭它。別說駕馭,就連能認識到這一可能性的人都幾乎沒有。如果有誰獨立思考後的結果與郡王殿下不謀而合,那他肯定會被周圍的人當成瘋子。事實上,李雪鱗身邊的人就總覺得他有點不正常,隻是大家都不敢說罷了。


    好在這位有著莫大權力在手的年輕郡王非但不是瘋子,就算在他原來的那個世界也屬於相當聰明有頭腦的一類人。李雪鱗不相信神,但絕對相信邏輯,而且相信歸相信,也從未迷失在狂信者的隊伍裏。他考慮問題時,絕不會頂著目標一根筋鑽到底,沒有合適的外部條件,休想讓精明的郡王殿下去做賠本買賣。


    李雪鱗何嚐不知道民主政治需要嚴苛的外部環境。簡單來說,這個社會的民眾們必須是民主的信徒——僅這一點就需要好幾代人的教育積累。而維持民主社會,又需要一個極為通暢的信息流通結構——不但要有新華社的大喇叭,還要有紐約時報和時代雜誌,如果能出現Face Book和Twitter就更好了。最後,關鍵是要有一個長期的和平環境。生活在威脅中的國家和民族無一例外都成了極權的維護者,就算被強行推銷了民主也會很快走樣。從貝都印人到****,從日本柬埔寨到CCCP,數不勝數。而這條規律還有一個衍生命題——當一個政權大力宣揚外部威脅時,多半是在為推行極權政策做準備。李雪鱗對此是挺有體會的。


    因為想明白了以上種種,郡王殿下壓根就沒指望真的能在這13世紀中葉憑空打造出個合眾國。他之所以會急著先推政改,其實居心並不怎麽良好,更別提被後世某些人附會的“天賦人權的使命感”。簡單點說,這個急吼吼的政改是一劑預防針,為的是保住他李雪鱗的權力。


    人類社會的發展曆程中,幾乎都是先有經濟和文化的革新,老舊的政治架構隨後才會慢騰騰地換件馬甲。有時候如果經濟和文化走得太快,或者政治換來換去還是那件馬甲,那大家就要拉下麵子說亮話了。要麽是政治上的守舊派把啟蒙和革新撲殺,要麽是新興階層革了老貴族的命,像路易十八那樣喀嚓來一刀。


    更要命的是,政改這東西不是換窗簾也不是換牆紙,急也急不出,時間跨度少則數十,長則數百年都有可能。想想法國大革命和英國君主立憲,反複折騰得讓人沒脾氣。而經濟和文化的革新一旦開始,那真是烈火燎原的勢頭。李雪鱗掐著指頭算算,自己想要拿下南麵的那個大帝國並且站穩腳跟不被反攻倒算,肯定要有壓倒性的實力。而這個實力無論是來自於攀升科技樹還是興起產業革命,都不可避免會讓經濟與文化改頭換麵,帶來新階層的崛起。要是那時候政治結構不做相應的改變,他這個政府首腦就是黑名單上第一號,就算打贏了內戰也不過剩下個狗不理的爛攤子而已。


    這麽掐著指頭一算,李雪鱗著實出了身冷汗。不成!玩火把自己燒了,這可是會遺笑千年的。郡王殿下從不在乎自己的人品被如何評判,但他無法忍受有人懷疑自己的智商。


    因此早在去燕州和晉王討價還價之前,李雪鱗已經想明白了該怎麽做——要奪權必須搞革新,有革新必然有政改。與其被動卷入政改的漩渦,還不如自己主動參與其中,引導方向。這次不成熟的基層民主改革之後會帶來兩個效果:首先,朝野上下,包括民間輿論,都會對亂象心有餘悸,暫時不會要求郡王把民主改革向高層延燒,這就是所謂的預防針了。其次,他正好能借著清除基層政改弊端的時機,實施構想中的關鍵一環。


    現在是時候了。總理大臣主動拋出這個問題,意味著官僚階層已經受夠了基層的爛攤子,無論他李雪鱗有什麽新的舉措,他們都願意試一試。郡王殿下坐了一年的火山口,等的就是這一天。


    李雪鱗在眾人像看怪物一樣的目光中站起來,笑著繞圓桌走著,不時拍一下某位高官的肩:“各位大臣,你們以為我真的會讓權力鏈條換個方向,由基層逐級向上,借著老百姓的力量把官僚階層清洗一遍?嗯?胡總理,我知道你有這份擔心。不過我還不是這麽沒常識的人。或許在一兩百年後會有人這麽做,但那是水到渠成的結果,我很清楚自己能走到哪一步。現在問題都出來了,而且和我預想的一樣,很有意思,不是嗎?齊楚,不用苦笑,你很快就會明白,內務部為此加班工作是值得的。


    李雪鱗拍了拍齊楚,在他身邊站停:“不過我在你的報告中發現一個問題——缺失了對海參崴的調查。”


    “報告長官,雖然沒有寫入報告,但是我們也詳細收集並分析了海參崴的案例。但因為這僅僅是一個特例,因此……”


    “因此你們就偷了個懶?齊楚,雖然你現在是個部長,但是應該也還記得遊騎兵該怎麽匯報敵情吧?”


    “實事求是,全麵客觀……對不起,長官。”


    “下次別再犯了。”李雪鱗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那麽,內務部長,請你匯報一下海參崴的案例。我相信對於這麽特殊的個案,你應該印象很深刻。”


    齊楚站了起來,剛想開口,卻看到李雪鱗嘴角的那抹笑。那笑容有些類似於小孩子看到惡作劇得逞的樣子。內務部長腦中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一些他沒怎麽注意到的關聯性。


    李雪鱗看到齊楚突然目瞪口呆的樣子,知道他已經領會了自己的意圖,笑著點點頭,道:“沒錯,部長,就是這麽回事。不過為了便於各位大臣們也得出相同的結論,現在麻煩你先匯報一下情況,請。”


    “呃……天哪,您可真是……呃……好的……對不起,長官。”內務部長咽了口唾沫,無奈地搖搖頭。這位頂頭上司不但敵人會莫名其妙著了他的道,就連自己的部下都摸他不透。誰能想象,郡王殿下砸爛基層政治,竟然隻是為了打個地基。而他想要蓋的那座大廈已經悄悄在別處造好了樣板房。


    “各位大人,以下是海參崴的情況——呃……簡單來說,就是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會議廳突然變得死寂,胡濤和李衍交頭接耳兩句,驚異道,“那兒難道沒有宗族勢力和豪紳?雖然海參崴是新建的商港,但與高麗、扶桑貿易往來頻繁,不乏富商巨賈。且有外邦人聚居,較之宗族更是難辦。這……一切正常?”


    “是的……呃,確實是這樣子。一切正常。行政命令暢通,也沒有出現基層與高層對抗的情況。”


    會議廳裏頓時炸了鍋。有的官員在翻看文件夾,找相關資料;有的在與身邊的人激烈討論。坐在李雪鱗左右手的李衍和胡濤就直接得多,立刻拿出筆記本湊到他跟前,大聲問道:“王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僅有海參崴一處得免?你到底又做了什麽?啊?這,這這……”


    這個房間裏再沒有誰比他們倆更害怕李雪鱗會“做點什麽”了。


    “我也沒做什麽啊。”郡王殿下滿臉無辜地一攤手,“不過就是給海參崴的政策裏附加了一個要求而已。”


    “什麽要求?”


    “對於被選舉權的限定。我給海參崴一個公民身份的授予標準,並且規定,隻有得到了完整公民權的常住居民才擁有被選舉權。”李雪鱗說完,示意耶律宏拿出份早已帶在身邊多日的文件讓大臣們傳閱,“因為看起來這樣的做法效果還不錯,我想就幹脆把它在全境推廣。各位意下如何?”


    縱觀李雪鱗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沒有那份文件或典籍能如此深刻地影響到全人類的命運。這份三十頁小冊子所造成的後果,不但這些生活在中世紀的人們無法想象,甚至超出了草創者李雪鱗本人的預估。


    這份文件的名字將在不遠的將來,用各種文字出現在各國的教科書上。


    李衍第一個拿到耶律宏遞來的那本冊子。硬革封麵上,壓印了四個黑體字:《民權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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