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像挺有意思啊。”李雪鱗聽著遊騎兵描述的情景,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那樣笑了起來,“就是苦了你們這些潛伏的,味道不好聞吧?”


    遊騎兵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一開始是挺那個,大家都不大敢往前湊。第二天開始他們拉的就剩清水了,也沒什麽味兒。”


    胡芝杭在一旁暗暗搖頭。這算什麽?古往今來,哪一個英雄好漢不是贏得堂堂正正,讓敵人輸也輸個明白。哪像眼前的年輕人,居然使這麽下三濫的手段。雖說這麽做確實能降低己方的傷亡。可是這壞名聲要是傳開去……


    “沒關係。古往今來,人們隻會記住勝利者成功的一麵。這是公眾心理的移情。”等遊騎兵離開,李雪鱗對狀元郎的擔心不以為然,“那些什麽英雄好漢,名將良相都是完人?吹吧。你倒說說酈食其是怎麽死的?”


    酈食其怎麽死的?還不是某些人嫌他煩,往敵營裏一塞,要殺要剮要蒸要煮請便。偏偏遇上個不懂得客氣的,真就把一門心思當說客的儒生給烹了。


    可幾個主使都是大大有名的人,一直就被想要出人頭地的當作偶像來崇拜。


    有傳播學碩士學位,又生長在紅朝的師長大人,對於公眾心理的了解程度大概是這個時代頂了尖的。他手一揮,止住剛編了兩句詞的胡芝杭:


    “所以說,隻要我們能活到最後,殺多少人不是問題,怎麽殺也不是問題。殺不殺得了,這才是該考慮的重點。等大功告成那一天,自然會有人主動找上門來替咱們善後;等過個幾十上百年,人們隻會記得我們的功績。”


    李雪鱗說完就悠哉遊哉走了,剩下膽戰心驚的胡芝杭在那兒琢磨“大功告成”到底指的是什麽事。


    “師長。”等了多時的張彪快趕幾步走了過來,和李雪鱗並肩穿行在軍民混雜的營地裏。


    “直屬團準備得怎麽樣了?”


    “隨時可以出發。”


    “嗯,計劃不變,明早拔營。”


    “是。”


    兩人默默走了會兒,不時和壺方族人笑著打個招呼。春季,不少牲畜都下了崽,營地裏一片繁忙的景象。壺方部落成年男子幾乎全當了兵。雖然軍隊給他們定了隔三天休一天的製度,漢族士兵也輪流去幫忙,但壺方的老人和婦女仍不時發生有人累倒的事。李雪鱗對敵人極端凶殘,相反的另一個極端就是,對自己人非常護短。他可以在戰場上殺俘殺得血流成河,可以在襲擊蘇合人營地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砍死女人和小孩,可一旦壺方族成了自己人,他總覺得對那些戰死的男子、勞累的婦孺有些歉疚。


    “……快了。”李雪鱗望著遠處的地平線,冒出一句話。


    張彪對師長習慣性的沒頭沒腦很感冒。皺了皺眉,問道:“什麽快了?”


    “當然是我們走出草原的一天。隻要這場仗能打贏,南邊不出紕漏,我們翻身的日子就快到了。”


    “此話當真!”雖然現在形勢確實不錯,就連當下這場戰役的勝利都幾乎是板上釘釘,但誰都沒想到師長居然樂觀到如此程度。


    張彪知道,眼前這人雖然膽大妄為,但絕不說空話。


    李雪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老子說話什麽時候不算數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個難關。”


    “是因為南下的路上有蘇合人堵著?”


    李雪鱗停下腳步,看著張彪,笑了。


    “師長,難道我老張說錯了?可咱們要離開草原,不就得南下嘛!”在李雪鱗麵前總覺矮一頭的副師長被他這麽高深莫測地一笑,心裏直打鼓,說的話也有些底氣不足。


    “沒錯。南下,我們自然要南下。可這南下的時機,大有講究啊!”


    張彪心裏的鼓點又密了一陣。因為李雪鱗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投向了遙遠的西北方。


    ——————————————————————————


    別說李雪鱗不把病歪歪的蘇合大軍看在眼裏,阿古拉到了這份上也不好意思真把自己當盆菜。現在這一萬士兵,別說和數量相當的敵軍交手,隻怕來個三四千騎兵一衝,就會像海灘上的沙土城堡一樣融化。


    剩下的戰馬已經不到三千匹。這次突如其來的瘟疫對於人的傷害倒還能接受。也不算多,就死了兩千而已。但戰馬成批倒下,大多數馬背上長大的蘇合戰士都成了步兵。那兩條羅圈腿怎麽邁怎麽別扭。一天下來別說行軍八十裏,能走上三四十裏就算是拚了老命。


    病馬的肉沒人敢吃。從沒有後勤概念的蘇合軍隻能宰殺看起來健康些的戰馬充饑。曾經可以橫行天下的蘇合騎兵漸漸退化成連方陣都不會排的步卒,阿古拉已經不敢再抱著打勝仗的希望,但就眼下的情況,恐怕想要逃命還得問問敵人答不答應。


    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這個道理他早年在帶隊追殺潰兵中不止一次驗證過,想不到自己也會有角色互換的一天。而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些在蘇合大軍麵前從來就撐不過兩次衝鋒的漢人和壺方人。


    “魔鬼!敵人的主帥是個魔鬼!”阿古拉現在總算隱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和敵人對戰爭的理解截然不同。對於他,對於幾乎所有蘇合將軍來說,戰爭就是麵對麵廝殺,比誰的兒郎更彪悍,誰的鬥誌更昂揚。但對敵人來說,為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戰鬥不過是收個尾而已。


    這場戰爭從他離開朝魯的大營就打響了。看起來敵人隻會躲在暗處偷襲,其實是蘇合軍隊自己放棄了主戰場以外的所有交鋒機會。


    阿古拉揪著自己的頭發,在帳篷裏煩躁地走幾步,坐下,站起來走幾步,又坐下。他想把自己悟到的東西告訴兒子,甚至告訴特木爾也無妨。但蘇合族貧乏的詞匯和沒有邏輯可言的思維讓他不知從何說起。說敵人把偷襲也當成戰爭?廢話!誰不知道那是卑鄙無恥的弱者才用的伎倆。說敵人不是那麽看重最後的決戰?隻怕會被其他人當成瘋子。大戰當前,要是主將被濃痰堵了心,下麵不生事才有鬼了。


    阿古拉突然想起,曾聽說南方的漢人有不少兵書。當時自己還年輕,和其他蘇合軍官一樣冷嘲熱諷——兵書?要是兵書有用,為什麽漢人每次都隻會逃命?隻要有戰馬,有弓箭,有狼牙棒,蘇合男兒就是天下無敵的勁旅。要什麽書呢!不識字照樣打勝仗。


    可現在他不確定自己當初的觀點是否仍然正確。這場看不懂的戰爭已經顛覆了太多東西。相比之下他的信念和尊嚴實在是微不足道。下一個被摧毀的將是什麽?自己的軍隊,還是身後的遼東部族?


    甚至是……


    阿古拉甩甩頭,這不是他能把握的問題了。他,阿古拉,身為這支軍隊的主帥,眼前最關鍵的問題是怎麽打這場仗。


    轉身逃跑?不,這個命令不但會送掉自己的性命,也沒人會遵從。就算大家都照著做了,敵人也不會善罷甘休。同樣的道理,丟卒保車的辦法也不用想了。


    繼續打?這是條死胡同,還布滿了陷阱和埋伏,而且離那個悲慘的結局距離也不會太遠。敵人隻需要在他們認為恰當的時機給自己這支萬人大軍最後一擊……


    不,阿古拉曾設想過還有一條路可走。那是稍有理智的軍官都會否決的計劃,但或許……用在當下卻是再恰當不過。


    阿古拉將手伸進懷中,緊攥著薩滿給他的護符,堅實光滑的人骨像是預示著這支軍隊的下場。


    早已過了衝動年齡的萬夫長覺得一股股氣血往頭上湧。瘋了。敵人瘋了,像魔鬼一樣設計戰爭,甚至在享受戰爭;可汗也瘋了,像貪吃的山羊,念念不忘南方的土地。好吧,你們都瘋了,為什麽我不能瘋狂一回?


    阿古拉幾步衝出帳篷,大喝:“叫蘇德、巴圖過來!”


    “父親!”話音剛落,巴圖就從火把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阿古拉心中一熱,知道兒子擔心自己,一直在外頭守著。但立刻又冷下臉來,以不容置疑的語氣下了命令:


    “巴圖,你和蘇德立刻出發。帶上你們手下還能打仗的人,帶走所有的馬,再帶足箭支。往北,一直往北!不端了敵人老巢別回來見我!”


    “父親!”


    “去!馬上走!”


    “我不能接受!”巴圖把皮帽子往地下一摔,吼道,“為什麽!為什麽隻讓我們逃命!就因為我們是你兒子?父親,這是我們家族的恥辱!”


    阿古拉楞住了。沒想到兒子居然會鑽進牛角尖。但真要說起來,自己在這個年紀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回答。


    “巴圖,你說,我們像這樣走下去還有勝算嗎?”


    年輕的千夫長遲疑了一會兒:“有!麵對麵打仗,我們不怕任何人!”


    阿古拉假裝沒聽出話裏心虛的成分,繼續問道:“如果敵人不願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交手,隻是這樣用卑鄙的手段拖垮我們呢?”


    “那我們……我們……”


    “巴圖,我要你們做的不是逃跑這種可恥的事。我說過,你們要找到敵人的老巢,端了!所有人格殺勿論!”


    巴圖有點不敢直視今天的父親。低下頭道:“這麽說,我們真是要去找敵人決戰?”


    “不錯。如果路上遇到敵軍攔截,不要戀戰,不要分散。這麽大股敵人在草原上活動,他們的馬匹、兵器、食物都是哪兒來的?我們這次失敗並不可怕,也不可恥。隻要你們能成功,下一次的勝利必定仍然屬於我們蘇合人!”


    “父親!”


    “你能明白就好。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這是我剛想到的法子。你以後也多想想這場仗的經過,能學到不少東西。現在,立刻叫上你哥哥出發!我的腰刀給你,有人盤問就說是我的命令,誰敢阻撓當場格殺!”


    “父親!”


    “去吧。記住,雄鷹擁有翅膀才能高飛!”


    ——————————————————————————


    “戰爭真是奇妙!”已經走在半路上的李雪鱗將遊騎兵的報告轉述給師部的高級軍官們,強壓住怒氣,淡淡加上了一句評論。


    戰爭確實很奇妙。它是投機者的天堂,瘋子的樂園,天才的嘉年華。當然,瘋子和天才往往隻隔了一張紙,在戰爭中這個界限會更加模糊。就像誰都說不清堅持要設計“鼠”式坦克的到底算瘋子還是天才,也說不清冷戰中大把花錢在“超能力”上的是不是還屬於正常人。


    至少有一點大家都公認:戰爭能最大限度激發人類社會的潛能。而個體在其中也會有驚人的成長。李雪鱗知道紅朝在江西龍興時不乏十幾歲的營團長、二十幾歲的軍長,之前沒聽說有誰天生異相,打得也挺風生水起。這些人隻要能活到建國,不站錯隊,都是高級將領。


    就連隔了一百多裏地的那個阿古拉,吃了那麽多窩囊虧之後居然也有了一招神來之筆——將有生力量從大部隊分離。看他的樣子,竟是要尋殲遼東軍的大營。


    這麽一來,李雪鱗煞費苦心準備的離間計便大半泡了湯,不能再指望讓蘇合人窩裏鬥,自己拉偏架蹚渾水了。


    不然照他的設想,隻要陣前讓士兵用蘇合話給那兩支千人隊的主子——阿古拉吹捧一下,稱頌他不忘饒命之恩和三千頭羊三千匹馬的允諾,把蘇合軍隊乖乖帶來了;並且表明自己這邊多麽上道,投毒時還不忘把他的親兵引開。那時阿古拉和朝魯的親信當場便會翻臉。一支分裂的軍隊,而且還染了病,對自己的威脅甚至還不如那刻意留下的兩千騎兵。


    這一招更大的殺傷力還不是在戰場上。隻要敗兵回去一渲染,遼東的蘇合人能不能分裂不敢說,至少也會產生嫌隙。朝魯本來就根基未穩,這一下足以讓他喪失實權。


    多好的如意算盤,自己可是花了兩天才想出來的連環計!可誰能想到狗急跳牆,蘇合人急了也就不按常理出牌,把他還沒端上台麵的計劃攪得一塌糊塗。李雪鱗這個悶虧吃得很是窩火。


    雖說打頭玩陰的是他,挖空心思想讓別人吃悶虧的也是他。


    “各位,這是個我們都沒有料到的事故,或者說,因為我們的情報收集能力有限,無法得到敵軍主帥的詳細個人情況,這才出現了難以把握的變數。阿古拉這招還不是最高明,但也挺棘手。大家說說該怎麽應對。”


    “我建議讓二旅留一個團。”直屬團上校團長張鬆舉手答道,“這樣加上我們直屬團,三千人,對付八千沒有馬的病夫不成問題。二旅的另兩個團去追擊敵軍騎兵。”


    一個參謀忙搖頭:“不妥。雖然蘇合人得病的不少,也沒了馬,三千對八千還是太冒險。何況直屬團都投入一線了,誰來保護師部?”


    “讓二旅留兩個團?”


    “不成,就一個團去追兩個千人隊,對方還是弓馬嫻熟的蘇合騎兵,險啊!”


    “我倒建議放棄原先與敵決戰的計劃,先集中二旅和直屬團,將兩千騎兵消滅在半路。剩下的蘇合軍隊人數雖多,卻都成了步兵。有遊騎盯著決跑不了。”


    “這倒也可行。不過要是錯失現在他們染病的時機,下一仗就不好打了,抵抗必然激烈。”


    “要不讓人給大營傳信。我們的工匠都接受過訓練,那些人裏至少能組織起一個騎兵營。二旅再出五個營,三千打兩千,勝算不小。剩下的和直屬團合一塊兒,也有四千人。”


    “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嘛!”


    “那你說該怎麽辦?”


    “對了,不是還有一旅嗎?算時間他們應該早就打完,正往回趕呢。”


    “一旅?就算回得來也是疲兵……”


    ……


    李雪鱗聽了會兒每個人都有那麽一點道理的大討論,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三下。剛才還亂哄哄的場麵立刻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胡漢軍官們再次端端正正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師長掃視一圈,目光停留在一位參謀身上。


    “赫林,說說你的想法。”


    被點到名的壺方族上校副參謀長在一片或同情,或輕蔑,或鼓勵的目光中站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李雪鱗給了個笑容:“沒關係。你的職責就是提供建議給主官決策。想到什麽盡管說。”


    “是!我想,師長做誘餌,蘇合來了。換個誘餌,他們就別處來了。”


    李雪鱗從沒高估過自己的能力。要是他能在短短一兩個月裏讓壺方人口語過關,早在那個世界就辦培訓班大發了,何苦給人打工。參謀長許福海見師長投來“不好意思我沒聽懂麻煩翻譯一下”的目光,忙替自己的副手補充道:“赫林上校剛才和我談過。他是想學師長,用個什麽誘餌將兩千騎兵引離大營。我們這邊行動照舊。隻要時間能錯開。之後仍然可以用優勢兵力殲滅敵人騎兵,也不至於錯過當下敵人染病這大好形勢。”


    “不錯!能抓住重點!”李雪鱗沒想到赫林還有些當參謀的料,倒是小小驚喜了一下,“用什麽當誘餌,想好了嗎?”


    赫林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說到誘餌,他們的目標自然是大營,也就沒有比我們大營更好的誘餌。偽裝?移動?幾萬人的部族,偽裝很容易被拆穿,移動大營和他們捉迷藏也不現實……”李雪鱗眯著眼,回味著剛才的討論,試著從裏麵篩選一些有用的信息加入這個想法。


    “……放著不管當然不行,但再要一旅追擊或者加入會戰時間趕不上,二旅截擊又會兩難兼顧,本身就有問題,無論怎麽分派都是換湯不換藥……嗯?”李雪鱗猛地張開眼,一拍桌子,“有了!我們就給他來個換湯不換藥!我下令——”


    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在地圖前站定:“以下命令傳達給身在大營的達漢副師長:所有留守人員即刻北移,在大河北岸紮營,準備接納二旅一部。得到二旅帶來的作戰計劃後由達漢統一指揮調度,務必在保證大營不受損失的前提下達成作戰目的。師部已令一旅改變會戰敵軍主力的計劃,北上與大營會合。


    “以下命令傳達給黃楊旅長:戰局有變。著你部派遣兩個營。一個營沿途騷擾並夜襲蘇合騎兵,力求在他們抵達大營前將其拖垮,並盡可能誘導其走上錯誤路線。總之,不擇手段拖慢敵軍速度!另一個營即刻返回大營,偽裝成普通部民。若是敵軍仍然來襲,在營地遍設陷阱假人,轉移平民,將敵軍誘入營地後聚殲!此命令也轉交留守的達漢副師長,兩個營均由他節製。除這兩個營外,二旅現轄的所有部隊全部與師部會合,由我指揮。”


    “以下命令抄送多份,由遊騎分頭南下,尋找並傳達給一旅李鐵蛋旅長:戰局有變。著你部即刻北上與大營會合,保護我軍後方。若敵人騎兵的威脅仍未解除,你部歸達漢副師長統一指揮,力求殲敵於野戰,保護大營!你部長途奔襲十分不易,但此時再接再厲,方顯我軍悍勇本色!


    “以下命令傳達給師部直屬遊騎兵營上尉代營長王九郎:著你部尋覓數名在外表、舉止、言語上足以冒充蘇合人的官兵。即刻南下,向蘇合牧人散布阿古拉串通我軍,將一萬兩千蘇合大軍送來當見麵禮。我軍投桃報李,給他留下兩千嫡係,已收編在大營裏,並給予重賞!他媽的!老子可沒那麽容易認栽!哦,最後一句不是命令,別寫上。”


    李雪鱗拿過胡芝杭寫好的羊皮文書,確認無誤,刷刷刷逐一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剩下的工作,諸如更改作戰計劃、通知相關人員,就都是參謀部的職責了。


    “師長,我有個問題。”


    “嗯?”正要宣布散會的李雪鱗對張鬆點點頭,“說!”


    “師長,你說阿古拉這招還算不上最高明。那換了師長會怎麽做?”


    “很簡單——投降!”


    “什……!”


    李雪鱗一根一根扳著手指:“第一,我投降,敵人就要來受降,他們就不得不從暗處走出來。到時候我們大可以降而複叛,不但抵消了自己的不利因素,還爭取到喘息的時間。


    “第二,如何安置我們這支數量相當的降軍?全部屠殺?肯定會激起兵變。打散重編?將來這支軍隊該誰說話?何況不給我們一個優厚的待遇,不但會讓還沒加入的部族寒心,就是已經加入的壺方人恐怕也會心中不安。


    “第三,他們如果不受降,就會增加部隊的傷亡,士兵對主官必然會有怨言。


    “所以換了我,上上之策就是投降,把燙手的山芋扔給敵人。古人不是喜歡講什麽‘勢’嗎?我稱之為主動權。此時投降反而能爭取到一點戰爭的主動權。記住,隻要我們一口氣尚在,心裏沒降,戰爭就永遠不會結束!”


    ——————————————————————————


    注:


    酈食其(yì jī)(?~公元前203年),秦朝陳留縣高陽鄉(陳留,今河南開封市開封縣東南。高陽,今河南開封杞縣西南)人少年時就嗜好飲酒,常混跡於酒肆中,自稱為高陽酒徒。


    一天,劉邦正在洗腳,忽報鄉裏有位儒生要求見。劉邦一向輕視儒,曾經拿儒生的帽子當尿盆,以此來汙辱儒生。今天忽聽有儒生求見,非常憤怒,他說:“我以天下大事為重,沒有時間接見讀書人。”在外等候已久的酈食其瞪大眼睛,手握利劍,呀叱罵看門人說:“你再進去對沛公說,我是高陽酒徒,不是讀書人!”看門人報告劉邦,劉邦一聽是高陽酒徒,連腳都來不有擦,趕忙起身迎接,賜酒款待。


    酈食其見了沛公,隻是拱一拱手說:“你不是想要誅暴秦嗎?為何用這樣傲慢的態度對待長者?你是想助秦攻諸侯呢,還是率領諸侯破秦?”劉邦被責問得不知所措,馬上謝罪說:“過去聽人說過先生的容貌,今天見麵才知先生的來意,不知如何破秦?”這位高陽酒徒慷慨激昂地說:“你帶領的烏合之眾,還不到一萬,現在竟然要攻打強秦,這不過是羊入虎口罷了。陳留這個地方,是天下的要衝,交通四通八達。城中又積了很多糧食。我又認識縣令,讓我來勸說他投降,如不投降,你可以舉兵攻打,我作內應,大事就可成功。” 劉邦覺得有理,就采納了酈食其的建議。


    酈食其回到縣城,向縣令陳說利害,希望他能投降劉邦。縣令因懼怕秦法的苛重,不敢貿然從事,予以拒絕。就在當天,酈食其率眾殺死了縣令,並將縣令人頭拋到城下。一麵又派人報告劉邦。劉邦見大事已成,就引兵攻打縣城並大所疾呼:“將士們趕忙投降,你們的縣令已被砍頭了!要不然,你們也要被砍頭的。”城上守軍見縣令已死,無意再守,遂開城投降。劉邦進城,得到了許多兵器和糧食,投降的士兵也有一萬多,這樣,為劉邦西進,提供了物質條件,這全是高陽酒徒酈食其的功勞。


    公元前204年楚漢相爭時,酈食其又建議劉邦說:“楚漢相爭久持不下,這樣百姓騷動,海內動蕩,人心不安。希望你急速進兵,收取滎陽,有了糧食,並且占據了險要地方,天下就歸屬於你了。”並說自己願意去說服兵眾將廣、割據一方的齊王田廣。高陽酒徒的這一建議,成為劉邦奪取天下的戰略思想。


    酈食其到了齊地,向齊王曉以利害,齊王欣然同意。罷兵守城,天天和酈食其縱酒談心。這時由於韓信乘機攻齊,為田廣所誤解,認為這是酈食其出賣了他,遂將酈食其烹殺。臨死前,田廣對他說:“你能阻止漢軍,我就放了你。”酈食其說:“舉行大事,就不要顧及細小的事,大的德行,我不會推辭,你也不必多說了。”說罷就慷慨就義。酈食其為漢朝立下了汗馬功勞,他的名字卻往往不為人所知道,但隻要一提起“高陽酒徒”,不家喻戶曉.


    但事實上,酈食其得罪的人是張良。因為他設想漢朝實行分封諸侯的政治製度,與張良希望實行的中央集權製度完全抵觸。而這人又是個狂生,恐怕沒少發牢騷,對別人說:“張良這個SB如何如何……”。所以就被張良委托老朋友給借刀殺人了。倒是劉邦還記得他的好,有點過意不去,稱帝後給酈食其的兒子酈疥封了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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