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淺水灣別墅裏的項正飛坐在起居室寬大的沙發上,他專注的看著筆記本電腦,有些不合時宜的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bo……褚小姐?!”他打開大門整個人就傻愣住了,自家老板身後還躲著一個人,居然是褚恬!


    景熠給了一驚一乍的人一個瞪眼,牽著褚恬進了門。


    項正飛看著褚恬小尾巴似的跟在景熠身後,又見他們手牽著手,瞬間又露出了笑容。沒想到這次香港之行還附帶了如此意外的驚喜。


    “你,能鬆開嗎?拉得好疼。”褚恬小碎步跟的有點吃力,見景熠還沒有鬆手的意思,報赧的請求道。他都牽了一路了,連在車上的時候都緊緊的攥著,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樣子。


    景熠聽到她嗔怪的聲音,這才頓住了腳步。他微不可見的調整了一下呼吸,終於鬆開了禁錮。


    “你什麽時候來的?住哪裏?”他一直處於有些發蒙狀態的腦子終於開始運轉,隨即問了最實際的問題。


    褚恬仍低著頭,不知怎麽的她現在很緊張。這種感覺很像第一次到景熠公寓時的狀態。


    景熠見她局促的樣子,銀灰色的眸子裏劃過一絲調侃的意味。他拍著她的胳膊,示意她該回神了。


    “嗯?”褚恬下意識的抬起頭,就對上了他挑眉審視的眼光。


    “緊張什麽?問你住在哪裏?”景熠看著她迷糊的樣子,在心裏笑了。褚恬就站在他麵前,臉上的表情都是他喜歡看的。這感覺真是太好了,他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太平山頂去,向全香港宣告他的喜事。


    “哦,住,住尖沙咀凱越。”褚恬舌頭打結的說著,又報赧的錯開了視線。這麽久沒和他近距離接觸了,還真的淡定不了。


    景熠安撫性的摩梭著她纖細的胳膊,轉頭吩咐跟進來的項正飛,“你去把她的行李拿過來。”


    “是。”項正飛應下,勁頭十足的轉身跑了。


    “坐著,我去泡茶。”景熠把褚恬拉到沙發上坐著,剛想走卻又被她拉住了衣角。


    “我去吧,你上去洗澡。”褚恬自然的說著,起身往廚房去了。這男人什麽時候變得持家了,以前回家不都是第一時間去洗澡嗎?


    景熠看著她輕車熟路的背影,終於挑眉長舒了口氣。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她再出現在家裏的情景,原來想象中的感覺竟比不上現實的十分之一。他現在愉悅的整個人都輕飄起來,還忍不住想微笑。


    褚恬憑著記憶拉開了從右邊數第二格櫥櫃,果然看到了印有哈羅斯徽章的大茶盒。她淺笑著去拿,又被放在旁邊的白色盒子吸引了注意。打開來一看,是她以前買給景熠的白瓷蘭花茶具。


    瓷質透亮的茶壺和茶杯靜靜的躺在白色絲綢墊子上,新的就跟第一次用時一樣。這套熟悉的茶具讓她心裏那點奇怪的緊張感消失了。


    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應有的樣子,什麽都沒變,上次來這裏參加廉氏主席的宴會仿佛就在昨天。和景熠三年的分離就像夢一場,她終於夢醒,回到了最真實的地方。


    褚恬加快速度把茶泡好,端著托盤上到三樓推開了主臥的門。


    這裏還是老樣子,極簡現代風格外加深灰色和黑色的家具。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壓抑,緊閉的浴室門後,景熠就在那裏。房間裏好像還有他身上的味道,安心的讓她心跳平穩。


    這個澡景熠洗的有些心不在焉,準確來說是有些急切。若不是今天在外麵待得太久,他甚至連洗都不想洗。一想到褚恬就在家裏,他恨不得時刻看著她才好。


    他把清洗速度加到了最快,連頭發都來不及擦,裹著浴袍出了浴室。臥室裏的遮光窗簾全部拉上了,偌大的空間裏隻開著一盞落地燈,褚恬不在。


    景熠戴手套的動作一頓,疾步拉開房門衝下了樓。他心慌意亂的找了一圈,終於在廚房裏發現了褚恬的身影。


    “呼……”他歪身靠在門邊吐了口氣,抬手摩梭著額角。沒想到他也會害怕,隻是因為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她,他就不自覺的胡思亂想起來。


    褚恬把現切的雪梨塊放進挖空的梨盒裏,又放上冰糖和川貝,蓋上梨蓋,用牙簽固定。她端起燉盅,一回身就看見景熠雙手抱臂站在門邊,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在幹什麽?”景熠見她終於發現他了,走過去問道。


    “哦,你是不是咳嗽?我給你燉個川貝雪梨。”褚恬含笑著答道,打開蒸箱小心翼翼的把燉盅放了進去。


    失聰改變了她接收信息的方式,也讓她的其他感官變得更敏銳。回來的路上,她發現景熠的喉結壓抑的滾動過幾次,猜想他是在咳嗽,就打算給他燉點滋補的。


    景熠心頭一熱,上前從後麵把褚恬擁進了懷裏。她現在這個樣子真是美極了,溫婉的又恬靜。


    褚恬關蒸箱門的動作頓住了,景熠高大的身軀壓下來,將她完全包裹進了胸膛裏。他身上的柏木和冷杉氣息在沐浴後更加清冽好聞,還有水珠順著他的發尖滴在她的脖子上,涼涼的。


    “恬兒……”景熠收緊手臂,埋在她頸間親吻了一下。


    “嗯?你說什麽?”褚恬感覺到他的胸腔在震動,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趕緊轉頭去看,卻瞥見了他眼底好似氤氳著霧氣。


    “他這是在哭嗎?”她的心條的一緊,怔怔的不敢動了。景熠漂亮的眼睛閃爍著疼痛的柔光,薄薄的水色襯得那抹銀灰色像天邊的銀月。深邃又迷人,竟使她沒來由的眼眶一熱。


    景熠扳過褚恬的肩,剛想伸手去挑她的下頜,卻被她往後一縮躲開了。


    “我沒洗澡,快放開。”褚恬這才想起潔癖的問題,趕緊提醒道。


    “嗬嗬。”景熠上一秒還在動容,下一秒就被她別扭的樣子逗得低笑出聲。他微微躬身和她的眼睛平視,調侃道,“我說過,潔癖在你身上不成立。”


    褚恬條的紅了臉,咬牙又往後仰。幹嘛突然湊這麽近,她眼睛又沒出問題,看得清他在說什麽。


    景熠在心裏輕輕歎謂了一聲,手背輕輕碰了一下她正在發熱的臉。他的小女人真是隨時隨地都勾得他心跳加速,這可怎麽好,又想吻她了。


    既然有了想法,就必須實踐。景熠湊過去迅速的啄了一下褚恬粉嫩的嬌唇,把她拉進懷裏緊緊的抱著。


    “熠……”褚恬放棄了抵抗,羞怯的蹭了蹭他的浴袍領子,柔聲喚道。


    景熠周身像過電般一麻,他拉開一點距離,聲線不穩的問,“你叫我什麽?”


    “熠……對不起。”褚恬看著他驚喜的很明顯的樣子,心痛起來。他從來都是自信持重的,這樣小心翼翼生怕她飛走的樣子,讓她心裏悶悶的難受。是她傷他太深了,一朝回到原點,他是還沒回過神來吧。


    景熠緩慢的眨了下眼睛,挑起她右耳畔的頭發,薄唇貼在助聽器上,盡量大聲的說,“恬兒,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不允許再迷路了,待在我身邊。”


    隨著耳膜的震動,一記悶悶的不太清晰的聲音傳進了褚恬腦中。她條的睜大眼,整個人像點穴般愣住了。


    她聽見了,雖然不十分真切,但確實聽見了。景熠在說話,叫她別再迷路,叫她待在他身邊。這聲音和記憶中的截然不同,卻化作天籟堪堪映入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知道,再不敢了。”半晌,褚恬才顫抖著開口。她努力把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憋回去,換上了笑容。她已經流過太多眼淚,不想再用哭來麵對他了。


    景熠欣喜萬分的捧起她的小臉,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深深的一吻。她聽見了,還許諾再不離開。這句話實在太重要了,讓他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入夜,褚恬側躺在主臥寬大的黑色大床上,緊張的拉緊了被角。她在客房洗了澡出來,就被景熠霸道的拉進了主臥。事情進展的太快,他連一點適應的時間都不給她,就直接跳過所有過程,開啟了同床共枕模式。


    “哎……”褚恬看著身邊專注的看著文件的男人,認命的歎了口氣。


    景熠用餘光瞄了長籲短歎的小女人一眼,微眯著眼流露出了得逞後的得意神色。他可不會讓她睡在別的地方,欠了三年的賬得好好補償他才是。


    褚恬抿唇看了一會兒,還是壓抑不住心底的疑問,伸手拉住了景熠的衣袖,“你知道我聽不見了,是不是?”


    景熠翻文件的手一頓,轉頭說,“你的助聽器掉在酒窖了。”


    褚恬無奈的癟嘴,當時他們拉扯在一起,助聽器掉到哪裏去了都不知道,她還抱著僥幸心理以為他不會發現呢。這麽說那之後他就知道她失聰的事了,他竟然什麽都不問,還假裝不知情。


    “哼。”景熠看著她悻悻然的樣子,調侃著哼了一聲。又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放鬆。


    “熠……三年前……”褚恬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事情的始末。可她剛說了個開頭,就被他製止了。


    景熠點了一下她的嘴唇,示意她不要說了。當年她究竟為什麽失聰,他已經不想知道了。也不想追問過去的事,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褚恬被他打斷,又見他眼底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痛意,突然悶悶的難受起來。她翻了個身,不去看他了。


    景熠見她好似有些負氣的樣子,尋思了一番,打算換個話題。他拍了拍她的頭,拿了份文件遞了過去。


    褚恬接過來一看,立馬坐了起來。手裏的是有關投毒案的起訴書,原告人是以吳倩為首的受害者,而代理律師一欄竟寫著景熠的名字。


    “你要幫他們打官司?”


    景熠看著她驚訝的樣子,輕點了個頭。


    褚恬隻覺得手裏的文件沉沉的,感動的不知怎麽才好。她把起訴書仔細讀了一遍,試探著問,“吳倩的家人……會不會起訴‘rosemary’?”


    最近她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被行政機關勒令整改還好,如果惹上官司就不妙了。她不想“rosemary”的聲譽進一步受損。


    “放心,都解決了。”景熠輕描淡寫的說著,抽走了她手裏的文件夾。


    “解決了?怎麽解決的?上次我去她家道歉,連門都沒進去。”褚恬更是驚訝了,拉住他的衣袖連聲問道。


    景熠上手掐了一把她滑膩的臉頰,挑眉道,“無心插柳,你有個叫宋玫玫的客人,她是吳倩的表姐。”


    宋玫玫?褚恬蹙眉想了想,眼中精光一閃。她確實有個叫宋玫玫的客人,幾年前因為白血病去世了,她還給她送過矢車菊。


    “所以,是宋玫玫的家人幫我求的情?”她實在太意外了,沒想到當年的舉手之勞幫了她大忙。


    景熠輕輕握住褚恬的手,不疾不徐的說,“宋玫玫的母親把你當年關照她女兒的事告訴了吳倩的哥哥,對方允諾不起訴你。”


    褚恬感激的點頭,“那我跟你回去吧,我想去看看他們。”


    “現在不行,回避政策懂嗎?”景熠寵溺的刮了一下她可愛的鼻尖,眸色也淡然了起來。他的小女人是很善良的,善行總是會有好報的。


    褚恬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撐著腦袋陷入了另一個問題裏。關於羅子嫿和榮世悅的行為她費解又震驚,怎麽會有人視他人的生命為兒戲,為什麽要幹這種事。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時候,卻被景熠伸手拉進了懷裏。他拿起手機快速點了幾下,把屏幕放到了她眼前,“睡覺。”


    “我還不困。”褚恬抬頭看著他線條優美的下頜,辯解道。


    景熠沒理會她的反駁,控住她的小腦袋,隨手在網上找了一段睡前故事讀了起來。


    褚恬微怔了一下,隨即甜甜的笑了。好吧,雖然她還不困,但聽聽故事還是不錯的。從他胸腔裏發出的高低震動好聽極了,讓她舒服的放鬆身體閉上了眼睛。


    景熠一邊讀著故事,一邊有節奏的輕拍她的背。沒一會,他就感覺到懷裏人徹底放鬆下來,靜靜的熟睡了過去。


    他輕輕撩起她耳畔的頭發,將助聽器取了下來。又低頭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放鬆身體讓她躺的更舒服。


    “熠……不要走……”褚恬安靜的睡了一會兒,突然又呢喃的說了一句夢話。


    景熠低頭看著她有些悵然的睡顏,心裏又疼又喜。他有點後悔剛才打斷她的話了,該好好問問她這三年的生活情況。不知道她是不是撐的太辛苦,連做夢都不是美夢。


    “睡吧,我就在這裏,哪兒也不去。”他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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