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誼會結束了,沒有請動張文靜,也沒有請動李有鈞,會議冷冷清清,省台也就是一帶而過地在新聞裏報道了一下。


    汪少華悻悻的,覺得什麽目的也沒達到,他有點後悔,有點責怪宋剛。但是,他表麵上仍然是笑眯眯的。招標工作再也不能拖了,定於一個月以後的日正式招標,通告已經發出去,至於會有多少人來競標,汪少華心裏沒有一點底氣,不過,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不吃魚的貓。


    汪少華自己沒把握,但他有權力。在一次常委會上說,三橋的建設、招標與整個工程組織都完全由宋剛市長負責,這也是省委文靜書記欽點的。


    汪少華碰了幾個釘子後,他把手一甩,萬事不管了,管你宋剛怎麽弄,反正是由你宋剛負責,成也好,不成也好,你宋剛總得把三橋給我建起來。


    一個月,時間顯然有些緊,得抓緊動員那些商家參加競標。宋剛和黃濤商量,以個人名義請他們吃頓飯,該賠罪時還得賠罪,該道歉時還得道歉。


    宋剛的威望還不錯,那些企業老板們雖然並不抱什麽希望,但還是衝著宋剛的麵子一個不少地來了。他們想,既然是宋剛請吃飯,這麵子還得買,再說,吃頓飯又不失麵子,無非是喝幾杯酒,大不了再醉一回。


    酒席,沒有按常規的形式圍在一起,正兒八經的吃飯喝酒,而是以聊天的形式,一邊吃著果品、美食,一邊天南地北地海闊天空的侃著大山。一會兒聊起商紂王的肉林酒池,一會兒又聊著漢武帝求仙訪神,修煉房中之術。後來又聊到清末民初的北京窯子,漸漸又談到當今盛世的繁華景象。


    省第一路橋公司的老板王功名是這裏麵的大哥大,弄實力,上次招標應該是他中標,他今天既然來了,免不了要發幾句牢騷,他說:“我說宋市長,您的人品沒得說,這次既然是由您主導三橋的建設,衝你的麵子,我們還是有來捧場的意思。不過,我不會以誌在必得的心態參加競標。上次參加競標,我們不但輸了,還輸了尊嚴。我覺得吧,輸,並不是醜事,但應該輸得明白。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企業老板也都是這心情。我們吧,輸了就輸了,但有定有欺騙的感覺,有點想法很正常,提提意見也沒大不了的事。可是,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失敗而歸時,竟然還受到人身威脅。”


    宋剛一驚,說:“竟然有這事?怎麽沒聽你們講過?”


    鴻達公司老板說:“宋市長,我們好意思說?即使好意思說,但我們怎麽敢說嗎?”


    宋剛問:“此話怎講?不好意思和不敢說是啥意思?”


    突然,眾人不說話了。


    黃濤很奇怪,這話題就這麽敏感嗎?竟然使所有人都成了緘默人。


    大家既然閉口不言,那也不好*著別人講。都是在社會上混吃的人,知道有的事、有的時候,隻能是吃虧了還得裝成是啞巴。


    省第一路橋公司的老板王功名看大家不說話,他沉默了一會,還是忍不住說話了,“宋市長,官商官商,無官不商,你也不是外星人,這名兒並不陌生。俗話說,大背景大生意,小背景小生意,沒背景沒生意。這裏麵的潛規則誰都心知肚明,自然不需要道破。有個工程,大家八仙過海各顯其能,誰勝誰輸,相互之間也沒什麽怨言。都在江湖上混,誰也不能把市場給獨占了,今天你吃這碗飯,明天我吃那碗飯,都不會餓死的。五公司贏了就贏了唄,大夥兒有點兒怨言,大不了說我們幾句,或者打我們連個耳光,又何必黑白兩道一起上陣呢?他們跟蹤我的車子,整整跟了我五個小時,要不是我見過些風浪,真會被他們嚇死的,三次差點把我擠到了護欄上。好,這也就罷了,我不做聲了可以了吧?可是,他們又通過某領導來嚇唬我,話多難聽,這位領導對我說,想混下去呢還是準備蹲牢房?不瞞你說,做企業的人,誰的屁股幹淨?賺錢是幹嘛?用得著以蹲牢房為代價嗎?所以呀,你們叫第二次招標,我真是心灰意冷,根本就不想來了。要不是您宋大市長以私人名義來請我們吃頓飯,我肯定是不會再來臨江了。”


    宋剛這一驚非同小可,說:“難怪你們都不來開會喲,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呀?這事我們是一點也不知道。”


    鴻達公司老板說:“這事您不知道,我們相信。你肯定會說,我們怎麽不報案?我們做企業的最不想得罪的人就是官員了。報案,吃虧的當然是我們自己喲,如果人可以重活一次呀,我寧願做個小官也不搞什麽企業了。”


    宋剛知道上次對他們的傷害夠大的了,於是說:“各位,上次的事,現在人已經抓了,該處理的也已經處理了。我看是不是這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我宋剛以人格保證,這次招標一點是公平、公正、公開。希望你們參加,並看結果。”


    鴻達公司老板說:“嘿嘿,宋市長,您知道的太少,我們不怪你。你說人已經抓了,該處理的也已經處理了,我看不見得。說句得罪人的話,芝麻大的官呢倒是抓了不少,可是,嘿嘿,真正的後台老板……嘿嘿,不但穩坐著自己的位子上,還裝模作樣的在做秀。當然,做秀,是當官的一大絕招。不說了,不說了,還是留著嘴巴吃飯用。”


    柳湖公司的老板說:“劉兄,您喝多了點,瞎說下什麽呀,都是道聽途說的,別亂講。不談這些了,我們聊聊別的吧,別把這氛圍破壞了。我這輩子佩服的人啊,現代人不好說,敏感。宋市長,你別笑我們做企業的人膽子小,一個部門的中層幹部就可以把我們做螞蟻捏死,所以,我不說現代的人。我佩服的是範蠡,他官不做了就經商,他當官拯救了個越國,做商人,成為巨富,這都不是我佩服的地方,我佩服的是,他能及時地躲避風險,這才是他的過人之處。”


    有幾個人附和說:“對,這人智慧超人,值得佩服。”


    這些企業家,多半都有些素質,談古論今,竟然說得頭頭是道,宋剛不得不佩服。黃濤也湊熱鬧,他說,我佩服李斯。


    有幾個人說,怎麽你佩服起他來了?他死得可慘了。


    黃濤說,對,他對個人的結局處理得不好,但那是另一碼事,我佩服他直率和能力。眾人說,那你說說其中的道理看看。


    黃濤正準備說,宋剛忙說,你得了吧,又不是要你講座,到時長篇大論的,會使人昏昏欲睡。要說我最佩服誰?我呀,我就佩服一個人,阿Q。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宋剛說:“你們別笑,我真的佩服阿Q,更確切的說,我就是阿Q。不是開玩笑。”


    幾個人同時問:“這是何解呢?一個堂堂市長,竟然佩服起啊Q來了?”


    宋剛說:“道理很簡單,當市長似乎很榮耀,地位、權勢在臨江隻有個書記壓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自己也常常沾沾自喜的,可是,在這風光的背後,實際上呀,我的地位卑微,卑微得隻能暗暗地罵一罵有些人‘媽媽的假洋鬼子’,可在假洋鬼子麵前,我還隻能是點頭哈腰的,低三下四的求人家。”


    眾人疑惑的看著宋剛,說:“市長,別誇張,你幾時低三下四的求人家了?”


    宋剛哈哈地說:“我現在在幹嘛?不就是在求你們這些有錢老板嗎?我心裏罵你們,媽媽的假洋鬼子,有錢賺還在這裏裝模作樣,千呼萬呼始出來,可一見到你們,我又不得不求著你們,要不,這橋我怎麽修得起來呢?要是你們真的不修,那我就和黃濤兩個人自己動手了,慢慢修起來,愚公還能移山,我們就架橋,公路橋建不起,人行橋總得建一座。我一邊修,一邊罵,媽媽的假洋鬼子。”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說:“罵得好,罵得好,罵得有道理,我們都是他媽的假洋鬼子……”


    黃濤沒等眾人說完,說:“英國政府為在英吉利海峽下挖一條隧道招標,預算達到數千萬英鎊。可承包商隻要求十萬英鎊。建築委員會主席問:‘考慮到設備與成本,這麽少的預算你打算怎麽進行這項工程呢?’承包商說:‘這很簡單,我和我的合夥人各拿一把鐵楸,他去法國那邊挖,我從英國這邊挖,一直挖到我們匯合為止,這樣,你就可以得到一條隧道了。’主席問:‘如果你們不能匯合呢?’承包商說:‘那你不就得了兩條隧道嗎?還賺了一條。’我看那,我們這三橋隻怕也要這樣修了,我和市長一人一邊往中間修,說不定順便還建了臨江四橋呢,這樣多省事呀。”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柳湖公司的老板說:“你們也別修四橋了,我們還是來個公平競爭吧,誰競到了標,誰就請大家吃一頓,這樣,皆大歡喜。”


    其他人都附和道,“對對,我們有錢不賺,就成了媽媽的假洋鬼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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