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恬一直看著孩子們被老師領進宿舍樓,才拉著景熠的衣袖開口說,“今天我什麽都沒準備,就不進去了。下次我帶上甜品來,我們再進去吧。”


    “好。”景熠伸手撫著她的背,欣然同意了。


    褚恬捂著眼睛平複了心緒,換上笑容轉頭問,“那我們現在去哪裏啊?回家嗎?”


    景熠看了一眼腕表,現在時間還早,既然出來了不妨陪她散散心,“你想個地方,去走走。”


    “嗯……”褚恬拉著帽簷想了想,腦子裏靈光一現,“我們去b大怎麽樣?”


    景熠眯了一下眼睛,詢問似的看著她。


    “哎呀,我沒在國內讀過書,你不也一樣嗎?走走,我們去體驗一下國內大學有什麽不同。”褚恬也沒管他願不願意,急切的拉著他的袖子往車子的方向走。


    奔馳從b大的東南門進入,安靜的停在了一處車子不算多的停車場。


    褚恬下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近期末的原因,此時的校園沒什麽人,小路上十分安靜。


    她有些竊喜的跑到景熠身邊轉了一圈,頑皮的笑了,“學長,請問你是哪個係的?留個電話號碼吧。”


    景熠抬手戳了一下她的帽子,挑眉質問,“你經常幹這種事?”


    “嘿嘿,不告訴你。”褚恬狡黠的一笑,撒開腿往前麵跑去了。她發現景熠這個人有時候過分嚴肅了,無論她說什麽,他都當真。偶爾逗逗他,也是不錯的。


    景熠調侃的輕哼一聲,也沒去追她,隻默默的跟在她身後走著。他看著周圍安靜的環境,本來還有些龜毛的心情隨之放鬆了不少。


    褚恬跟著指示牌往b大著名景點未名湖走,不多時,蜿蜒的小路前就出現了一片開闊的水域。亭台樓閣被初冬的輕霧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雖不似夏季那般色彩明豔,卻是一種淡雅的美。


    “嗯……好舒服。”褚恬伸展胳膊吸了口氣,這裏的空氣明顯比市裏其他地方好,雖比不上鳳鳴山,也挺難得了。


    景熠走到褚恬身邊站定,看著眼前灰蒙蒙的景色,評論道,“不怎麽樣。”


    “挑剔。”褚恬嗔怪著,看著景熠清俊的側臉,好奇的問,“你們耶魯是不是真的有照片上那麽漂亮?圖書館真的那麽高大上嗎?”


    景熠側頭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看過我的資料?”


    “嘿嘿。”褚恬報赧的笑了,不好意思的說,“就一點點,在耶魯網站上看的。”


    景熠顯然很滿意這個答案,她會主動打探的他的事情,不正說明她對自己抱有強烈的好奇心嗎?


    “你想去隨時可以去。”景熠把目光放遠,淡淡的說道。嗯,剛才還覺得不太順眼的景色,仔細看發現其實還行,有種淡然的優美。


    “那你下次再去美國的時候帶上我?”褚恬開心了,踮腳原地跳了兩下。如果能和他一起去他們學校轉一圈,那感覺一定很棒。


    景熠輕輕的頷首,伸出手牽著褚恬慢慢的沿著湖邊散步。平靜的湖麵上有他們一高一矮的倒影,竟是格外的甜蜜。


    褚恬跟景熠錯開半個身位走著,忽然感慨起來,“熠,你說我們是不是遇見的太晚了?要是我能在大學遇到你就好了,你可以陪我去圖書館看書,還可以輔導我功課,我就不會讀的那麽辛苦了。”


    “不,現在正好。”景熠牽著她的手又緊了緊,緣分這種東西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一分一秒都錯不得。


    褚恬無聲的笑了,這男人有時候真會哄人,不經意說出的話都能讓她感動到不行。


    她上前兩步和景熠並排,抬頭看著他依舊沒什麽表情的臉,突然想起了有關於他身世的事情,“熠,你現在開心嗎?”


    “開心。”景熠沉聲說著,低頭看著她大眼睛裏似有些水色,就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褚恬被他淡然的微笑晃了眼,心裏突然酸楚了起來。她頓住腳步伸直手臂,少見的用了要求的語氣,“背我。”


    景熠看著她有些倔強的表情,什麽都沒說,直接提著褲管蹲下了身。他喜歡她提出要求,隻要她想要,他都願意給。


    褚恬爬上景熠寬闊的背,被他穩穩的背了起來,她伸手環住他的脖頸深深的吸了口氣。他走的不快,還很穩。幽幽的柏木和冷杉的味道傳來,安心的讓她輕輕閉上了眼睛。


    “熠,我有話告訴你。”褚恬享受了一會兒,小聲說道。她還是決定告訴他,那些深埋在她心底不願示人的傷痛記憶,她不想再獨自承受,想毫無保留的告訴他。


    景熠顛了顛背上的重量,有力的雙臂把她托得更穩。今天出門之前,他察覺到她心情似乎有些低落,現在她想說了,他自然願意聽。


    “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連榛果兒都不知道。”褚恬鼓起勇氣開口了,“‘修益堂’……是褚家的。”


    景熠眉心一蹙,心裏有些訝異,她的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從來沒見過褚家的親戚,我媽媽和小舅舅當年是被趕出門的。”褚恬感覺到他後背的肌肉有些發緊,隻把聲音放得更輕。


    “maman去世之前有帶我回過一次g市,她那個時候已經病的很重,我猜她應該是想帶我回去拜托外公照顧我。可是,我們在褚家老宅外麵跪了一整天,都沒有人理我們。”


    “你知道上次你說你要收了我的店,我在景氏外麵等你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就像小時候在褚家老宅外麵的感覺一樣,卑微的,乞求的,卻沒能等到那扇大門為我敞開。”


    景熠聽著背上的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心頭突然鈍痛了起來。原來那天他惡作劇的行為勾起了褚恬的傷心事,所以她才會那麽激動的朝他大吼。


    “你不想讓我收購那兩份複方?”景熠心裏權衡了一番,問了比較切實的問題。


    褚恬搖了搖頭,把臉緊貼著他的背,輕聲說,“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小時候的事情,其他沒別的……”


    “恬兒,我就這麽一直背著你好不好?”景熠柔聲說著,側頭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頰。


    “好啊,可是你說的。今天我不趴夠,你不許放我下來啊。”褚恬瞬間開心了,她晃著腿,黑珍珠般的大眼睛裏盡是欣喜的光華。


    景熠在心裏無聲的笑了,隻是把背上的小狗背的更穩。他剛才說的她並沒明白吧,他是想說要一直背著她走到老,在他們的人生路上。


    不過他也不打算現在把話挑明了,即使她沒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但此時她還是開心的,這就足夠了。他們還有好多好多時間,重要的話,他還是決定找更合適的地點和時間再說。


    翌日,景氏正式通過公函形式向“修益堂”闡明了專利收購的意圖,並迅速啟動了談判的準備流程。


    關於是否要收購景熠已經認真權衡過了,這兩份複方對他的製藥公司有如虎添翼之效,如果能從這兩年銷售疲軟的“修益堂”手裏拿到配方,他能更有效的讓這兩種好藥造福更多人。


    至於私人原因,他一向公私分明,並不會因為和褚恬的關係改變決策。況且,她也表示了不會幹涉景氏的商業行為,他也就沒什麽可顧忌了。


    景熠旁聽了成本部、公司部和外聘投行的三方會議,對收購方案基本滿意,簽字同意了啟動收購談判。


    會議結束後,項正飛跟著景熠進了總裁辦公室,把新整理的“修益堂”公司股東信息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boss,這是重新整理出來的資料。”


    景熠靠在椅背上,並沒有看平板電腦。他抬手在桌子磕了一下,示意項正飛口頭匯報。


    “‘修益堂’現任法人代表和總經理確定是羅健柏無疑,但他不是控股最多的。主要兩大股東是褚遠之和褚遠蘭,羅健柏是褚遠蘭的兒子,褚遠之是褚懷瑾和褚懷瑜的父親,也就是褚小姐的外公。”


    項正飛負手站的筆直,簡潔的把調查結果匯報了一遍。之前他們沒有發現“修益堂”和褚恬關係,就是因為法人姓羅。重新深挖後,才發現了其中的關竅。


    景熠的手指不疾不徐的在桌子上敲了一陣,才抬眸看了項正飛一眼,冷聲問,“褚家風評如何?”


    “褚家是g市名門,世代行醫,清代出過多位禦醫,在g市夏津地區名望頗高。我派在g市的人去打聽過,當地人都說褚遠之為人保守,治家頗嚴。”


    “哼。”景熠聽了隻冷哼了一聲,這個答案他早想到了。如果褚遠之是省油的燈,他的小女人當年也不會受到羞辱了。


    “盯緊‘修益堂’的動向,我要去會會這個‘百年名門’。”景熠冷聲吩咐著,銀框眼鏡折射出一絲寒光。


    雖然收購事宜都是擺在明麵上按照程序走,但他還是不能容忍傷害過褚恬的人輕鬆賺他一大筆錢。商人嘛,錙銖必較是應該的,他不介意在價格方麵多占點便宜。


    “是。”項正飛肅然的應了一聲,正準備離開又頓住了腳步,“褚小姐……”


    景熠微眯了一下眼睛,抬手示意他出去。他當然知道項正飛是在擔心褚恬知道這樣事會不愉快,但是他太小看他的女人了。


    景氏將收購“修益堂”的兩大王牌複方的消息在收購案啟動的第二天見了報,每家媒體都在金融板塊頭版的位置報道了這個爆炸性新聞,景氏又一次榮登了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榜。


    褚恬對此事反應平平,無論網上輿論如何熱火朝天,她始終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說實在的,她對褚家沒有什麽感情,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們用無情狠狠的給她上了人生一課。這兩天她也查了一些“修益堂”的資料,發現他們近幾年的業務量都在萎縮。好藥賣不出去,損傷的患者的利益,景氏這個時候收購也未嚐不是好事。


    “鈴……鈴……”這天下午,褚恬剛指導著店裏的甜品師把一批芝士撻送進冷櫃,兜裏的電話就響了。


    “喂,小舅舅。”她接起來,含笑應了一聲。


    那頭的褚懷瑜聽著她帶著笑意的輕鬆聲線倒是一怔,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手指在桌角上敲了敲,拿捏著問,“報紙上的新聞,你看了嗎?”


    “你是想說景氏收購案的事?我知道。”褚恬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就猜到他要說什麽了,隨即淡笑著應道。


    “……你,怎麽看?”褚懷瑜又是一愣,沒想到景熠還挺光明正大的,沒瞞著他的外甥女玩陰招。


    “沒怎麽看啊,‘修益堂’好像跟我們沒什麽關係吧。”褚恬聳了一下肩,輕快的調笑起來。


    褚懷瑜心尖上一顫,隨即舒了口氣,語氣也輕鬆了不少,“你心情沒受影響我就放心了,他對你還好?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我們很好。”褚恬笑著點了點頭,這兩句儼然已經變成了褚懷瑜的口頭禪,每天打電話必問。


    “哼,日子還長,你要多觀察觀察,不要因為他現在對你好就衝動行事……”褚懷瑜壓下心中的不耐,絮絮叨叨又囑咐了起來。對褚恬他真的是不放心的,也始終無法對景熠放下戒心。


    褚恬揉了一下耳朵,眼珠狡黠的一轉,輕輕把手機放在流理台上,轉身去檢查冷櫃裏的情況。對於褚懷瑜的嘮叨,她現在就是采用左耳進右耳出的原則。每天就那麽幾句,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還不如不聽。


    “褚姐。”沈蕙嘉快步走進操作間,拔高聲調叫了一聲。


    褚恬轉身把電話拿起來,不出所料,那頭的褚懷瑜還在說話。


    “小舅舅,我知道啦。你放心吧,我還有事呢。”


    “咳,好,你忙吧,我明天再給你電話。”褚懷瑜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幹咳一聲刹住了車。


    “嗯,你注意身體,不要老熬夜。”褚恬輕笑出聲,還是乖覺的關心道。


    那頭的褚懷瑜嗯了一聲,收了線。好吧,外甥女的關心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就暫時靜觀其變吧。


    “褚姐,趕緊的,‘麻煩’來了。”沈蕙嘉在一旁急的團團轉,一看褚恬掛了電話趕緊拉著她往外麵走。


    “什麽麻煩?”褚恬被她拉得手生疼,這是什麽事火燒眉毛了這麽著急。


    沈蕙嘉徑直把她拉到座位區前,指了指靠窗的座位,小聲說,“冰山總裁來了。”


    褚恬順著她的眼神一看就抿嘴笑了,原來是景熠來了,怎麽搞的像是世界末日一樣。


    “我知道了,你去吧,叫其他人別過去。”她拍了拍沈蕙嘉的手,安慰道。沈蕙嘉平時見了誰都不怕,唯獨見了景熠就像老鼠見了貓,也不知道她怎麽就這麽怕他。


    “早吩咐過了,這麽久沒見他,還以為他不會來了呢。”沈蕙嘉探頭望了一眼,又迅速縮回了脖子。


    褚恬也沒理會沈蕙嘉,她和景熠的私人關係這班店員都不知道,她也懶得贅述,直接走了過去。


    “你怎麽來了?要吃點什麽嗎?”褚恬笑著出現在了景熠麵前。


    景熠本來繃著身體坐的筆直,見到褚恬過來才鬆怔了下去,“試試新品。”


    “嗯,好。不過要等一下,現烤的還要20分鍾,我先給你泡茶。”褚恬看了看圍裙上別著的計時器,柔聲解釋道。


    她回到操作間把新買的茶具仔細清洗幹淨,泡了錫蘭紅茶回到了座位區。


    景熠看著木托盤裏的新茶具,不覺眼前一亮。他以前用的最簡單的純白骨瓷茶具,今天怎麽換成了銀色花紋的了?


    褚恬手法熟練的泡好茶,把茶杯放到他手邊才解釋道,“新給你買的,這個款式還可以嗎?”


    “你前段時間整天上網就是為了它?”景熠端起來仔細審視了一番,是蘭花圖案,瓷質也更透亮,顯然是上品了。


    “嗯,今天早上才送到的,rb的一個高端骨瓷牌子。這套是限量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拍到的。”褚恬淡笑著解釋道,她早就想給景熠換套茶具了,隻是苦於找不到好看的。眼前這套倒是很不錯,也符合他的氣質品味。


    景熠淺嚐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茶杯更好的緣故,隻覺得今天的茶比平時更香更醇,非常適口。


    褚恬看他手指在杯沿上輕敲了幾下,就知道他是滿意的。隨即坐到他對麵問,“你是來景天檢查工作的嗎?”


    “我是來看你的。”景熠放下茶杯,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說道。


    褚恬一聽不覺笑的更開心了,歪著頭小聲的說,“表現這麽好,要我怎麽謝你呢?”


    景熠看著她笑的梨渦淺淺的樣子,心頭熱熱的發燙,隨即放輕語調說,“把晚上的時間給我。”


    “嗯?不會又要見你的什麽朋友吧?”褚恬小小的緊張了起來,上次他帶她去見廉逸塵夫婦就殺她個措手不及,今天又是唱哪一出啊。


    景熠斂去柔情的眸色,清冷的說,“明天我要去g市出差。”


    “哦。”褚恬一聽就嘟起了嘴,嗔怪道,“感情你是提前補償我來了呀。”


    景熠從鼻腔裏擠出一聲輕哼,自從那天他們從b大回來後,褚恬就有些不一樣了。許是向他袒露了心底隱藏的秘密,現在她在他麵前更放鬆,笑的也更燦爛了,還時不時調侃他。這樣的感覺讓景熠愛不釋手,甚至有些後悔沒有提早了解她的全部身世背景。


    “滴滴……滴滴……”褚恬見他盯著自己也不接話,剛想繼續調侃,計時器突然響了。


    “我去給你拿蛋糕。”她按掉提醒,起身往外麵去,卻被景熠伸手拉住了。


    “幹嘛呀,快放開,被別人看見了。”褚恬壓低聲音掙紮了一下,前麵還有那麽多店員呢,這麽拉拉扯扯的讓她多不好意思。


    景熠卻沒有放手的意思,他抬眸注視著她開始泛紅的小臉,倨傲的挑眉,“看見又如何?”


    “哎呀。”褚恬低呼了一聲,用力甩開他的手跑了。她真是自不量力,還想調侃他,分分鍾被他報複回來了好嘛。


    當景熠吃到半熟的焦糖芝士撻時,總算知道朗勵誠為什麽要給褚恬推薦信了。真的是非常好吃的,勝過了她以前出售的傳統甜點。


    褚恬看著景熠閉著眼睛靠在沙發背上享受的樣子,心裏甜到不行。她每天都會接待很多客人,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般,隻要一個表情就讓她驕傲自豪無比。最近她在做甜品的時候,總懷著感恩的心情。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幾塊小小的蔓越莓餅幹,現在她就不會如此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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