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褚恬起了個大早,選了一身得體的水藍色套裝穿上,出門往cbd中央區去了。


    她帶著alice走進景氏總部大樓,向接待員報了姓名,很快就見項正飛從電梯間小跑了出來。


    “褚小姐。”項正飛跑到褚恬麵前,歡喜的叫了一聲。


    “項特助,好久不見。”褚恬禮貌的和他打了個招呼,又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助理,alice。”


    “走,快跟我上去。”項正飛看都沒看alice,隻緊緊盯著褚恬。他沒想到她會不請自來,真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褚恬坐著專用電梯到了80層,她跟在項正飛身後走著,微不可見的調整了幾次呼吸,才轉頭吩咐alice,“你不用陪我進去了。”


    “你確定?”alice隻用口型無聲的問道。


    褚恬淡笑著衝她點了點頭,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站定。她整理了一下衣擺,確認沒有問題後,抬手敲響了房門。


    “進。”景熠在裏麵清冷的應了一聲。


    項正飛推開門,示意褚恬進去,然後帶著alice離開了。


    褚恬深吸了口氣,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撲麵而來的是她無比熟悉的香薰味道,琥珀的香味混合著葡萄酒香還有茉莉花和風信子的氣息。景熠坐在寬大的黑色辦公桌後麵,垂眸看著手中的文件。


    褚恬朝前走了幾步,在離辦公桌一米的地方站定。她沒有出聲叫他,隻是控製不住打量的眼光。


    現在她看的比上次擦肩而過時更加真切,景熠果然一點都沒變。周身還是散發著沉穩霸氣的冷意,握著簽字鋼筆的姿勢還是那麽優雅,甚至連額發的長度都未變分毫。


    景熠感覺到一直徘徊在頭頂的柔和目光,心裏輕笑了一聲。他放下鋼筆,仍沒有抬頭,隻是清冷的出聲道,“坐。”


    褚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出神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景熠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合上文件夾抬起了頭,“坐。”


    和他目光交錯的瞬間,褚恬心慌的腳下發軟。但她還是盡力穩住心緒,不動聲色的坐到了會客椅上。


    “有事?”景熠一瞬不瞬的看著麵前明顯很緊張的小女人,不帶任何情緒的問道。


    “咳,景先生。我來是為了您預定甜品的事,很抱歉,我們店最近不承接這項業務。”褚恬避開他淩厲的視線,平鋪直敘的說道。


    景熠往椅背上一靠,沒理會她生疏的尊敬語氣,玩味似的說,“我可以等。”


    “嗯?”褚恬剛才走神了,隨即疑惑的蹙起了眉。等,什麽意思?


    “褚恬,我說我可以等。”景熠耐心的重複了一遍,語氣加重了些。


    褚恬的心條的一顫,下意識的抿緊了嘴唇。她看著他俊朗非凡的臉和那雙深邃如漩渦的銀灰色眸子,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他的話好似一語雙關,究竟是在說可以等她為他做甜品,還是說他可以等她這個人,她一時想不明白。


    “我很抱歉,真的沒辦法答應您,請找別家吧。”褚恬語速很快的說了一句,沒再敢看景熠,起身往門外走。


    她後悔來這裏了,景熠的氣場實在太強大,她怕再多待一刻就會全線崩潰。


    可褚恬還沒走到門口,突然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住了。她周身一凜,全身緊繃著頓住了腳步。景熠的大手抓著她的手腕,雖然隔著衣料,但他手心傳來的溫度還是瞬間竄遍了她的身體。她沒有回頭,隻是用力掙紮了一下,卻反被他抓的更緊。


    景熠看著她微微有些發顫的肩膀,壓抑著問,“三年前為什麽不告而別?你是不是歉我一個解釋?”


    “請放手。”褚恬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伸手去掰他戴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指。


    景熠施力拉了一把,伸出手臂將她擁進了懷裏。他不想跟她兜圈子,好不容易把人盼來了,他不打算再放她走。


    褚恬驚的瞪大了眼睛,他身上好聞的柏木和冷杉氣息隨著溫熱的體溫瞬息間就把她包圍了。他的身軀還是那麽高大,手臂還是那麽有力,時隔三年的擁抱,對她來說仿佛隔了三個世紀。他的一切都沒有變,可她卻變了。除了難過,她再感覺不到往日的安心和愜意。


    “恬兒。”景熠閉著眼睛輕喚了一聲,大手將褚恬的小腦袋緊緊按在胸口。他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屬於她特有的清甜氣息縈繞在鼻底,懷抱再次被懷念的柔軟觸感填滿了。


    褚恬被他說話時胸腔中發出的震動震的眼眶發脹,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用盡全力掙開了他的懷抱,倉皇而逃。


    她頭也不回的跑進電梯,心慌意亂的按下關門鍵,整個人脫力的靠在了冰冷的背板上。她看著液晶板上不斷減小的數字,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她真的做不到若無其事,剛剛那個短暫的擁抱幾乎瓦解掉她所有的偽裝。有那麽一秒鍾,她甚至不自覺的想伸手回應他。


    “褚恬,你不該來,明白什麽叫自不量力嗎?明白嗎?”褚恬聽見一個聲音大聲的在心裏叫囂著,提醒著她幼稚而錯誤的決定。


    她什麽都做不到,做不到對景熠微笑,更做不到把他當做普通人。她用三年時間構築起來的心牆,在他清冷目光看過來的瞬間就被洞穿了。


    景熠怔怔的站著,看著大敞開的門還沒回過神來。剛剛褚恬掙開他的一刹那,他心的像被重錘狠狠的砸了一下。她毫不猶豫的推開了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就這麽逃走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手套上還殘留著她的溫度,暖暖的,卻不似從前那般讓他感覺舒心,反而讓他難受的心口發悶。


    褚恬衝出電梯,沒理會身邊經過的人投來的訝異目光,飛奔著跑到停車場鑽進了車裏。她慌張的按下門鎖,捂著臉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看著雇主怪異的舉止,也不敢貿然問話,隻得把目光從後視鏡移向擋風玻璃,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呼……”褚恬努力平息了好一陣,才抹了一把臉抬起了頭。她看著身邊空空的位置,才想起alice還在大樓裏,立馬掏出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


    alice很快回來了,她看著褚恬明顯慘白的臉色,摸出手機在備忘錄裏打了行字,“怎麽了?不順利嗎?”


    褚恬看了隻輕輕的搖了搖頭,仰頭靠在椅背上不打算解釋。


    “走吧,回酒店。”alice撫了撫她的胳膊,示意司機開車。


    最後,在褚恬的一再堅持下,alice讓司機調轉車頭去了雲鼎大廈。“rosemary”的新店就選在這座b市新落成的摩天大樓裏。


    褚恬強打著精神在近400平米分上下兩層的新店裏轉了一圈,又觀摩了一節店員的內部培訓課程才滿意的出了店門。


    她正往大樓外走的時候,在一家店門口停住了腳步。她看著時裝店淺咖啡色的店招和櫥窗裏展示的新款男士襯衣,思緒飄忽起來。


    這家店和景天商廈的那家差不多大小,那個時候,她懷著少女心事買下了相當於一個月收入的“昂貴”風衣。到現在她都清楚記得景熠在白海河穿上的時候,她心裏的喜悅和自滿。


    可轉眼之間,她就將那份心情遺失了。幾年間,她從不曾真心開懷笑過,就連“rosemary”第一次登上《taste&smell》推薦專欄的時候都沒有真正開心過。她變成了一隻沒有翅膀的蝴蝶,失去色彩的蝴蝶。再找不到她的甜蜜,也沒有了快樂的能力。


    “陪我進去看看吧。”半晌,褚恬才輕聲對alice說了一句,也沒管她怎麽想,直接推門進了店。


    半個小時後,alice兩手提了四個大大的淺咖啡色袋子跟著褚恬被店員恭敬的送出了門。


    她低頭看了看袋子,還是忍不住問了,“買這些做什麽?”她實在想不通平時幾乎沒有購物欲望的褚恬怎麽會一口氣買下了店裏所有的新款男士襯衣。


    “放起來就好。”褚恬看著她疑惑的樣子,含糊的說道。即便知道這些衣服永遠不會有機會被景熠穿上,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買的衝動。有人說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購物,她今天算是親身體會了。


    褚恬回到酒店,去朗勵誠房裏大致向他說了一下店裏的準備情況。她謝絕了他邀請她吃飯的意思,回到房間洗了澡,戴上耳機倒在了大床上。


    耳機裏傳來的高低起伏的震動感終於讓她的心跳歸於平靜,她怔怔的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慢慢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由於上午和褚恬的不歡而散,景熠一整天都不怎麽在工作狀態。他好不容易熬完了兩個必須出席的會議,踩著下班的點回了“意墅”。


    項正飛把他送進家門,直接將林國忠拉到一邊,小聲的說,“今天褚小姐來公司了,他們好像談的不愉快。”


    林國忠了然的點頭,剛才景熠一進門他就發現他情緒有點不對,原來是和褚恬見麵了。


    “拜托你多照顧點兒,下午的時候boss叫胃疼,晚餐給他做點好消化的吧。”項正飛又囑咐道。景熠最近胃病犯的有些勤,他擔心他會病倒。


    “怎麽又胃疼了?”林國忠一聽就蹙起了眉。


    “哎,他工作起來就不要命,這兩天因為褚小姐的事情又一直沒什麽胃口。”項正飛無奈的直搖頭,自家老板的倔脾氣哪裏是他奈何的了的,今天又是一口飯沒吃,不胃疼才怪。


    “你回去吧,我去給他做吃的。”林國忠同樣感覺無奈,隻得轉身去了廚房。


    景熠洗了個澡,直接悶在主臥裏不打算下樓了。他站在大落地窗前看著遠處的鳳鳴湖一直出神,就連林國忠在外麵敲門都沒聽見。


    “熠少爺。”林國忠在外麵敲了好一陣都不見裏麵的人應門,就直接推門進了裏間。


    臥室裏的燈全都亮著,暖黃色的燈光映襯著景熠高大挺拔的身姿,在米色的絨毯上投下了長長的影子。


    林國忠將托盤放在靠窗的矮桌上,又喚道,“熠少爺,吃點東西吧。”


    景熠的睫毛微抖了一下,終於從思緒中抽離了出來。他攏了攏黑色的浴袍,光腳走到躺椅上坐下,端起了白瓷碗。


    他勉強咽下了幾口薏米粥,就不想再吃了。他的胃抽痛的難受,粥喝下去激得胃酸上湧,感覺惡心的很。


    “再吃點。”林國忠見他不動勺子了,沉聲命令道。


    景熠隻搖了下頭,撐著頭歪在躺椅上,一副不予理會的態度。


    “你這樣下去怎麽行,身體是自己的,作踐了最後還是你受罪。”林國忠有些惱了,端起碗往他麵前湊了過去。


    “忠叔。”景熠沉聲喚著,銀框眼鏡折射出了一道寒光。


    “你說,她到底為什麽走?”他怔仲了一瞬,才收起一貫的清冷,語氣無奈的問道。


    這個問題他在心裏不知問了多少遍,至今還是無解。起初,他以為褚恬留下的信裏說的就是真實的原因。後來,他慢慢又感覺那些並不是全部。今天和她見麵後,他心裏這個想法更加清晰了。她整個人看起來有點不同,但具體是哪裏不同又說不上來。


    “小熠,你若真的放不下就該跟她好好談談,這樣悶著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林國忠放下碗,又打量了一番臥室裏溫馨的陳設,心情複雜難明。


    這裏已經看不到任何原先樣子了,所有陳設都換成了褚恬最喜歡的米色和白色。不僅是家具,就連睡覺的習慣景熠也改變了。他不再貪戀黑暗,每晚都開著燈到天明。別人或許不了解,但林國忠看著景熠從小長大,對他一根筋的執著性格了解的非常透徹。如果他再這樣沉溺下去,總有一天會身心俱疲全線崩潰的。


    “你出去吧。”景熠聽了沒有再發表意見,恢複清冷的聲調吩咐道。


    林國忠擔憂的看了他一眼,還是配合的收拾起餐盤退出了臥室。


    景熠再次走到落地窗前靜默了良久,他想了又想,還是決定給宗伽文打個電話。


    “hello……”電話接通好一陣後,那頭才傳來了宗伽文帶著濃重睡意的低啞聲音。


    “是我。”景熠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應該是美國時間早上10點,怎麽這人還在睡覺。


    那頭的宗伽文聽到聽筒裏傳來的冰冷聲音,噌的從枕頭上彈了起來。他揉著眼睛又看了看手機屏幕,確定沒有看錯之後,才訝異的問,“你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


    “你在睡覺?”景熠沒理會他一驚一乍的聲音,不滿的問道。


    “我8點才下手術台,剛睡著你就打過來了。”宗伽文撓著頭發,拔高聲調嗆了回去。


    景熠沉吟了一陣,直接問了想問的話題,“褚恬當年究竟為什麽跑去美國?”


    “少爺,這問題你不該問不是?”宗伽文掀開被子起身,肅然的說。


    他聽著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好半天才又接著開口,“我答應過臻臻,就會信守承諾,抱歉幫不了你。”


    景熠的心思宗伽文當然明白,他現在肯定是無路可走了才會聯係他。但當初端木臻答應和他交往的時候,隻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不能向景熠透露褚恬的任何信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沒辦法違背諾言。


    “gavin,我真的無法了。”景熠沉吟了好一陣,複又開口了。他知道這個要求讓宗伽文很為難,但他除了求助於他,真的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宗伽文聽著他請求的聲音,握著手機的手條的收緊了。他長長歎了口氣,依然堅持立場沒有退讓,“matthew,我隻能送你一句話:金城所致金石為開。”


    景熠聽著手機傳來的忙音,微蹙著眉更加陰鬱了起來。宗伽文這是要他堅持的意思?可他究竟要從何堅持起?褚恬現在見了他就躲,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即便他再想堅持,找不到症結所在也都是徒勞啊。


    “呼……”景熠按著抽痛的胃部,勻長的吐了口氣。他放棄了繼續思考的想法,按開無線音箱的開關,上床鑽進了被子。


    音箱裏循環播放的不再是舒緩的大提琴樂,而是褚恬的歌聲。她在白海河深情款款唱過的《一生隻想跟你走》,在三年裏播放過無數次。


    景熠閉著眼睛緩了好一陣,才感覺胃疼好了一些。他沒有關燈,在暖融融的燈光中逐漸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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